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哎~”姚三郎歡歡喜喜的應了一聲。


    黛玉兩隻手攪著手帕,又沉默不語。


    姚三郎隻是在旁邊看著她,便覺得不勝歡喜,比看文四姐準備火鍋還開心,比糊弄了太上皇和皇帝,得了無上榮光更開心。


    黛玉卻有些茫然,在姚三郎那句嶽父叫出口之前,她還沒想過什麽。三郎哥哥對她來說,看起來覺得熟悉親切,但也僅此而已,隻是……隻是認識的朋友呀。


    她從小身邊除了父母,隻有丫鬟乳母陪伴,這些人哪裏是能說話的人。


    她是個自小有不足之症,自會吃飯起就吃藥。是個病起來就鬧一個秋冬,吃點蟹腿肉就會心口疼,時常隻能睡兩個更次的覺,一年下來稍多動些針線都會讓長輩擔心勞碌著的女孩子。


    雖說有了師父之後,身體好了,眼界開闊了,還有本事了。可是身邊也隻多出了師父一個人。


    文四姐是個好師父,但除了廚藝好武功好還會講評書之外,跟放下刀槍棍棒就拿起唐詩宋詞的黛玉並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而且,,卓伯父說得對,師父的性格簡單粗暴,不愛讀書。


    (其實文四姐隻是看不慣這裏的書,她認得繁體字,也能看豎排版,但這倆湊一起,就瘋了。)


    父母兩人,一個忙於庶務,一個纏綿病榻,黛玉心裏何等的孤獨擔憂,雖然能跟師父說一說,得到溫暖安慰。但她所喜愛的詩詞,卻沒有人能跟她酬唱應和。


    試過跟師父談談詩詞,師父說她最喜歡的是: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


    隻有三郎哥哥,那日用詩詞對答,可算是平生少有的痛快。然後呢?然後三郎哥哥所表現出的情思,她不懂,也不急著弄懂。三郎哥哥說,要當友人,要做知己。好的呀。


    黛玉猛然間聽到‘嶽父’一次,憑直覺就覺得羞愧,可是現在緩了一會,心裏忽然有些煩悶,十分惱怒。


    姚三郎,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還是在今上麵前!


    已經不用考慮什麽傳揚出去,對我父親的聲譽不利了,已經很不利了!他原本簡在帝心,皇上想到他的時候隻想得起是忠臣良臣,多好。現在呢!現在會想到他女兒是姚真人垂涎的女孩子。


    你把我當成什麽?囊中之物嗎?


    我師父跟師娘是在一起親昵的肆無忌憚,可是她已經去提過親了,即便是這樣,在外麵也沒讓師娘用真名,都叫她紅豆。


    黛玉一抬頭,看見姚三郎蹲在麵前,可憐巴巴的說:“林妹妹,你又氣了?是我不好,一時失言,要不然你打我兩下出出氣?都怪我不諳世事,嘴上沒個把門的,胡言亂語……”


    嘖,失言容易誤事,我應該提親之後再叫嶽父的。林如海也算是個老古板,要是知道我在皇帝麵前說了那樣的話,隻怕不會輕易把黛玉許給我。糟糕!


    黛玉悶悶的生了一迴氣,仔細想了想,姚三郎實在是作小服低,賠身下氣,情性體貼,話語綿纏。處處都照顧著我,體貼周到,就算是在太上和今上麵前,也處處以我為重。許是心裏有些非分之想,可他還想著為我父親來配合卓伯父的計劃,他明明很討厭卓伯父。


    便悶悶的點了點他的額頭,輕聲道:“你是清虛通妙真人,我哪敢生氣。”


    姚三郎眨眨眼,蹲在她麵前紅了眼圈,抽抽鼻子,看起來比黛玉還可憐:“我當這勞什子真人,為的是什麽,妹妹你心裏不明白?”


    黛玉瞪大眼睛看著她,喃喃道:“因為……什麽?”


    因為我?為了我?你是算出來我家裏早有一劫,所以早作準備,要來幫我?就像你之前帶著師父來救下我,就像你剛剛迴來替我解圍?呀,三郎哥哥管我爹叫嶽父,是不是因為他已經算出來,我爹爹會成為他的嶽父?


    黛玉小寶寶想到這裏,俏臉紅透,勉強道:“我明白啦,隻是,以後別再那麽說。”


    姚三郎歡歡喜喜的應道:“好哎!你叫我,不說,我就再也不說了。”


    黛玉伸戳了戳他的額頭,嬌聲道:“心裏也不要想。”


    姚三郎假裝沉思,然後慢吞吞的說:“這要求可太過分了,我至多能發乎情止乎禮。”


    黛玉聽見發乎情三個字,因為四下無人,也就不怎麽臉紅,可還是有些苦惱。


    柳三變說鳳棲梧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李太白說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白居易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但他們為什麽有這樣的感情?這是情愛嗎?師父講的故事裏沒說過情情愛愛,爹娘在一起的時候互相體貼愛重,師父和師娘在一起的時候也隻是互相體貼照顧。


    到底什麽是發乎情,愛情是什麽樣,師娘剛剛為什麽因為卓伯父不搭理她就跟師父哭訴?


    姚三郎這份心意,為什麽呀?


    沒來由就這麽好,沒來由的……我怎麽就沒那種感覺呢。


    槑道人……三郎哥哥好像很喜歡我叫他呆子,這麽叫有特殊的意思嗎?


    我以為,我隻是很喜歡猴哥叫八戒呆子,才學了一句,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嗎?


    姚三郎看到黛玉臉上有種複雜的表情,混雜著迷茫、不解、煩惱和不知所措。


    黛玉婉轉的說:“我想迴去,跟我師父在一起。這裏既然是皇宮,我不能真在這兒借宿。”


    姚三郎蔫噠噠的說:“不要緊。我這裏隻有太上皇和今上迴來,他倆都知道你要留下來,而且林大人的事還沒說完,一會皇上可能還有些事要問你。妹妹,你放心,我不是輕狂莽撞的人,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黛玉心說:我隻是怕你用心太過,對你不好。我,我還不懂這些事,又不能請教師父,更不敢請教父母。你若想跟我父親提親,,哎呀羞死人了,我才不要想那些事。


    姚三郎就啥都不說了,帶她去看了看竹子做的大床,叫人來收拾桌上的碗盤,解釋道:“太上皇非要睡在竹樓裏,他又不能跟我一起打坐,就臨時做了個床。”


    不是給你做的,我沒有那麽齷齪。


    黛玉點點頭,輕聲道:“幫我算一卦行麽?”


    “行啊。”姚三郎可痛快的擲六爻,皺著眉頭:“此間事畢,你就迴家去,好好在父母膝前承歡盡孝。”眼瞅著黛玉要哭起來,他連忙補了一句:“令尊令堂膝下隻有你一人,愛若掌上明珠一般,怎麽舍得你在外奔波,還是跟著一個江湖人,他們不知道江湖事,隻當一入江湖就要刀尖舔血,擔心你擔心的不行。你若再不迴去,隻怕他們要思念成病了。”


    “嗯。”黛玉心裏頭難受,垂首不語。


    姚三郎找話題哄她開心:“你沒說要算什麽事,可我知道你心裏想的,知道為什麽嗎?”


    黛玉坐在竹床上,淚眼盈盈:“你會讀心術?”


    “哈哈~”姚三郎笑了:“我算卦有真本事,可是賺的就沒有那些騙子多,因為我憑口舌之能粘不住那些看熱鬧的閑人,沒法叫他們留下來叫我算卦,就隻能餓著。”


    “後來四姐給我講了算卦怎麽騙錢的要務,一入門先猜來意,未開言先要拿心。洞口半開,由此挨身而進,機關一露,即宜就決雌雄。要緊處何勞幾句,急忙中不可亂言;隻宜活裏活,切忌死中死。捉鬼擒妖,使他心悅誠服,激情發意,探麵色、口風定貴賤,勿看衣裳斷高低。宜觀動靜,到意溫和,正是吉祥之兆,來人急驟,定是兇險之因。”


    黛玉疑惑的說:“成了麽?”


    “沒成。”姚三郎揉了揉臉:“不會看人富貴與否,就會看人品,可富貴和人品不沾邊。”


    黛玉嫣然一笑,微微頷首。


    在此之後,兩人覺得無話可說,就麵對麵的坐了一會。


    姚三郎感覺再沉默下去他就要喘不過氣了,問道:“我教你練炁可好?”


    黛玉輕輕搖頭:“我現在學的內功已經夠用了,卓伯父還教了我甩頭一子,都要慢慢練至純熟。”


    為什麽要教我?師徒傳承最重要了,學了你的東西,我何以報答呢?


    姚三郎湊過來笑嗬嗬說:“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甩頭一子,給我看看行麽。”


    黛玉就從手腕上褪下束帶,連著繩子和飛鏢一起遞過去。


    姚三郎接過來看了看,忽然眉頭一皺:“姓卓的要了不少人的性命,這東西上血煞太重,你承擔得住嗎?”


    黛玉有些複雜的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呀,我也殺過人,會有煞氣纏身嗎?”


    姚三郎特別主動的問:“我幫你給這東西做個超度,順便給你殺的的人也做個超拔法會,可好?”


    黛玉是真不想承他的情,師父說過的,人情難還。她一時間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該怎麽辦,像師父和朋友那種大大咧咧肆無忌憚但還清清白白的關係,是有家世背景原因的。現在呢?三郎哥哥不壞,他也沒有惡意,就是太激進了。


    “不必了,憑我的武功,應該壓得住這點煞氣。”


    姚三郎看得出她有些落寞,就站起來:“好,我去修理修理竹林,你歇一會吧。”


    黛玉開始打坐運功。


    ……


    江南那邊兒怎麽樣呢?


    林如海打開皇帝批閱過的奏折,看到上麵寫道:卿之不幸,朕已悉知,送來太醫三名為夫人診治。但卿不可遇難而退…(江南需要你!人民需要你!朕需要你在這個位置上幹下去!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人生在世一定要盡力發光發熱!)


    賈敏昏迷了幾日,被一大群醫生紮針灌綠豆湯、蘿卜解毒湯等藥,喝的在昏迷中都吐了兩次,約等於洗胃。總算從全部昏迷被拽迴到半昏半醒,醒過來:“黛玉呢?”


    別人醒來都要水,可她在昏迷期間喝了太多的湯,一點都不渴,反而想吐。


    青竹猶豫了一下沒敢說實話:“夫人您好些了嗎?”


    賈敏努力抬起頭,看了看屋內,怒道:“黛玉呢!怎麽不見她?”


    青竹趕忙上前把墊子塞在她背後,怯怯的說道:“府內住著欽差大人亂的很,老爺將小姐送出去暫避了。”


    賈敏說了這幾句話,便覺得頭暈,道:“去請老爺過來,說我醒了。”


    青竹往旁邊看了一眼,見一旁的青雀已經跑出去了,心中暗恨,這小丫頭太鬼了。賠笑道:“夫人放心,我已經叫青雀去請老爺了。”又接過旁邊小丫頭捧來的水:“夫人潤潤喉吧。”


    賈敏擺擺手:“我昏了幾日?”


    “三日了。”


    賈敏臉色更不好,想動彈動彈都覺得渾身無力,隻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府內有什麽大事?”


    “欽差大人昨日來到,就住在府上,把府上裏裏外外都把持住了。到處都有人盯著,說是防備著怕再有人混進來下毒,現如今就連小廚房裏都有三五個兵丁守著。”


    賈敏臉色暗了暗,沒在說什麽,隻是閉著眼睛喘氣,喘氣都累得很。


    屋內雖然燃著香料,可滿室的藥味,怪悶的,窗外的天色陰沉沉的,隱約還有雨聲。


    聽得腳步聲響,又是一挑鏈子,林如海十分歡喜:“太太醒了?”


    賈敏看過去,看到丈夫鬢邊白發驟增,忍不住心酸落淚:“老爺,你要保重自己才是。”


    三天不見,你老了許多,唉,想也知道這焦頭爛額的事情太多了。


    林如海還是笑著,在床邊坐下來,摸著賈敏的手:“你覺得怎麽樣?醒過來就好,這些日子我可擔心壞了,現在身上難受嗎?餓不餓?”


    賈敏摸了摸肚子,有些疑惑:“不餓,反而覺得肚子脹。老爺,你別太擔心我,我的身子也就這樣了,終有故去之時,你要善自珍重。”


    林如海眼眶微紅:“太太,你我還要白頭偕老,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


    賈敏悲傷的微微笑了笑,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卻不敢再說,免得招惹的老爺哭出來。她問道:“黛玉呢,聽丫鬟說老爺把她送出去了?”


    林如海有些遮遮掩掩:“是啊。”


    賈敏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隱瞞了什麽,心裏一痛:“老爺,你跟我說實話,黛玉是不是出事了?我恍惚記得,在昏過去之前,你跟我說黛玉,玉兒她遇到了那些刺客,是不是出事了?”


    她一激動,喘氣都有些困難,大口的喘息著,還是有些眩暈。


    林如海手足無措的給她順氣:“夫人,別急,別急,黛玉真沒事!你定定神,要不我怎麽敢給你講呢!”


    折騰了一會,賈敏的氣才順過來,病怏怏又淚眼汪汪的樣子還是個美婦人,擦著眼淚:“你族中無人,在這裏又沒有摯友,你把黛玉托付給誰了?有誰可靠呢?”


    林如海斟酌著慢慢說道:“我當時也這麽想,但玉兒的師父正好迴來,也殺了幾個刺客,我反複斟酌,官場上的朋友不可靠,族中也無人可以依靠,如果送她去京城外祖家,又怕路上有閃失。”


    賈敏弱弱的說:“你要急死我呀,快說呀!”


    林如海往別處看了看,窺了一眼夫人的麵色,附耳道:“我就讓文四姐和兩名校尉護著她離開了,請文四姐帶她去京城,見陛下。”


    賈敏驚呆了:“她?她可靠嗎?”


    林如海道:“豪俠一諾千金,怎麽不能信?你沒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盡是讀書人?”


    賈敏苦笑道:“我隻怕她不是那種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要將咱們黛玉換榮華富貴。老爺,敢行刺你的絕不是普通人,她雖然有武功,能行嗎?”


    林如海淡淡道:“文四姐的武功算是世間一流,她如果護不住黛玉,那麽不離開也一樣的。”


    賈敏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歎了口氣:“我聽說了她的來路,當初,她可是被幾個鹽商逮住送來的。”


    “夫人此言差矣。”林如海詭異的笑了笑:“她不是被逮來的,是自己送上門的。”


    “什麽?”


    林如海道:“我曾在奏折中寫入此事,求陛下賜一名保護女內衛來。”


    賈敏瞪大眼睛:“難道她是個女內衛?”


    林如海心說我也不清楚啊,但她的來路卻是詭異:“她雖然是被李老大用網子網住送來的,可我跟你說過,她都沒等李老大把話說完,就從網子裏自己鑽出來。”


    賈敏皺眉:“她若是奉命而來,為何還要鬧那麽一出。”


    林如海想也不想:“可能是為了取信於我。我當時放出話去,情人把她抓來見我,或許她是聽說了這件事,好奇我為什麽要見她,就故意被人捉住送來。或許是奉命而來。”


    賈敏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說什麽也無用,隻賭她的人品吧。”


    林如海不得不安慰灰心喪氣又十分悲觀的太太:“我調查過關於她的傳聞,都說她仗義疏財,義薄雲天,是個很好的人。”


    賈敏又哀哀的歎了口氣,心裏頭擔心黛玉在外麵餐風露宿,吃不慣睡不好,早晚又沒有丫鬟照顧,可怎麽是好。有氣無力的說:“老爺,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讓黛玉去我娘家住著,別讓她總跟文四姐混在一起。居養體移養氣,她這歲數正是性情不定的時候,若是總跟文四姐在一起,我怕她長大嫁人之後行為會受指摘。”


    林如海點點頭,歎了口氣:“這是自然。”


    夫妻兩人對坐無語,隻覺得不勝淒涼悲傷,說不盡的懷念。


    賈敏閉著眼睛寫了一會:“是什麽人行刺老爺,查出來嗎?”


    林如海又歎了口氣:“沒有。”不能告訴你,你會被繡衣使嚇到。


    又過了一會,賈敏道:“青雀,拿筆墨紙硯過來。”


    林如海道:“怎麽了?”


    賈敏道:“給我娘寫封信,我若有事,還請她多多看顧黛玉。女孩子哪能沒有母親的教導。”


    林如海更覺悲傷,在這屋子裏待不下去,就起身離開了。


    當天晚上,秦大人帶著自己還沒寫完的小說和大批下獄的官員轉道迴京,來的時候來得急,幾乎日行百裏,迴去的時候就不著急啦,慢慢走。


    他們都不知道,此時京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寫旨意:清虛通妙真人是在世神仙,極其神妙,朕親眼見到太上皇返老還童,和他令風雲變幻,日月失色,草木溪流皆聽真人號令,有靈萬物俯首帖耳,非真神仙莫屬。


    姚真人諱雲旗,自即日起享親王俸祿,賜金萬金,見君不必稱臣,與朕攜手稱道友。


    三天之後清虛通妙真人開壇講經說道,五品以上官員可以攜帶自己8-15歲的兒子來聽經,真人要選擇兩個有靈根的孩子當道童,侍奉左右。


    他寫親筆詔書的時候,姚真人坐在他對麵,手肘支在桌子上,捧著臉抱怨道:“二郎道友,我不需要道童。灑掃庭除,燒火做飯,我都能自己幹。別人家的小孩嬌生慣養,傻了吧唧的好煩。”


    皇帝拿著朱砂筆歎了口氣,笑道:“也就是你呀。換做別人早就樂的翻跟頭了。”


    多寶才把林姑娘請來,她跨過門檻略有些局促,倒也是落落大方。福了福身:“陛下萬福金安。”


    “嗯。”


    姚三郎招招手:“林妹妹,你過來看,二郎的字寫得很美呢。”


    黛玉特別想問她一句:你為啥一點都不緊張?我師父對著卓伯父也不緊張。你們是不是天生就不會緊張!


    但她還是款步走到姚三郎身邊,姚三郎讓出半張椅子:“來坐我旁邊。”


    黛玉婉拒:“天子麵前有神仙的座位,我隻是個凡人罷了。”


    看了看桌子上攤開的聖旨,吃驚道:“這是……”


    這地方就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姚三郎坐的椅子很明顯是剛剛抬過來的。


    姚三郎笑的燦爛:“陛下正想法子盡快捧我呢,捧紅了才好騙人。”


    皇帝點頭:“正是這道理。”


    他放下筆,歎了口氣:“朕生性仁義,不善於騙人,寫的這話總覺得缺少些什麽。”


    姚三郎本來雙手托著臉,拿其中一隻手拽過聖旨,叫它麵向自己,仔細看了看。道:“直接把我能活死人肉白骨寫上,怎麽樣?”


    黛玉有點緊張:“你能嗎?”


    姚三郎歪著頭想了想:“按理說……是能的,可我沒試過,而且死的時間太長魂魄都散了,肯定複活不了。接上斷肢也得趁新鮮,要不然對我損耗太大。”


    皇帝歎了口氣:“若是東來在這兒就好了,他準能把你吹捧的人盡皆知。”


    姚三郎無辜的攤手:“人盡皆知不難,難的是人人都信我,趨之若鶩。林妹妹,你有什麽好主意?”


    黛玉眨巴著大眼睛,有些含糊的說:“嗯,我不懂這些,但我聽過西遊記,好像”


    皇帝眼睛一亮,指著姚三郎道:“好主意!朕要封你為禦弟!”然後他又糾結起來:“這麽封怪怪的,好像你要去西天取經,還得養個猴似得。嘖,禮部和禦史們會沒完沒了?封個王?”


    姚三郎笑嘻嘻的說:“陛下,要不然你當我嶽父如何?”


    皇帝懵逼了:“啥?我後宮裏一無所出,你是準備在等十幾年嗎?朕總不能下旨說隻要有公主出生,就點你為駙馬都尉,誰知道啥時候有啊。”


    姚三郎指了指黛玉:“封我什麽都挺麻煩,畢竟我是男子,朝臣們肯定怕道士幹預朝政,啥都不懂就嚇叭叭。可封個公主呢?”


    皇帝看著小小嫩嫩軟軟的黛玉,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呀~說的不錯!”


    我就想有這麽個小女兒,跟我一起讀書下棋,吟詩答對。


    要漂亮,要風雅,要不落俗,要有眼界學問。


    估計後宮嬪妃培養不出林姑娘這樣的女兒。


    黛玉漲紅了臉,強掙紮說:“陛下,這,不太吉利吧?當初漢武帝就把衛長公主嫁給欒大,這麽幹,恐怕會引人遐想。”


    皇帝蠻不講理的一揮手:“沒事,衛長公主是親生的,你又不是。”


    黛玉十分無助,還是努力找借口:“陛下,就算您貴為一國之君,黛玉要拜義父,也要經過父母準許才行呀。”


    皇帝想了想,柔聲說:“朕就給你封個公主,給你修府邸賜俸祿,剩下什麽都不管。你還是自由自在,想去哪兒玩都行,完事迴家陪你爹去,不打緊。”


    黛玉嬌羞無奈道:“陛下!封公主倒不是主要的,主要是,主要是不能……”


    剩下的話她說不出口,隻是拿眼睛瞪姚三郎。


    沒見過你這樣愛認嶽父的神仙!不能莫名其妙的就把我許給他呀!


    皇帝忍不住想笑,看起來是郎有情,妾無意,她小臉上滿是茫然無助。也是,姚三郎是什麽都懂,可林姑娘才是個小孩子,能處亂不驚、寵辱不驚、博覽群書已是難得,哪裏懂得什麽情情愛愛的,又不是十四五歲的大姑娘。


    他笑著逗她:“不能什麽?林卿有話不妨直說。”


    黛玉都快被逗哭了。


    姚三郎有些失望,但還是開口解圍:“算啦算啦,陛下,封個小公主來侍奉三清道尊也是可以的。”


    皇帝忍不住在逗她一句:“朕還想聽你叫嶽父呢,看來隻能努力生女兒了。”


    姚三郎笑嘻嘻的說:“二郎,你命裏隻有兒子,沒有女兒。”


    他看見黛玉眼眶裏淚珠在打轉,立刻自責起來。


    皇帝捂臉長歎:“你這話說的真叫人喪氣。兒子多了就知道爭權奪勢,女兒多了多可愛。”


    其實他心裏高興,噢噢噢噢朕一定會有兒子的!太好了!差點以為得過繼一個!


    姚三郎歪著身子看著她,賠笑道:“林妹妹,你別生氣,我都是為你好。”


    黛玉含淚瞪了他一眼,小聲道:“方才還答應的好好的,又在陛下麵前胡說了,我父母尚在,又有師父,你別總越俎代庖。”你真有心,就去跟我爹說,別在外人麵前渾說,敗壞我的名聲。


    姚三郎眼睛一亮:“嘿嘿,你可誤會我了,我是為了盡快引繡衣使們上鉤,又不想讓陛下有和禦史、禮部吵架的麻煩,才出此下策。


    我一個修行人誤入紅塵,還要沾染殺戮,歸根結底,還不都是為了令尊遇刺之事?


    縱然我有失言之處,你也看在我一片苦心、又不諳世事的份兒上,多包涵。”


    皇帝笑的不行不行了:“是這話,三郎是赤子之心,有什麽就說什麽,可不比我們這些學慣了繁文縟節,處處束手束腳的凡夫俗子。多寶!過來,把這旨意送出禮部,令他們派人去各家各戶傳旨。”


    哈哈哈哈還封個小公主、侍奉三清道尊?依朕看,是封個小公主,叫姚真人整日裏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小公主還不樂意。哈哈哈哈。林卿的女兒真有趣。


    他心裏雖然笑得不行,卻也認為黛玉做得對,哪有父母尚在,就由著性子胡來的?


    她年紀尚小,有幾分天真衝動好奇,也隻是甜甜的叫聲三郎哥哥,對他笑一笑。再沒別的。


    不過小姑娘見到姚真人這樣好姿容、能變幻法術的人,還把持得住,大概是真年紀小,什麽都不懂。換別人家十四五的適齡少女,早就樂不得了。


    姚三郎也委實過分,在朕麵前渾說還行,朕不能出去傳閑話,這要是被別人聽見了,尤其是那幫嘴比棉褲還鬆的禦史,第二天再朝堂上奏一本,林姑娘的清譽就都毀了。


    但他問:“三郎,你講經的時候能把人都講睡著嗎?”


    姚三郎眨眨眼:“差不多能。嗯,我就給林妹妹的師父和二郎你正經講過經。”


    皇帝臉上一紅:“朕是險些睡著,她師父呢?”


    “睡的可香,唿嚕聲震天,連晚飯都不給我做。一氣睡到次日天明。”姚三郎捂胸口:“好傷心。”


    皇帝笑的快抽抽了:“三日後你講經,就把所有人都講睡著,也好說他們都沒仙緣。”


    一時間聖旨傳遍京城,人人都知道姚真人聖眷正隆,如日中天。


    賈母摟著寶玉:“心肝兒肉,你可要好好努力,若被姚真人選中了,時常得見君王,日後簡在帝心,對你再好不過了。你爹就再也不敢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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