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這一天時間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麽是絕望,先是後路被端的小絕望,然後是兒子被抓的中小絕望,好不容易看到對方抵擋不住,整個營盤要崩潰了,後麵卻又殺出五千生力軍,生生將戰局擰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不但馬騰絕望,在戰場上拚命的士兵們更絕望,就連後麵預留的三千生力軍眼中也流露出了絕望之色。


    同伴一個個死在前頭,終於要找到生路時,卻有人將他們又打迴死路。


    從早上一直廝殺到現在,戰場上的雙方皆傷痕累累、疲憊至極,身體裏的力氣幾乎要被榨幹了,並州軍憑著堅韌的意誌守護身後這片土地,守護家人,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堅守,涼州軍因為要給自己找條生路,也在竭盡全力搏鬥。


    然而隨著五千黑山軍的加入,精疲力盡的雙方心態瞬間發生了變化,一起一落,此消彼長,並州軍看到了友軍支援的動力,涼州軍卻看到了殺不盡敵軍的絕望。


    馬騰怔怔看了片刻,絕望的眼中又燃起熊熊鬥誌,他抄起豎在一旁的長槊,親自帶著最後三千預備隊伍殺入場中。


    太陽已經下山了,夜幕慢慢降臨,大營中點起了無數火把將這一片天空都照亮了,馬騰以為自己能力挽狂瀾,然而看著一個個後退,往河邊逃去的士兵,他才知道徹底沒希望了。


    最先帶頭逃走的是李肅及其部下,在天沒徹底黑之前,他便帶著自己的人且戰且退,一路往河灘退走,那裏停留著幾艘船,馬騰不知是忘了還是想給自己留後路,早上並沒有讓人將其鑿沉。


    破釜沉舟,舟沒有沉,決戰的決心總會欠缺一點,有李肅帶頭,越來越多的士兵往後退逃,西涼軍從河灘到營寨這邊,開始全線崩潰。


    馬騰見勢不可為,帶著身邊士兵也往後狂奔,並州軍在高順和李厲帶領下,一路追殺而下,原先慘烈的廝殺聲變成了單一的慘叫聲。


    有人見逃跑不及,想跪下請降,然而並州軍並沒有停止揮動手上的屠刀,因為夫人說了,此戰不要降兵!


    並州已經養不起再多的人了!


    馬騰等軍官因為有坐騎,跑得快一些,登上船之後便喝令開船。


    “往那邊開?”船夫戰戰兢兢地問道。


    馬騰看了看黃河對岸,那邊還有三千並州軍,肯定是不能去的,他望向南邊,從這裏順流而下,可以到華陰和韓遂匯合,他當即喝道,“南邊!”


    而先行登上其中一艘船的李肅部,卻是往北開去了,他和馬騰的想法不一樣,李肅覺得,或許華陰那裏是呂布親自坐鎮,因為照自己對呂布的了解,他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門戶交給一個剛投靠不久的段煨來守,那不是分分鍾可能被招降?


    還有呂布的娘們,多智近妖,她既然來了蒲津,華陰那邊就算不是呂布本人,也必然是員能力不俗的大將,過去送死的可能性更大。


    “壽成……”他想喊馬騰跟自己一起走北邊,然而不知想到了什麽,剛叫一聲又住了嘴,眼睜睜看著馬騰的船隻調頭往南而去。


    …………


    “逃了?”


    大營中,張茉聽完士兵匯報,頗有些可惜地說道。


    她的原始計劃是馬騰戰敗逃去華陰,然後她和呂布東西合圍,將這涼州二叛頭一起幹掉,不過若能在此便將馬騰了結了自然最好,逃走確實有點可惜了。


    “逃走了多少人?”


    士兵迴道,“具體多少尚不清楚,留下的七艘船皆開走了,估計有五六百人,其中一艘逃去北邊,其他皆順流南下。”


    “一艘走了反方向?”


    張茉微微詫異,不說順風順水船速快,這時候所有死裏逃生的士兵應該是緊跟著頭兒才對,怎麽會出現另類?


    見張茉不解,那士兵又補充道,“那艘是最早逃離的,或許是不知要往何處逃,便隨便轉了個方向。”


    許褚道,“就是傻子也知道要順流走,逆流而上走得慢,再往北河流冰結得越來越厚,更走不成。”


    張茉卻突然想到什麽,對許褚道,“速傳信張燕,讓他水上、陸上分別派一隊人去追,把李肅腦袋摘來,我重重有賞。”


    “李肅?哪裏?”許褚納悶。


    張茉急道,“北邊那艘船,必然是他,快去追,這邊岸上也派一隊人,絕不能讓他逃了。”


    “曉得了!”許褚反應過來,急忙出去傳信。


    李肅以為自己獨自一艘和馬騰分開走,對方就算要追殺,必然也是去追馬騰那頭,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張茉會猜出逃去北邊之人是他。


    騎兵速度快,不一會兒便追上了李肅的船,後麵三艘船雖然離得還遠,但李肅知道,自己沒地方逃了。


    再往前開,河麵冰越厚,船越走不動,前頭沒路,左右後皆是敵,上岸是死,在河中也是死,該往哪裏逃?


    李肅脫下鎧甲站在船頭,剛想要跳河,月色映在冰麵上的一道光折進他眼中,他表情一怔,忽然想起了少年時和奉先、恆連在九原一起遊泳的畫麵。


    從春天冰雪消融開始,一直到深秋結冰,他們隔三差五就要下水嬉戲比賽一番,他一次都沒贏過奉先,他心裏很不服氣的,時常偷偷去練習,然而不管他怎麽努力,不管是陸地上還是水裏,他始終贏不了奉先。


    他又想起了幾年前和董清在濁漳水岸邊的畫麵,那個風雪交加的夜裏,自己真的隻是獸欲作祟嗎?


    望著水中倒映著的高大身影,李肅疑惑,自己體格同奉先差不多,也一直都很努力,卻為何事事都比不過他?


    征服了董清就是贏了奉先嗎?


    李肅自嘲地笑了笑,那個女人在奉先眼裏就跟路邊的一根野草一樣,如果不是因為董卓的一點關係,她是死是活奉先看都不會看一眼,奉先真正捧在手心,放在心裏的始終隻有王司徒之女。


    坐在廟堂之上,把持朝政便是贏了奉先嗎?


    卻不知奉先根本不在意這些虛名,驃騎將軍的印綬他毫不遲疑地拿來交換王司徒屍身,帶著他的妻子迴到並州這個破落之地,一步步走到現在,先是一家之力打退袁曹,還能繼續兩頭作戰,讓天下人聞之膽寒。


    而自己表麵看著風光無限,實則在天下人眼裏就是個跳梁小醜,有誰真正怕過自己?馬騰身邊的一個小小偏將便敢對自己冷嘲熱諷。


    什麽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屁用都沒有!


    李肅忽然不想逃了,他心裏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奉先,小時候他和自己分明就是同一類人,爭強好勝、張狂自大,一樣的好美人,好錢財,好名利,一直到現在,自己還是如此,然而奉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那什麽仙人賜予了奉先力量,難道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和喜好?


    李肅盤腿坐在船板上,對船夫說道,“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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