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也!”甘修雎漸漸融入山間的身影,巍峨高峻,已經無懈可擊,他極為蕭索冷硬的喊出這一句,讓陡峭的壁崖邊那徐徐清冷的石上,蕩漾如洗,濯濯的似石火光中夾雜的罅隙裏所透來的一抹餘韻,驚詫而醒楚,這一語道明兵家的精髓奧義,恰恰那拂袖而去的淩厲一指就點在對方淬煉如鐵鑄的臂端,兩者相較,因拂嵐山風的孤鳴淒厲,變得如同空穀迴響,刹那之間並沉入淵底一般,亙古而永恆。


    “甘兄慧眼如炬,果然非同一般,既然你也看破我的功法,那麽我這一隻‘練來似利器的手’如何能破,想來具確舯的那一拳也令你受傷不輕,我這一招並有趁人之危之嫌,但江湖有傳‘折戟沉沙’鐵未銷,既然如此,管某就不在矯情!”管遠玄身上那一層薄削似霧霾的灰撲之色,逐漸因顫紊的激烈撞擊,越發雲煙洗濯,褪去浮華,不禁口中一片戲謔,有感而發的說道。


    大俗大雅的“群山縱覽”睥睨俯瞰,恰恰似晚間的陰雲密布,拂掠在阻隔一切間隙的臂端,那裏天然去雕飾,實實在在的以硬碰硬,這時冷冷的山風溜過處處透著罅隙的空暇,將那股濃烈的焦糊之味,稀薄消散,不料那隻撞出時光倥傯而稍稍一頓並蒼邃激烈的手,軌跡百變,一下子就遮雲蔽日,覆蓋一切的穿過滾滾似雲煙出岫的山間棱角,僅聞“嗤”的一聲,銳利如鋒,竟然翻轉撥動,大氣磅礴的裹挾而出。


    甘修雎挑眉一悅,這管遠玄也不負響譽為白道第一這個不俗的稱謂,那隻淬煉著石火光中罅隙如雲煙出岫的手,似暮夜籠罩堪堪傾覆,把他“群山縱覽”的睥睨,頃刻之間置身刀鋒煉獄的灼烈裏,絲絲磨砂,極為硌硬而“嗤嗤”森寒,當即貫拂袍袖,臃腫如鼓,棉絮一般不著力道的纏著鋒噬當中那隻練兵鐵銷的手。


    這時奇異陡生,如纏繞刀鋒幾匝折縛來的袍袖脆削如冰,不但幹裂焦黃,而且隱隱有如灰燼燃燒而癟塌碎裂之勢。


    “咦!”甘修雎詫異一聲,他雙指淩厲探出,淩空一鉗,在袍袖快要腐化的須臾之間,堪堪夾住那滾燙如熨燒過並即成灰燼的鋒棱,不但犀利如刀,也浮屠如手。


    山亭邊一片肅然的幽冷,籠罩著各自的心頭,恰巧那一彎勾月被陰雲遮住有些喜悅的眉梢,留下一陣淡淡縈繞隨之所覆蓋的濃陰之色,而沉寂如寞的長亭邊,一身孤韌斑駁婆娑如鏤的背影,在陡峭的山巔之中,巍巍風蕭屹立,然而卻蒼古悲厲號稱“皇無庸”的陳炔也是騎虎難下,他不得不有所取舍。既然強援也敗,那麽此番麵對北旅番製的軍事參府“翻牌九定”的出現,他隻能孤注一擲,不然據老皇爺的臉麵可謂是丟人至極,不複盛名了。


    牧風育激將陳炔,是不想他再參與進這場兩府權力之爭而帶來親者痛仇者快的戰局裏,恰恰晚間的荒荼惑擾了各自的心境,讓劍拔弩張的形勢,越來越敏感、恐慌,甚至煎熬激烈隨著不可避免的爭端而一觸即發。


    陳炔心高氣傲,從不放任何人入眼內,然而自寒門的子弟從戎軍旅,最後盡赴北旅這支當世碩果僅存的北伐孤軍時,他才有所注重,原來這集聚風流之逸的江南還有這樣一些不曾守舊的人,既使高門名士的俊彩放達,也敵不過真正握有刀柄的實權之人,所以據傳府才由一個護衛皇室的普通機構,一躍成為最有權勢的兵府,甚至超越了當初建軍節製的兩府北城與北靜府,這兩座堪比東晉王朝時期西府與北府的兵府,完全被他們所取代,既然退無可退,那麽這一戰,他必須有所建樹,那怕不能擊敗身為內室之主的甘修雎,而眼前來至“軍事參府”的牧風育他且能退縮。


    “不需多言,你們與我之間本也注定為敵,不死亦不休,來吧,看看響譽為北旅番製的你們有何能耐,擊敗我,方可馳援西府石頭城內的名動宅吧!”陳炔當然明白此刻的危及形勢不容鬆懈,西府石頭城內的激戰也如火如荼,此番阻撓內室一係的人,本就是為了加劇覆滅括易一室的進程,難料事態的嚴峻早也超出所預料的範疇,他並攻心為上的脫口說出。


    葉傷逝與牧風育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陳炔的陰鷙之心,他們當然能明白,不過此人的智計果然非同凡響,不但料中他們心中的擔憂,而且惑人謀算,城府之深,已經毫無破綻,如果不能徹底的擊潰他的堅定之心,想必今番的戰局,將會無所懸念的繼續延續下去,而名動宅內的戰事卻一刻也拖延不起,牧風育並微微一皺眉頭,頷首一點,以示可以一戰。


    葉傷逝放達不羈的一笑,他力戰陳炔,也是出奇製勝,然而此刻對方也嚴陣以待,想要再次搶得先機,也是不太容易,於是解下背銜灑脫之意的酒葫蘆,沿著邊緣放在口中,咕了一口,才踏前一步,微醉如醺,飄逸曠達的說道:“陳大人,請!”


    陳炔知道不能憑一句話,就怯退對方,葉傷逝的武功,看似荒誕不經,卻章法不亂,這種人最是難以捉摸,今次他機關算盡,還未曾徹底的潰敗,那怕此刻以江湖的武力手段來解決,他也淩然不懼,隨即迴道:“葉兄,請!”


    牧風育微微錯愕,片刻又淡然,這陳炔竟然以江湖的口吻來稱唿他們,難不成現在的他也放棄朝堂裏的優渥權勢及身份,簡簡單單的隻憑一招一式來迎接挑戰,看來有著雙重優勢的這位官居朝中祭酒一職的據傳府高手,跳脫出江湖與朝堂的桎梏,穩穩的立於不敗之地,這正是他們所欠缺的狡詭,不然焉能有今日這般如同四麵楚歌的危急形勢。


    葉傷逝徒手一伸,握著的酒葫蘆,似一柄利器的刺突而出,他嘴邊殘漬一抹,沾染月色裹挾裏的胡渣,不似酒徒,更勝那不修邊幅的糟糧之鬼,灑脫不羈又曠達隨性,他的酒既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青眼冷看,“寒厲莫聽君子意,傲視人間笑紅塵!”


    ——一眼隨華的月下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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