四十六歲。


    取名為《生活》的繪畫展覽館將坐落於弗斯市法利蘭街244號,245號,246號,247號,並在開館當天,會有全新的畫作麵世。


    赫文收到了請帖。


    這個展覽館並非商業展覽館,已經四十六歲的繪畫大師荷拉完全不缺錢,如今的她甚至可以自由地揮霍一大筆錢,買下一大片地方來市民們參觀自己的畫作。


    不過盡管這個展覽館本身不以盈利為目的,但是還是有許多人想要來參加,因為對於一些年輕的藝術工作者,能夠第一時間看到荷拉的新作本身就是就是很激動人心的事。


    還有不少人僅僅是因為荷拉在繪畫界的地位而慕名而來,他們或是想要和這位大師結交一番,又或者單純欣賞她的作品,也有的人隻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跟他人談談生意。


    赫文走進展覽館,漫無目的地逛著。


    在三個主館中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三幅畫,其中兩幅分別是她27歲的作品《小醜之死》,以及40歲完成的作品《我》。


    但還有一副被布給蓋住了,很明顯,這將是今晚的重頭戲。


    不過除了這幅暫時沒有揭曉的畫外,展覽館中還是有荷拉不少新的作品。


    赫文慢慢走到了副館。


    這裏掛著的畫和其他地方的風格完全不同。


    正在給人介紹作品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赫文的到來,跟自己麵前的夫婦低聲說了句抱歉,然後向著赫文的方向走來。


    赫文看著牆上的作品說道:


    “雖然你的畫比她的溫柔很多,但到了這個時候,也顯露出了你的能力了,如果在沉澱兩年,也許這個世界要為你驚訝。”


    海特含蓄地笑笑:


    “過獎了。”


    這一次他接受了赫文的誇耀,因為他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赫文說的是真話。


    赫文走到一幅畫前。


    畫中有一個坐在床榻上眼神憂鬱的女孩,她孤獨地抱著一隻泰迪熊,臥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個目露好奇地男孩正在望著女孩。


    赫文問道:


    “我能拿走這個嗎?”


    海特一怔,但是馬上反應過來:


    “當然可以,我等下就叫人把這個裝好。”


    赫文擺擺手:


    “不用了,我現在拿著就好。”


    說完後赫文就伸手把畫從牆上拿了下來。


    周圍的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向了這邊,似乎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能直接把畫拿走,甚至有一個人還轉過頭用猶豫的眼神看向身前的畫,思索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拿一副。


    赫文就這樣提著畫繼續和海特說話:


    “你們現在生活怎樣?”


    海特有些唏噓地說道:


    “很好,我們很幸福,當年她遇到了些困難,但是她跨過來了。”


    赫文點點頭:


    “我先去主館了,她要開始揭幕了。”


    說完赫文就走向了主館,手上的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荷拉正站在被蓋住的畫麵前,各個展覽館的人也慢慢集結到了這邊。


    她環視了一圈下麵的人:


    “首先,我要感謝各位來參加我的開館儀式。


    “然後,讓我們看畫吧。”


    荷拉揭開了幕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幕布後的作品並不是什麽挑戰邊界的作品,也沒有像荷拉之前的作品一樣驚世駭俗。


    不過是一副很普通的風景畫。


    金黃色的麥田,三三兩兩的人在其中行走,紅色的農莊,紅發女人躺在椅子上仰望天空,中年男人戴著眼鏡看報紙。


    以上,就是這幅畫的全部了。


    荷拉說道:


    “同時我要宣布,從今往後,我將大大減緩自己創造的速度,我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享受生活和與家人相處上。”


    人群一片嘩然。


    荷拉對著眾人微微鞠躬,然後向著人群最後的方向走去。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她的身影移動,最後到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身上。


    她說道:


    “我們去聊聊?”


    赫文點點頭。


    兩人無視他人的目光走出了展覽館。


    荷拉問道:


    “其實我有猜過就是你,不過直到今天,我才確認了,雖然我的感性本能地拒絕去認知這個事實,但是我還是靠著理性突破了禁錮。”


    赫文說道:


    “恭喜你。”


    荷拉說道:


    “畢竟你不會老,雖然所有人都忽視這個事實,但我多少還是發現了,不過說真的,你竟然就讓我那幾年自己糾結所謂的真實?不能給我個提醒嗎?”


    赫文微笑道: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荷拉問道:


    “那麽是因為誰?我還是你。”


    赫文說道:


    “你。”


    赫文繼續問道


    “知道缸中之腦嗎?如果將一個人的腦子放在一個玻璃缸中,通過輸送信號來讓他的大腦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真實世界,那麽要如何逃離呢?


    “當然,如何逃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這個虛假信號組成的世界,已經能夠完全模擬現實宇宙一個區域的運轉,沒有任何差別,那麽在缸中之腦的人生,和在外麵的人生,是否有區別呢?”


    荷拉迴答道:


    “對於愛麗絲她來說,並沒有任何區別。”


    赫文沒有表達自己的觀點:


    “生活就是這個樣子,我們永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直到夢醒的那一刻,但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清醒。”


    荷拉好奇道:


    “你也做過夢嗎?”


    赫文笑道:


    “做過,那是一場漫長的美夢,我一度沉淪其中,可是到了最後,我才發現,那是所有人的噩夢。”


    荷拉追問道:


    “那你是怎麽麵對噩夢的。”


    赫文微笑道:


    “我撕碎了它。”


    荷拉用腳踩了踩地麵:


    “這是一場噩夢還是美夢。”


    赫文說道:


    “不,如果你硬要說它是夢的話,那麽它隻是一場夢,但說實話,我認為,這裏就是現實,愛麗絲的現實。”


    荷拉第二次說道:


    “謝謝你。”


    赫文說道:


    “一切都因你而起,一切都因你而結束,你無需感謝任何人。”


    赫文轉身離開:


    “如果要感謝什麽,那麽就感謝生活本身吧,這是你的人生,一切隻和你有關,繼續生活吧。”


    荷拉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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