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玉書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從空間中閃身出來。


    剛於床上安置好,便聽到青衿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兩記,低聲喚道:“姑娘,姑娘,醒了沒?該起了。這會兒睡太多,恐晚上走了困去,便睡不著了。”


    玉書隨手撤了門邊的警示法術,探了探嗓子,揚聲道:“我醒了,進來吧。”


    話音剛落,青衿、青衽並身後跟著的四個小丫頭,捧著衣裳和臉盆胰子等物,魚貫走了進來。


    穿衣洗漱後,玉書端坐到梳妝鏡前,看著青衽重新給她梳頭。


    “我睡著的時候,可有什麽事?”


    青衽柔聲迴道:“並不曾有什麽緊要的事兒,隻太太遣了綠菊姐姐來傳話,說:‘選秀是十分辛苦的事兒,我不欲令她來迴奔波受累,晚上便讓姑娘在自己院裏擺膳吧,不必到我這裏來了。’”


    玉書蹙了下眉頭,“你們怎麽沒叫醒我?”


    “奴婢本想叫姑娘來著,”青衽手上不停,伸手從妝奩中取出一枚綠玉簪子,給玉書簪到頭上,不慌不忙地解釋:“是太太心疼您,讓綠菊姐姐別擾了您休息,遂不曾叫您起來。”


    玉書正色道:“這迴便罷了。雖是長輩體恤,我們做小輩的也不可輕狂,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的。”


    “姑娘教訓的是,奴婢記著了。”


    玉書擺擺手,止了青衽,不讓她再取其他首飾,“不過是在自己院子裏,清清爽爽就行了,不必太過講究。”


    青衽於是便停了手。吳嬤嬤在一旁看著,這時候便說道:“姑娘今兒個不必去正院請安,一會子打算做些什麽?”


    玉書想了想,的確也沒什麽事兒能做的,又不能總是獨自一人待在屋裏惹人疑竇,空間便也不能去了。


    於是便道:“明兒個便是複選,現今也不好動刀動針的,且針線已是盡夠得了,繡花就免了;去花園……”說著,又自己搖搖頭,“景色也見慣了,也說不上有什麽趣味,況且今兒個的確累得很,腿腳這會子還酸痛著呢。”


    又思量了片刻,於是道:“罷了,吳嬤嬤,去將書房拾掇一番吧。我便在那兒看看書,練練字,打發打發時間好了。”


    吳嬤嬤便帶著朱佩、紫冠兩個小丫頭先去書房收拾打掃了一番,而後才請了玉書過去。


    一個下午時間,玉書在書房裏練了兩幅大字,看了本遊記,便也就混過去了。


    晚上用罷了膳食,又在自己院子裏走了幾圈消食。等房裏的西洋小座鍾指向七點的時候,吳嬤嬤便提醒玉書該就寢了。


    於是,洗漱,梳辮子,更衣……一套子程序下來,等玉書真正躺在床上,已是兩刻鍾過去了。


    玉書按例揮退了打算給她守夜的青衿,閉目躺在床上,按照多年習慣,一遍遍地運行著功法,捕捉著空氣中夾雜著的稀薄龍氣,慢慢修煉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玉書便停了行功,睜開眼睛,露出一個苦笑。


    俗話說的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體會過在皇宮中汲取龍氣,如身在汪洋中,雖置身其間也不能盡取,但感覺上卻也酣暢淋漓,全不是如今這隻能自己慢慢一滴滴收集所能比的。


    不然,今夜便罷了,且等日後環境好些,再行修煉?


    玉書在心中對自己搖搖頭。


    修道之途本不會是一帆風順,易則進,難則退,如此心性,縱有空間係統在手,也怕是大道難成。且當做磨礪心□□,玉書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沉下心,再次修煉起來。


    一夜無話。


    晨光熹微,約莫著差不多到時辰了,玉書便停了行功。果然,不過半刻鍾後,青衿和青衽便腳步輕緩地推門進來,站在帳子外邊,喚玉書起床了。


    穿衣裳、洗漱、梳妝,這些個都忙完了,時間也不過是早晨5點來鍾。等玉書在炕桌邊坐定了,劉嬤嬤便拎著個食盒,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打開食盒子,裏邊也不過隻是一盤子白糕,連奶茶也隻有小小一盅兒,也就夠喝上兩三口的。


    平日早飯當然與這個不同,隻因為要去宮裏頭複選,若有什麽不雅,就不大好了。因而,隻能吃些沒味道的糕點墊墊肚子,連水也不能多喝,畢竟複選的時候,宮裏可不會為這些秀女準備出恭的地兒。


    因白糕確實沒甚麽味道,且有些幹,玉書也隻就了奶茶吃了兩塊,便擱了筷子。


    “姑娘,再進一塊吧。”吳嬤嬤勸道:“進了宮裏,約莫要忙上一天才能再吃到東西呢。在家這會兒多墊一點兒,也能多扛扛餓。”


    “嬤嬤,不必了。”玉書搖搖頭,示意青衿她們撤膳,“這會子確實不餓,實是進不下了。”


    正在這時,守在門外的綠簪掀了簾子進來,對著玉書施了一禮,方道:“姑娘,太太院子裏的紅梅姐姐正等在外邊了。”


    玉書忙道:“快請進來。”


    很快,一個穿水紅背心、紮著黑辮子的丫頭跟在綠簪後頭,走了進來,在距玉書五步遠的地兒站定。不待她行過全禮,玉書便攔住了,問:“紅梅姐姐來我這兒,是太太有什麽吩咐嗎?”


    紅梅趕忙欠身道:“可當不得姑娘一聲姐姐。太太派奴婢來,是要告訴姑娘一聲,大爺和二爺已經收拾好了,在正院等著姑娘了。隻等姑娘過去,就能出發了。”


    “好,我知道了。”玉書溫聲道:“勞煩紅梅姐姐替我稟告太太一聲,就說我這兒已經收拾妥當,很快便能過去了。”


    “是,奴婢記下了。”紅梅又施了一禮,“奴婢告退。”


    玉書揚聲道:“翠釵,替我送送紅梅姐姐。”


    翠釵脆生應了一聲,送了紅梅出去。


    這一出後,玉書屋裏的嬤嬤丫頭便一齊行動了起來,取包袱的,拿鬥篷的,驗看衣裳的,檢查妝容的,井然有序,快速而從容。


    眨眼間,玉書便徹底拾掇好了。留兩個小丫頭看門,玉書帶著兩個嬤嬤、兩個大丫頭並兩個小丫頭朱佩、紫冠出門往上房去了。


    到了上房,經了傳喚,玉書便進了上房西暖閣裏。她的兩個哥哥伊通阿、伊鬆阿果然已經等在這兒了。


    玉書給太太戴佳氏請過安後,趕忙給兩個哥哥見禮並賠罪。母子幾人閑話兩句,等西暖閣裏的西洋落地鍾指向六點一刻時,戴佳氏恐耽誤了時間,便趕忙讓兄妹三人出門去了。


    嬤嬤並幾個丫鬟將玉書送至垂花門,將絳紫色的小包袱交到她手上,等她上了車,才轉了迴去。等玉書坐定,伊通阿便驅趕騾子邁步,出了府門,沿著上迴走過的路線去了。


    複選的進宮方式與初選倒也沒什麽不同,因而便顯得熟門熟路起來。


    在神武門前,玉書拜別了兩位兄長,跟著其他秀女一起排著隊伍進了宮門去。若是順利的話,這迴她便要在這深深宮闈裏頭住上兩個多月了。


    進了宮門,不同旗籍的小姑娘們便在幾個年長宮女的帶領下,進了不同的院子。


    負責玉書她們鑲黃旗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相貌嚴肅的姑姑。這姑姑自陳姓張,玉書這一旗的秀女便跟在這位張姑姑的身後,列隊進了一座院子。


    等玉書她們在院子中間場地上站好後,張姑姑便讓在這個院子裏頭伺候的四個小宮女依據秀女的列隊,由前至後、由左至右按人頭一個個分配了屋子。


    玉書得的屋子說不上好,也不算很壞。雖也是陰麵的屋子,但並沒什麽潮氣,屋裏頭也隻一床一櫃,家具雖簡單,玉書倒也還算滿意。


    待大家都將行李安排好了,張姑姑便又將玉書她們重新喚道院子裏,開始訓話。


    總結起來,不過就是宮裏規矩大,不可私相授受,不可惹是生非等等,又說了一些在宮裏生活的要領,在何處打水洗漱、在何處用膳、哪裏是官房之類的。


    等這一通全都忙完了,時間也過去了許久,約莫已是酉時了。


    到了這時候,玉書才終於吃上了在宮裏頭的第一頓飯。她在這紫禁城中的兩月生涯,便也由此開始了。


    這兩個月,於玉書來說,倒是十分恣意。因有她本身長相家世並不出色,針對她的人本就不多,就算有人打著拉她下水、用她頂缸的壞主意,仗著神識這一利器,玉書也能輕易避開。


    且她平日裏也不與其他秀女交際,除了打水、用膳、學規矩的時間,玉書都悶在自己的屋子裏一心修煉,因而其他人見她的時間都十分有限,更別說找機會利用她做些什麽了。


    說起修煉,玉書這次住在宮裏,倒真是如魚得水一般。


    平日在家裏也不過隻是一滴滴進入體內的龍氣,這次終於變成了涓涓細流,修煉速度因而一日千裏。


    且她仗著神識之利,夜晚無人注意時,便進入空間中靜室修煉,於是修煉時間便幾倍於她在宮中住的時間。


    雖因功法第二層所需靈氣幾十倍於第一層的緣故,修煉不曾更進一步,但係統中不斷增長的積分,已經讓玉書十分滿足了。


    於是到了最後一天,玉書對這宮中生活,竟有些戀戀不舍起來。


    不管玉書如何想法,程序還是要正常走了。秀女們在宮中的最後一天,便是讓上頭的人來真正檢驗秀女的時刻了。


    於是,一大早兒,秀女們就收拾好自己,按學規矩時候的例,於院子中快速排好了隊列。姑姑們帶著各自院子中的秀女來到一個大廣場上,按照不同旗別,一行一行,排好了隊伍。


    一個等在這廣場上的中年太監站到秀女們前方,講解了一番等會兒的流程。很快,複選開始,站在第一列的秀女們便被帶走了。


    因玉書是鑲黃旗的,便排在第二列。等輪到她們的時候,已過去了一個時辰。


    進了延暉閣,玉書外表與其他秀女一般,垂著頭,恭敬行禮,神識卻已經蔓延開去,將坐在上方的人瞧了個明明白白。


    五十一歲的康熙看上去也不過是個四十來歲的帥大叔,端坐於寶座之上,倒也十分有氣勢。


    在他身後不遠,坐著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女子,顏色清麗,衣著端莊,顯得十分有氣度,這個應該就是貴妃佟佳氏了。


    在佟佳氏略靠後的座兒上,分左右坐著兩個穿著宮裝的中年美婦,一人嘴角含笑,眉目溫柔,一人朱唇微翹,眉眼爽利,觀其情狀,估摸著應是康熙的德妃和宜妃了。


    玉書的複選倒也平平無奇。不過是在規定的時間內,做了一手針線,之後德妃問了她兩句話兒,就這麽過去了。


    結束了這一場複選,玉書理所當然地留了牌子。她迴到屋裏,歸攏好自己的東西,便被伊通阿接迴了家。


    迴家後,家裏人噓寒問暖自不必說。到了這一步,玉書已不需再做其他的,隻等著紙婚的旨意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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