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梓見躍千龍神魂尚穩,便並未多做停留,神魂迴到自家神海中便坐下來為躍千龍護法。


    到底是煉虛神魂,哪怕消磨了千年歲月也是不可小覷的。


    一邊為躍千龍護法,一邊在心中推演著法術,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慢地過去。


    躍千龍中途醒來過一次,隻是在吞噬神魂之後,金丹大圓滿的修為難以壓住,不得不匆匆做一些突破的準備。


    也許是修煉的日子太過安逸閑適,左明梓並沒有表現出不耐。


    躍千龍突破成功後,睜眼便看見的是一襲白袍的左明梓盤腿而坐,清雋的麵容,飄飄似神仙。


    修士,雖說是修仙之人,求長生大道。


    但是,在未修成仙身之前,到底,和凡人無多大差別,隻不過是會飛天遁地,念念法術罷了。


    但是躍千龍看著此景此人,竟覺得,就算是仙人,也莫過於是了吧。


    躍千龍身邊靈氣湧動開始平息的時候,左明梓便已經察覺到。他睜眼,對上躍千龍有些發愣的雙眸,便是一笑。


    “千龍,我為這九幽秘境而來,你卻耽誤我不少時間,這該如何是好?”


    躍千龍看著他笑意盈盈的樣子,心下不由得升起一絲暖意,他放軟了語調,道,“這九幽中的寶貝,隻要你想要的,我盡數為你取來。”


    兩人在陣法中已經耽誤了不少,估摸著時間,離九幽秘境關閉也隻剩七年。合計一番後,兩人便一同上路了。


    就在兩人處在九幽秘境,與外世隔絕的時候,慶國修真界,發生了一件說大不算大,可是說小也確實足夠驚天動地的事兒。


    清源派的那位太上長老,去了。


    那位本來壽元就所剩無幾,坐化也在各門各派的意料之中。


    反正就算沒了太上長老威懾著,清源派的實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誰也沒那麽不長眼去打清源派主意的。


    但是,也不知道哪家走了風聲,說這位太上長老,可不是自家壽元耗盡才坐化的,而是被人活活氣死的。


    這事情沒有瞞住太久,各家在清源派的探子都有傳來消息,太上長老坐化前夜,清源殿主殿被轟碎了半邊。


    第二日,便傳來了清源派太上長老坐化的消息。


    壓在清源派當代長輩心頭上的一座大山忽然沒了,清源派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動。


    不知道有誰提出,將早些年祖師爺特意分出去的外門收迴。


    三妙門,是清源派的外門不假。可是畢竟是從門派創立之初便獨立清源派而存在的。彼此之間除了必要的義務之外,兩方常常是互不相幫。


    三妙門原來著實是亂到了極點,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每任象征性派出去的門主倒成了一種近乎流放式的懲罰。


    也就是上任三妙門門主,左明梓接任之後,這種情況才開始有了改變。


    清源派的各大長老不清楚左明梓做過什麽,付出過什麽。


    究竟是什麽樣的細水長流,才將原本混亂的三妙門麵貌一新。


    他們看到的,隻有利益。


    一個蒸蒸日上的,繁榮的慶國第一武學宗派帶來的巨大的利益以及出眾的弟子。


    一萬個凡人中或許也出現不了一個有修真資質的人,可是平均一百個武者中就有一個未來的修士。


    對於那些資質不錯的弟子,直接收下便是。若是資質差些的,打發在外門就是。


    況且修真伊始,便是要打磨經脈,有武功底子的弟子,總是在這上麵進步的快些。一方麵是經脈疏通,一方麵是打磨性子。


    一個一流高手,從凡人到築基修士,可能隻需要一年。


    他們出手了。


    清源派打起親情牌,雲兩派本為一家,分隔已久,多有不便,望外門能早日迴歸清源。


    可三妙門的弟子,除了左明梓,誰也不服。


    可惜三妙門近些年得以進內門的弟子寥寥無幾,修煉也尚未有成,人微言輕。而左明梓之前進入內門弟子又大多是與外門關係淡薄,能助得上的,實在是少。


    武力反抗的後果,就是更強的的武力打擊。


    三妙山。


    往日恢宏的三妙宮已經成為一片斷壁殘垣,正在燃燒的幃帳上還有火行法術殘留的痕跡,斑駁的朱紅合抱大柱攔腰折斷,露出白色的木材。


    樹木已經是一片焦黑,枝條也不完全。


    但這都比不上地麵那鮮豔的紅色來的讓人觸目驚心。


    這次雖然有金丹修士壓陣,但也確實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磨礪年輕弟子的機會。


    門內一百多名低級弟子參與了這場狩獵。


    也許一個修士剛剛將一個三妙門弟子的心髒戳了個洞,就會出現一個火球,將那弟子的還流淌著熱血的屍體燒了個幹淨。


    畢竟,屍體太多,且不說嚇到弟子,斷臂啊,殘肢啊,也妨礙殺人不是。


    屍體沒了,可是血還在。鮮紅的血從溫熱的屍體中流出,在被耀眼的火焰燒成飛灰之前,就已經墜落在地——滲透在土壤裏。


    這場屠殺剛開始不久,鮮紅的血剛剛暴露在空氣裏,肆意地揮灑著它的美麗……與殘忍。


    趙茹立在劍上,一雙美目看著眼下方的場景,眼中閃過不忍。


    她是清源派前代掌門之女,趙茹,今日奉當代掌門之命,斬殺叛門之徒。


    不歸順,即是叛門。


    再強大的武者,也不過可堪與築基修士相比,可是,那隻是論肉身實力。而修士的法術,符咒等,便是再好的武功也比不來。


    何況,今日之事,清源派是有派三名金丹修士坐鎮的。


    逃,也是逃不到哪裏去的。


    她將手握得死緊,剛剛長出的指甲在掌心嵌出一個月牙狀的白痕。


    清源派,怕什麽呢?


    反正現在,左明梓不在,不是麽?


    連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需要。


    看著一張張自己並不熟悉,但多多少少有些印象的麵孔倒下,消失不見,趙茹心如刀割。


    這是他的心血啊!清源派,怎麽敢毀掉呢?


    趙茹多麽想衝上去,用她無所不破的劍,刺穿那一個個正在犯下屠殺的身影。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往日左明梓在三妙宮的時候,趙茹就常常背著門派眾人,自己去三妙宮中尋他。


    自己也隻有在他麵前才能打破自己堅硬的外表,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


    可是自此之後,隻她一人,暗暗長夜……難獨眠。


    左明梓沒有迴來——半年之前,九幽秘境關閉之際,所有活著的人都被強製傳送出來……但是……他沒迴來。


    “我明明與他是一同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出來了……為什麽……他沒有出來……”正清劍派的掌門弟子躍千龍說這句話的時候,聲似喋血。


    躍千龍素來與左明梓交好,如今對方生死不明,竟一時間難以穩固自身道心,差點入了魔。


    多虧他師父,正清劍派掌門出手,才將瀕近入魔的躍千龍拉了迴來——但卻罰他在門中閉關思過百年。


    若不是如此,今日這事怕是難以善了——以那兩人的交情,趙茹一點也不懷疑對方知道後會直接殺來。


    趙茹不禁羨慕起躍千龍的修為來,若是她也有元嬰期的修為,不,哪怕是金丹期也好,他也敢站出來,和禦劍立在上空那三個眉目充滿傲然之色的金丹修士對峙。


    哪怕打不過,自保亦足,也能救下幾個眼熟的人。


    可她隻是築基期,小小的築基期,在金丹期修士麵前可是連一個浪花都撲騰不起來的。


    但是她可不能在這裏幹看著,總得做點什麽才對。


    因此,當她看見自己上迴在三妙宮裏遇見的那個少年時,她隻是遲疑了一瞬,便恭恭敬敬地朝那三個金丹期修士飛去。


    “劉護法,”她是叫了中間那位瘦高個的中年男子,才叫了其他兩位護法。


    雖然這劉護法修為不高,但是可是個把著實權的主兒——誰叫他有一個當門主的叔叔呢?


    “那名弟子我之前見過,資質甚優,不知……”


    “資質好的弟子又不是沒見過,別到時候又養了一個白眼狼……再說了,真要有資質好的,之前小六來當門主的時候,就該發現了……”劉護法的話陰陽怪氣的。


    “……他是十年前,躍千龍親自引來,又被小師祖一眼看中,做了親傳弟子……”


    “哦?被那……那人一眼看中,又收了親傳,確實是好資質。可是,那就更不應該留了……”說到最後一句時,劉護法目露兇光。


    他心內實在憋屈,他心底恨左明梓恨得發緊。可對方就算生死不明,可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小師祖,不敬的詞他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同樣,“小師祖”這樣的叫法,他是寧願死都不會接受的。


    趙茹試圖再勸說幾句,劉護法卻不耐煩地揮揮袖子,讓她離開了。


    不過,正因為這一番鬧騰,三人對謝連也多了幾分關注。


    這可是那個人的親傳弟子啊!


    謝連也算堅強,僅是靠著一身武學,就與對麵的築基修士戰了難分難解。


    三個金丹修士心下不禁暗自讚歎,聽趙茹說來,這小子也不過練武十年,卻已躋身一流高手之列,天資之好,可見一斑。


    那三人中唯一的女修,忽然就起了愛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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