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東郡濮陽。


    雪花紛飛,寒梅綻放,此刻曹操和郭嘉正悠閑對坐於院子涼亭中,一邊煮酒賞梅,一邊議論冀州之事。


    “公孫伯圭的軍隊已經順利進駐中山國,常山那邊內應也傳來消息,牽招亦有投我兗州之心,不出意外的話,常山國也是囊中之物了。”


    曹操飲下杯中酒,笑看著郭嘉,臉上難掩得意之色,“巨鹿郡夾於中山、常山、安平之間,要取下亦非難事,冀州大廈將傾之勢已然很明顯了,奉孝覺得,呂布此番會如何應對?”


    當初戲誌才臨終獻言,讓曹操結盟一切可結盟力量對抗呂布,其中最重要的結盟對象便是公孫瓚,公孫瓚軍事實力強悍,但是缺少謀劃之人,戲誌才提出讓曹操派謀士去幽州幫他的辦法。


    當時曹操嘴上答應著,心裏對此其實是不認同的,因為他知道公孫瓚那人十分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就算同意結盟,也未必會願意任用自己派過去的謀士。


    雖然不太認同,不過曹操還是派了荀攸去幽州,如他想的一樣,公孫瓚非但不理睬荀攸,還認為曹操此舉是在侮辱他的智商,他完全把荀攸當透明人,甚至多有防範。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兩個多月前,郭嘉向曹操提出了一個由內而外的亂敵之策,荀攸將此計獻給公孫瓚後,他的態度才有所好轉。


    自袁紹被消滅後,公孫瓚一直想著如何從呂布手上奪取整個冀州,但是呂布上一次兩線作戰的實力委實震驚到了他,公孫瓚再如何自大,沒有把握前也不敢貿然出兵,所以這個計策對公孫瓚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在兵不血刃奪下中山國之後,公孫瓚幾乎把荀攸當首席謀士對待。


    有公孫瓚去和呂布較勁,兗州現在隻要一邊坐山觀虎鬥,一邊修耕植、蓄軍資,富國強兵,最後再出來收個網即可。


    “主公希望他如何應對?”郭嘉有一下沒一下摸著趴在手邊的肥胖小狐狸,看了眼誌得意滿的曹操,反問道。


    曹操哈哈道,“我自是希望他和冀州世族對抗到底,等他陷入和公孫伯圭的爭鬥時,弘農楊氏趁機再反,到時候袁術那廝若能再發兵去取河南尹,則他唐國便被肢解了。”


    郭嘉搖頭,“袁公路那家夥主公就別指望了,上迴他派兵去支援袁本初,剛入糧縣便被呂布以區區兩百騎斬了主帥搶了糧草,他估計嚇慫了,除非公孫瓚在冀州取得壓倒性勝利,否則那家夥不敢輕易去撩撥呂布。”


    他飲過一杯酒,繼續道,“再有,自稱帝之後,袁公路進取天下的野心漸漸消彌,他在壽春大肆興建宮殿,奢侈荒淫,揮霍無度,聽說他後宮妻妾有數百人之多,個個香粉撲麵,錦衣玉食,而江淮百姓卻缺衣少食,我看他那裏無需外敵去打,再讓他謔謔幾年,百姓就該先造反了。”


    曹操端起酒壺,斜靠著旁邊小榻,笑道,“那廝墮落得如此之快著實讓我意外,南邊已然不足為懼,不足為懼了!倒是孫文台家的那小子能在短短三個月時間裏打下吳郡嚴白虎,軍事上可算是天賦異稟了,此子類其父。”


    郭嘉拿了塊肉喂小狐狸,提醒道,“孫伯符並非甘於屈居人下之人,袁公路任命其為吳郡太守,還把當初跟隨孫文台的舊部歸還,依我看,這是養虎為患,主公還需注意著點。”


    曹操道,“乳虎暫時還傷不了人,迴到眼前,說說呂布會如何應對,咱提前想好應對之策,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呂奉先此人隻有將帥之才,並無為政之能,這事背後牽扯的利益以及對唐國未來的影響極大,他恐怕做不了決斷。”


    郭嘉把小狐狸抱到腿上,輕輕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心道,“此事最後還得小狐仙拍板啊!”


    想到阿茉,他唇畔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可是很期待她的應對之法,小狐仙應該不會讓自己失望吧?


    “奉孝所言甚是!此事是得阿茉那丫頭來決定,讓我來猜猜,她會怎麽做……”


    曹操放下酒杯,在小榻斜躺下,愜意地眯著雙眼,徐徐說道,“從唐國推行的各項舉措來看,她從一開始便準備和天下世族對抗,而這一次冀州世族聯合起來反抗她,若是妥協,冀州這邊是能稍稍安定下來,不過如此一來,日後她的新政會更難推行,那個尚未成型的官吏選拔製度隻怕也要胎死腹中。”


    他說著忽然睜開眼,頗為感慨地說道,“說實話,我真的極為欣賞她,她做的這些都是我想做卻做不了也不敢做之事啊!”


    似乎是酒意上來了,曹操絮絮叨叨道,“我和她其實完全就是一路人,一樣的雄才偉略,一樣的目光長遠,我們看待很多事情的態度也是一樣的,奈何各自為營,我真後悔啊!後悔啊!”


    “當年在潁川,若堅決從王司徒那裏把她搶走,那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奉孝你別不信,我也真的可以把她當女兒的,不,當兒媳……她若嫁給昂兒,可以繼承我的基業,延續我的理想和信念,可惜!可惜啊!當年她最先遇到之人分明是我,卻叫呂布那廝後來居上,真是可恨之極……”


    郭嘉順著小狐狸的毛發,默默在心裏吐槽,“當年我若先將她擄走,哪有你和王司徒的事?”


    這時,一陣寒風夾帶著細碎雪花吹進涼亭,刺骨的涼意讓曹操激靈了一下,他有些迷離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 從榻上坐起,迴到方才的話題。


    “冀州這事,我猜她是不會妥協的,必然要舉唐國之力對抗到底,並州這幾年戰事不斷,現在應該跟我兗州一樣窮,沒有糧草,她會怎麽做呢?”


    郭嘉道,“自是跟冀州世族豪強借糧了,順從者還是她自己人,不從者抄家滅族,此舉既能解決糧草問題,又可清除內賊。”


    曹操點了點頭,“既猜到她的手段,奉孝可有應對之法?”


    “唐國無糧,難以一次性調動大批軍隊,主公可叫公孫伯圭加緊進兵常山、巨鹿,再讓各家族聚集部曲直接奪城。牽招若真心投靠主公,常山國不必動用武力便可輕取,再派一支兵馬守住井陘通道,以絕並州援兵。巨鹿內有宗賊作亂,公孫伯圭發兵強攻,取下也沒什麽困難,占據這兩郡後,主公在東郡囤點兵馬,便可合圍趙國、魏郡,冀州便到手了。”


    郭嘉說得幹脆利落,在他看來,幾乎整個冀州的世族豪強都跟她作對,再有公孫瓚這強敵,她縱然真是狐仙轉世也難以扭轉乾坤,他隻是想看她能如何輸得好看一點。


    “如若她妥協了呢?”曹操又問。


    郭嘉不以為然道,“那隻能讓公孫伯圭的將士多多拚命了,照他軍力,奪取常山、巨鹿還是沒問題的,趙國和魏郡就難說了,主公依然可以坐山觀虎鬥。”


    他仰頭望著外麵紛紛揚揚的雪花,視線彷佛透過千山萬水看到那個正在趕路的女子,低聲呢喃,“我真的很期待,你會不會妥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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