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天色漸暗,大平原上的一群人還在沒命奔逃,跑了這麽久,戰馬腳力已經越來越慢,落在後麵的飛熊軍或被射殺,或被撞飛,已經折了有五百多人。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此處的土壤比較疏鬆,又有眾多雜草,曹軍戰車的速度也稍微慢了點,在追逐的過程中不小心翻了四十多輛。


    “大王,再往前就是大野澤了!”借著天邊的一點餘光,趙雲看了看周圍景象,提醒道。


    呂布一邊策馬狂奔一邊說道,


    “此處皆是寬闊平地,視野開闊,我等往哪裏轉向,他的車也能往哪裏追,隻有跑到水澤附近的樹林,轉入小道方有可能甩掉他們。”大平原上如果貿然轉向,戰車即可以直接斜拐過去攔截,而戰馬本就跑得比車慢一點,所以從戰場那邊跑出來後,呂布一行人一直保持著直線向前,根本不敢轉向。


    後方於禁也注意到馬上要到大野澤了,想到那邊的地形,他麵色變得十分不美,那水澤附近有一片樹林沿著湖岸線一直延伸到巨野城附近,騎兵可以從樹林和水澤間的湖灘穿過去,戰車卻不行。


    差一點就可以完全碾上前麵那批人,於禁哪裏舍得就此功虧一簣,他雖然不知道戰場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不過依離開時的情形判斷,肯定是不容樂觀的,所以他必須拿下這些飛熊軍,以及呂布!


    他親自扯過控車的韁繩,喝令左右士兵,


    “跳下車!”


    “下、下車?”二人先是不可置信,跟著臉色立即變得慘白,其中一人哆嗦著道,


    “將、將軍,如此高速,後麵也都是車,下、下去必死無疑啊!”


    “若能殺得呂布,本將軍會給你等請功!”於禁一臉嚴肅說道。


    “將、將軍饒命啊,小的不、不要軍功……”


    “軍令如山!”


    “嘭~”左邊這個士兵話剛說完,已經被一腳踹了下去,那人摔在地上隻來得及驚唿一聲便被後麵的車碾壓而死,右邊這人嚇得手腳發抖,想跳不敢跳,想反抗也不敢反抗,於禁毫不猶豫也給了他一腳。


    ..少了兩個人的重量,車速瞬間提了上去,於禁喝令,


    “所有車輛,隻留禦者,車左車右速速下車!”他治軍嚴整,軍法嚴厲,軍令向來不容置喙,士兵們平時攝於他之威不敢抗命,心裏對他卻頗有意見,今日要他們跳車自盡,眾人哪裏肯乖乖聽令?


    除了幾輛由他親信駕馭的車蠻橫執行了他這沒人道軍令,其他車輛根本沒人敢跳車。


    然而在麵對死亡,以及事後的獎勵與懲罰之時,人性的自私與醜陋立即顯露無疑,有的士兵趁同伴不注意將人推下車,還有的三個人在車上直接互相掐了起來,以至於讓戰車失控,互相碰撞,就因為這一道軍令,片刻功夫便翻了四五十輛的車。


    於禁下達這條命令的時候隻是簡單地想快點追上前麵的人,卻完全忽視了人性,或者說,底層士兵的命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聽到後方傳來陣陣嘭嘭嘭的碰撞聲,呂布迴頭望了一眼,卻見除了前麵幾十輛車依然緊追不舍,後麵大多數車速都緩了下來,有的甚至紮堆撞到了一起。


    呂布原本想逃進湖灘之後,這些車如果追到近前才轉向,他便趁機迴身射殺,不過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很小,依曹軍對唐國騎兵的畏懼程度,眼看追不上了,他們必然會留一小部分繼續追,讓其他車提前轉向迴去。


    “子龍,你帶隊先走!”呂布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追得如此狼狽,此刻見對方車隊發生了意外,如何肯放過這個反殺的機會,對趙雲吩咐了一聲,他抽出馬背上的弓,放緩馬速。


    飛熊軍得了命令,一個又一個從他身邊竄到前麵。趙雲迴頭看了看,立即明白他要做什麽,跟著放慢速度,


    “屬下同大王一起!”


    “馬行不行?”


    “沒問題!”呂布點了點頭,不再言語,片刻功夫,二人便落到隊伍最後麵,迴身射箭,這幾十輛車隻剩駕車之人,沒了盾牌手和弓箭手,也就失了防禦和進攻的能力,在兩人的神箭之下,頃刻間便被射殺了好幾人,然而人雖死,那馬還是拉著車繼續朝前狂奔。


    此時最近的兩輛車離二人僅十幾步之遙,他們甚至能聽見身後戰馬發出的粗重喘息聲,那車隻要稍微再快一點點就能把二人撞翻,關鍵兩車的側後方還有車,並排十幾輛,躲都沒地方躲。


    不遠處於禁見呂布居然親自斷後,略微驚訝了一下,跟著熱血沸騰起來,他越發兇狠地抽打戰馬,想把這個殺不死的男人碾死。


    眼看最近的車就要撞上去了,呂布臉上並無半分懼色,他又抽出一箭,射向這輛車的左邊戰馬,那馬受傷吃痛,狂躁一跳,卻被旁邊的馬牽製著跳不起來,不過也就是這狂躁的一跳讓失了司機的馬車偏離原來的軌道,往旁邊斜衝而去,跟後麵的車撞到了一起,二人險險逃過一劫。


    是偶然嗎?當然不是!呂布從小在草原長大,對馬的習性、習慣了如指掌,在奔馳過程中哪個部位受到攻擊,它會往哪個方向偏他都一清二楚,所以射殺了禦者之後,這些戰車便由他控製了。


    “左三車,射右一脖頸右側部位!”呂布一邊張弓一邊指導趙雲,二人你一箭我一箭,配合得極為默契,或讓兩車相撞,或讓其偏離軌跡,原本快追上的車隊離二人反而越來越遠了。


    見此情況,於禁又急又怒,急喝後麵的車快點跟上來。跟你個錘子哦!


    後麵那些士兵見呂布千金之軀親自斷後,再對比自家這個冷血將軍,此時哪裏還有人願意聽他的,旁邊的車輛故意往更旁邊偏離,後麵的故意放慢速度,還有的故意駕車往車禍的地方行駛,表示自己的路被擋住了。


    呂布的命就在眼前,這些士兵卻在關鍵時刻抗命,於禁不由暴怒,親自射殺了臨近一輛車上的士兵,試圖以他一貫的嚴厲軍法來震懾眾人,然而他越是這樣,往日對他深有怨言的士兵越不聽令,有一些人直接臨陣倒戈,駕車往他這裏撞過來。


    眼見場麵不由他控製,於禁便是再想取呂布的命也知道不可能了,他調整方向想要退走,腦後突然傳來一聲箭鳴。


    “咻——”利箭劃破夜空,射進於禁的胸口,身上的鎧甲直接被洞穿,箭頭紮進內髒,緊跟著附近的一輛車斜撞了過來,於禁吃痛之下根本站不穩,直接滾落下車,旁邊另一輛車剛好從他身上碾壓過去。


    周圍的車慢慢都停了下來,於禁雙目圓瞪,死死瞪著附近的士兵,不明白為何原本穩贏的局麵卻突然反轉,他對他們是嚴厲了點,卻也賞罰分明,該給的獎賞從沒少過,為何臨陣怯死,不聽號令?


    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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