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菊殿的迴廊內華光流轉,迴廊外是百花開盡,秋菊盛放的景色。


    隻見高爽的蔚藍天幕下,形態各異的金秋壽客爭妍鬥豔,碩大的花頭相互簇擁,難分高下。勺瓣、管瓣、爪瓣、絲瓣,都是凡間難尋的稀世品種。除了嬌花醉人,更有群蝶亂舞,流連於花叢,隨著徐徐微風翩躚起舞,鱗翅扇動瑰麗的藍光迷了人眼。


    移步換景,看得印青與楚江應接不暇。不過再美,兩人也沒有要跨過迴廊一親芳澤的衝動。


    “宗門還真是下了功夫,這景致可比我們在無間血蹤陣所見的巨人還要真實幾分。”


    跟在印青身後的楚江一語道破這絕美的花園從何而來,其實隻是布置在藏經閣內的幻境。隻是有兩點破綻,讓人一看便知是假象: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氣,可是清菊無濃香;還有仿佛歌頌生命的絢麗蝶群,要知深秋百蝶逝。


    千靈齋會煞費苦心布置這樣精細的幻陣,自然不會隻供入閣之人。


    當即將穿過迴廊,進入菊殿時,群蝶忽然像得到了什麽訊息般,飛蛾撲火般襲向印青和楚江,與此同時原本彌漫在空氣中的香氣居然變得越發濃鬱,濃到讓人聞之作嘔的地步。


    眩暈感襲上大腦,印青趕緊咬破舌尖,趁著瞬間的清明提醒道:


    “小江,快向令牌注入靈力。”


    其實就算印青沒有提醒,楚江也注意到了異樣,手中的‘研獸’令牌再次華光萬丈,保護過二人的結界再次懸浮在空中,將兩人罩得絲縫不漏。


    眼見近在眼前的蝶群劈劈啪啪撞在結界上,最後紛紛跌落。


    低頭,地上哪有什麽蝴蝶的屍體,分明是一群渾身亮著金屬光澤的醜陋甲蟲,在地上捋了捋頭上短短的觸須,又精神抖擻地飛了起來,背後殼甲邊緣就像刀刃般鋒利。


    “削鱗甲蟲,聽說這甲蟲的成熟體能把真龍鱗片都切碎。”


    看著重新起飛的甲蟲,楚江滿眼戒備和冷意。


    印青禦獸方麵的課業基本都落光,也不認識這怪蟲,聽了楚江的話不禁倒抽冷氣。可以想象,猝不及防下被一群這種甲蟲圍攏的生物會是什麽下場,定然隻剩下一探碎肉。


    所幸這蟲好像受過訓練,能辨敵友,撞了一次結界後紛紛飛迴幻境中,幾息後甲蟲又化作了蝴蝶的模樣。


    見狀印青鬆了一口氣,而此時菊殿的第二道門檻出現在眼前。


    內殿倒再沒有什麽古怪的防禦,一排排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架被夜明珠照得通透,甚至有些卷冊塞不進架子,被隨手扔在分殿一隅。角落還有張案桌,筆墨紙硯和空白玉簡一應俱全,專供在此參悟的弟子隨手題寫感悟,或用玉簡將卷宗段落複刻出去。


    麵對浩如煙海的藏書,楚江皺著眉歪頭看向印青:


    “師兄,似乎有點多……”


    “恩呢,既如此,我二人分開找找吧。”


    楚江的話剛好給了印青一個契機,他目標明確可不會嫌這裏書多,但是直勾勾的往某個架子直接找東西看起來實在太顯然,不如和楚江分頭比較掩人耳目。


    環視一圈,印青立馬看見刻著心法的書架杵在分殿的東角,於是伸手一指:“唔,我就先從這頭尋起,小江你再另一頭看看。”


    楚江自沒有異議,隻是看著印青疾步走向某個書架,他輕輕蹙眉。


    從未懷疑過師兄對自己的善意,但楚江早就感覺到師兄應該身懷某個秘密,而且嚴防死守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哪怕隻有一丁點,讓早就不想再掩飾自己占有欲的楚江內心騰起異動。


    心想著,早晚有一日,會讓師兄敞開全部,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不會放過,楚江勾起寵溺的淺笑,看著印青忙碌的身影低喃一句:


    “也罷,來日方長。”


    不過溫柔滴水的笑容背後卻透出一股執拗的味道,就好像看向早就鎖定好的獵物,隻待最肥美時咬破咽喉細細品味。


    印青則縮在書架後,靜待楚江也轉得沒影,才出開始動作。


    菊殿的所謂‘心法’和竹殿給人族使用的心法完全不同,這裏藏得都是幾千年來狩獵妖族收獲的高階妖族心法。同樣是修煉法門,雖然不適用於人類,但總有相同之處,因此都被千靈齋收錄了下來。不過真正會拿它們來參悟的,也隻有研獸峰的弟子。


    心法架上透出一股濃重蠻荒氣息,很多書籍並非紙質,而是獸皮裝訂,書籍中間還偶爾擺著些骨簡。


    不過總體也就是兩麵卷藏而已,修者五感頭腦遠飛凡人可比,而且印青要看一下功法的第一頁就能判斷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煉體術,花費的時間並不多。


    印青飛快地從層架一頭抽出本線裝書,翻開……


    四分之一個時辰不到,印青從額頭上取下最後一枚顧簡,掃完了整個‘心法’書架,然而印青麵色卻很陰鬱。


    因為尋遍整個架子都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


    如果是找錯分類也罷,可是印青明明在架上看見了好幾本煉體功法,偏偏就是沒有頂級功法的殘卷。


    唯一的收獲就是找到了本名為《凝思書》的心法,此法源於妖族萬雪冰蜂蟲一族,竟然是專門獨傳於族長修煉的心法,也不知道千靈齋到底是用什麽通天本領收錄此書的。


    功法沒有別的功效,隻能增強神識,但單此一點就令印青震愕到無以複加。


    因為按照心法說明,所謂增加不是毫厘,而是翻倍。功法總攻十層,每修煉一層就能讓神識翻倍,十層以後神識會是同階的整整二十倍,甚至超越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修士!並且修煉了此法,等同於擁有了萬雪冰蜂的族長身份,可以用神識統領低階蜂群。


    看過《三界》,印青知道神識的重要性,自然對著‘凝思書’心動不已。


    而且讓印青最欣喜若狂的是,卷冊的字裏行間寫滿了密密匝匝的備注。也不知道是研獸峰那個牛人自習研讀了這卷宗,竟硬生生把隻適用於蟲族的心法修改到人族也能適用,這研獸弟子對各類心法的理解造詣之高令人瞠目結舌。


    那改編牛人顯然原本想修煉‘凝思書’,但在末頁遺憾地寫下了最後一段批注。原來就算將妖族心法改編,也無法改變適用靈根。萬雪冰蜂蟲是寒屬性妖蟲,隻有擁有變種寒靈根,且隻有這一脈單靈根的修士才能修煉。


    改編者顯然不符合要求,卻完全便宜了上品單脈寒靈根的印青。


    印青也沒糾結,直接把‘凝思書’塞進了係統空間,也不管書籍丟失迴頭會不會被人發現,這種頂級功法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雖然有收獲,但沒有幫楚江找到煉體術的收獲卻依舊在印青心間縈繞不散。


    抬頭看著層疊木架灑下整齊的投影,印青有一些絕望,如果煉體術不在心法書架上,要找起來真的是大海撈針了。


    “誒……這是何物?!”


    就在這時,菊殿的另一端卻響起了楚江的聲音。


    隔著書架也能看到倏然亮起的青芒,發現異動印青飛也似的往楚江出聲的地方繞,生怕總是掉鏈子的劇情又給男主整出幺蛾子。


    然而當印青繞過書架,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隻見楚江站在兩個書架之間,倒沒有受傷,隻是□□的上半身浮起無數經文,字符在皮下蠕動的同時有規律地閃爍忽明忽滅的青光。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經文根本不是人族語言,而是些透著荒野原始氣息的象形文字。


    原本楚江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指尖,見印青過來還無辜地抬頭揚了揚手。


    “師兄,這枚妖族的骨簡居然在吸我的血?”


    順著楚江的示意,印青開到楚江指尖居然黏著一塊筒形獸骨,的確是‘黏’,即使楚江掌心向下,也沒有掉下去的意思。楚江身上那些符文就源於這枚骨簡。而隨著文字從骨簡裏湧出,楚江被元嬰震傷內腑,吐得到處都是血肉則被被吸進了骨筒。


    當原本泛黃的骨筒被血肉染得隱隱發黑時,楚江身上閃著幽光的字符忽然開始迅速地往上攀爬,往他的顱頂匯聚。


    “啊!”


    印青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楚江就捂著頭慘叫一聲跪在地上,於此同時骨簡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從殘片上依稀可以辨認出‘焚骨’二字,真是印青苦苦尋找的煉體術《焚骨灼筋軸》。


    不過此時印青哪還顧得上地上的殘片,趕緊跪在地上拉住楚江的手。一晚上盡是些一波三折的事情,印青都快後悔跟楚江夜探藏經閣了。


    “唔……”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楚江終於把手從頭上拿開,而且眸中一道藍芒閃過,著實把印青嚇了一跳,別的壞了也罷,這骨簡顯然向著腦袋去的,記憶出了差錯就完了。


    “小江,你沒事吧?”


    所幸楚江似乎並無大礙,隻是頭腦有些混沌的樣子,他晃了晃頭露出如常淺笑。


    “師兄,我看這個裏藏得盡是些妖族的東西,看起來都是研獸峰弟子在使用的資料,我們趕緊趁早去其他三殿探查一番吧。”


    說罷,楚江就跟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看都沒看地上那些骨簡殘片,也沒解釋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徑直拉著印青開始往外走。


    猶豫了一下,印青在站起來前,還是悄然把棄在地上的‘焚骨灼筋軸’殘片收進了係統空間裏。


    不過正是這迴眸附身的小動作,讓印青錯過了楚江眸底湧起的一絲惶惑。


    接下來,印青與楚江二人分別掃蕩了梅、蘭、竹三殿,經過一次菊殿的走廊,兩人對如何如何進入分殿都駕輕就熟。


    在梅殿印青找到了海量珍貴妖獸的資料,尤其是蟲族一類他重點篩選了下,不過他不敢大規模得直接拿原籍,而是用殿內提供的空白玉簡複製了資料,塞進係統空間。


    到了蘭殿印青如法炮製,竟然把殿內收藏的所有水屬性頂階功法都複製了一份帶出去,不過收獲最大的反而是楚江的心法。


    蘭殿角落,積滿灰塵的書架上居然擺著一枚專供築基期後,五行俱全的修者修煉的頂級功法。


    這套心法名為《元磁神功》通過五行原理,將五種靈氣匯聚成一相互轉化,玄妙無比,而且從築基到金丹期的心法都齊全無缺,楚江修煉的《金磁神訣》居然還是從這本心法修改而來的。


    這麽好的心法之所以在角落無人問津,主要是適用者太少,隻有上品和中品靈根,一旦五行俱全基本是築基無望,也沒機會修煉《元磁神功》了。


    這套心法簡直就像是替楚江量身定製的一般。


    看到《元磁神功》,印青不禁又在心裏把反派boss暗罵一通,明明自家門派一直藏著這麽炸裂的功法,原作中年媯無常那廝卻為了一己私欲毀了楚江的靈根。


    憤恨之下,印青毫不猶豫地把神功直接收進了係統空間,連複製一下都懶,反正這本功法乏人問津,發現丟失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


    又在竹殿裏搜刮了一番雜學典籍,印青與楚江二人在天蒙蒙亮時,被強製傳送出了藏經閣。


    當兩人站在後殿饕餮廣場外時,楚江手中的令牌頃刻間化作齏粉,飄散在朝霞中。


    有驚無險的一夜,終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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