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勢造英雄,英雄變時勢,曆史的偶然中總會帶著必然性,比如獻帝東逃,即便沒有呂布當初對李肅的手下留情,隻要長安做主之人不是士族,早晚也會生亂。


    聽到這個消息,賈詡似乎明白了什麽,他感歎道,“這便是袁本初給自己尋的保命符啊!陛下若真逃離長安,他必然會第一個跑去將天子搶到手中,天子在冀州,主公您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對其用兵,袁本初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執天下牛耳,他在政治上便永遠處於不敗之地,隻要讓他緩上兩年,這頭受傷的雄獅又能天下無敵。”


    曆史上袁紹實力強悍,根本不屑迎接天子來身邊束手束腳,然而此時情況完全不同了,此番他出兵並州,非但沒得到好處,反而損兵折將,隨時可能會被呂布、公孫瓚消滅,這時候他唯一的保命符就是天子了。


    故而,他采納沮授建議,第一時間退迴冀州保存實力,又動用袁家、楊家關係挑撥二李,進一步搞亂長安局勢,引天子出逃。


    “那咱們便先一步去把陛下接來並州,河東郡過河便是弘農郡,主公立即遣一支兵馬去那邊等著,先下手為強。”徐庶說道。


    呂布也知道要先去把天子接來,不能讓袁紹奸計得逞,然而他打心底裏是不想要天子的,同曆史上的袁紹想法一樣,他不想有個人過來束縛他手腳,幹什麽都要去請示一下天子,雖然這個天子來了並州也沒什麽話語權就是了,但呂布討厭那些繁文縟節,討厭議事時他和阿茉隻能站在下麵聽著。


    而且天子來了,那些朝臣必然會對阿茉參與政事的行為不滿,呂布不許任何人說阿茉的不是,天子也不行。


    對於那些朝臣,除了幾個站在自己這邊的王家故吏,其他沒一個看順眼的,關鍵他又不能學李傕李肅,看不順眼就殺,把這一堆人接來並州就是接來一堆麻煩和累贅。


    見呂布沉默不語,眾人大約有點明白他的想法。


    常林勸說道,“主公威德廣布並州,然家世、名望到底不如袁本初,先前若非迎來盧公、蔡公,又集天下館,實難吸引能人誌士相投。主公若侍奉了天子,日後便可借用天子名義征辟人才,此乃好處之一。”


    “其二,漢室雖弱,畢竟四百年餘威猶在,主公有天子在手,便是握有天下大義,奉天子以討不臣,主公以此一句話,兵鋒想指何處便指何處,何人敢說什麽?”


    “其三,主公可用漢室官職來送人情,收買人心,比起各諸侯私授官職,以天子名義授官顯然更具權威,天子在手,各方諸侯要給主公麵子,主公又可以賣漢室麵子,何樂而不為?


    經曆夢中一世,呂布不是不知道握有天子的好處,曹孟德那廝便是因為迎天子,官職一路高升,短短一年之內,從司隸校尉、錄尚書事,到司空,行車騎將軍事,總攝百官,後來更是頻頻借用天子名義,號令天下諸侯。


    “主公為何遲疑?”


    常林不解,其他人也奇怪地看著呂布,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好處,還是為了不讓袁紹計謀得逞,迎接天子這事根本沒什麽值得猶豫的。


    賈詡抬眼,瞧了瞧呂布糾結的神情,問道,“主公是否怕天子來了對您指手畫腳?”


    呂布道,“指手畫腳是一方麵,孤不想在身邊添個累贅,還有那些朝臣,他們打心眼裏瞧不起孤,迎來並州就是一群麻煩,誰知道日後他們會不會在背後搞小動作。”


    呂布是不知道曆史上漢獻帝以衣帶詔誅殺曹操事件的,他這樣說隻是因為夢裏夢外,董卓都是被這些人搞小動作給搞跨的,他對這些人實在反感,而且袁紹此番既然能影響這群人離間二李,焉知日後會不會又來離間他並州上下文臣武將。


    皇帝他勉強想接,但這群朝臣他一個都不想要。


    賈詡明白呂布的意思,繼續勸說道,“凡事有利也有弊,總的來說,天子在手的好處還是大於壞處,大不了日後把那些不聽話的軟禁起來就是。”


    呂布又道,“孤曾經侍過董卓,若是迎來天子,那些人不服,又把孤說成董卓餘孽,說孤挾持天子是企圖不軌呢?那群人的嘴慣會顛倒黑白,我等可說不過袁氏、曹氏、劉氏。”


    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誰讓呂布曾是董卓女婿呢,雖然被和離了,可他曾是董卓部下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也曾領兵對抗過關東討董聯盟,那些諸侯若不想奉詔,極有可能合夥起來顛倒黑白,把迎奉天子說成挾持天子。


    雖然迎奉天子實質上就是挾持天子,但麵子上必須是迎奉天子!


    這事棘手啊!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沉默。


    半響之後,賈詡有些渾濁的眸子微亮,唇上兩撇胡子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不過他看了看在場的這麽多人,又咽下到嘴的話,改口道,“此事主公不妨去問問夫人,詢問一下她的意見,或許她有好辦法。”


    呂布點頭,“嗯!此等要事是要問過阿茉。伯槐,先傳信子嚴,讓他整兵準備,如果實在沒辦法,至少不能讓天子落入冀州,絕不能讓袁紹緩過勁。”


    “是!”常林拱手。


    呂布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你等且迴吧!”


    眾人拱手告退。


    呂布伸了伸懶腰走出議事廳,外麵天已經徹底黑了,三個小娃兒吃罷晚飯也都迴房了,他拐上二樓,來到張茉房中,見她睡得正香,便沒叫醒她,自個兒出去簡單吃了晚飯又迴來把守夜的婢女叫走,他自己守在一旁。


    張茉睡到半夜被尿憋醒, 見呂布竟然坐在床邊,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這麽晚了,不困麻?”


    呂布把她扶起來,“不困,想陪著你。”


    “我想上廁所!”


    “我抱你去!”


    “我自己能走!”


    呂布卻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等她解完手又打水給她淨了手,再抱迴床上,張茉往裏麵挪了挪,“上來一起睡!”


    呂布脫下外衣上床,張茉問道,“今日飛鷹傳來什麽消息?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呂布將她攬進懷裏,吻了吻她額頭,輕聲道,“先睡覺,明日再說。”


    “我這會兒不困了。”她手指在他心口畫著圈圈,抬頭看他,“你心裏有事?”


    “還是夫人了解我!”呂布輕歎一聲,“是有件大事難下決斷。”


    呂布把今日會議上眾人說的話以及自己的想法對她複述了一遍,張茉聽完沉默了一瞬,說道,“辦法倒是有,隻是有點大逆不道,不知夫君敢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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