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請托,為人辦事。應因勢利導,循序漸進。切記不可強為。


    譬如今日朝議。從始至終,曹氏父子,皆未替劉表,隻言片語。甚至董侯親口追問,曹嵩亦避而不答。宦海沉浮,深諳此道也。


    實則,荊州別駕蒯越,早與曹氏父子,達成默契。


    隻需求得“並督交、揚、益三州,委以東南,惟其所裁”。劉表必投桃報李,與曹操結盟,共進退。


    畢竟甄都,非曹氏父子一言堂。上公之爭,關東盡知。唯恐曹嵩力有不逮,荊州別駕蒯越又與驃騎將軍董重,執金吾王斌,暗通曲款。二家聯手,當可扭轉乾坤,力壓王太師一係。


    更有甚者。劉表大力疏通漢水航道,重築樊、鄧二城。與上庸往來密切。聞漢中史侯,亦常遣使往來荊州。


    天子都甄,劉表雖遣使貢獻,然又與漢中史侯相結。治中鄧義(羲)屢次勸諫,表不聽,答義曰:“內不失貢職,外不背漢室,此天下之達義也。治中獨何怪乎?”


    謂“內不失貢職”,言指臣服甄都,四時貢獻,不失臣節。


    又謂“外不背漢室”,言指與漢中史侯,同屬宗親,於家國天下,往來幫襯,亦是分內之事。


    鄧義辭疾而退,終(劉)表之世? 不為其仕。稍後流離於江東,與袁忠、袁沛、桓邵、桓曄等人為友,待袁紹攻略江東? 與袁忠、袁沛、桓邵、桓曄等人? 一同出仕合肥侯。


    兩頭下注? 又豈止劉表一人。


    今,天下三分,群雄並起。又有何人能言? 穩操勝券。便是陳王寵? 亦與袁術、呂布,甚至薊王,或明或暗? 兼有盟約傍身。


    關東亂局? 可窺一斑。


    小沛? 車騎將軍營。


    彭城相王蓋長史劉優? 去而複返。


    呂布親出相迎? 共入大帳。


    賓主落座。呂布笑問:“子良且說? 王相何所言?”


    “迴稟將軍,明公言,厲兵秣馬,三月之中,必有用武之處。”


    “哦?”呂布一愣。這便看向陳宮。本以為彭城相王蓋? 不過暗中行事? 必無所作為。豈料竟言之鑿鑿? 定下三月之期。


    電光石火? 陳宮似有所悟:“莫非,王太師,果遷舊都乎。”


    此言一出? 滿帳皆驚。


    劉優慨歎:“公台果稱足智。”


    “敢問子良,此乃王相之意,還是太師之意。”陳宮急忙追問。


    “明公豈能違命?”言下之意,必是奉命行事。彭城相王蓋,乃王太師長子。於公於私,必是奉太師之命。


    四目相對,張邈心領神會。遂請劉優,別帳休息。


    待張邈重入中帳。陳宮已厘清思路:“聞劉表遣別駕蒯越,甄都上計,至今未歸。再思彭城相王蓋行事。甄都上公之爭,恐難善終。”


    陳宮足智多謀。帳內眾人,無不言聽計從。


    主簿張邈求問:“公台且明言。”


    “某(我)以為,劉表欲與曹氏暗結同盟。故王太師遣子,與我(方)結盟。甄都天子,已敕令奮武將軍公孫瓚,攻略淮南,欲逐袁術。若將軍(呂布)趁機起兵。甄都無人可用,必遣曹孟德,引軍對壘。時甄都空虛,此時朝廷西遷,曹氏追之不及。”


    “武威將軍公孫度。”張邈幡然醒悟。


    先前,王允表公孫度為武威將軍,公孫瓚為奮武將軍。命公孫二雄,將兵入兗。拱衛甄都天子。以均曹操之勢。時,公孫二雄,領兵初至。人生地不熟,根基尚淺,不敢妄動。今已扼固,甄都內外。朝廷百官,大漢天子,皆穩如泰山。正當大用。


    “如此說來,王太師遣公孫瓚南下,乃輕敵之計也。”呂布亦有所悟。


    “時人皆知賈文和,破羌連環計。卻不知王太師,亦慣用之。”陳宮眼中一閃精光:“曹孟德雖有荀文若、程仲德,恐亦未可盡知也。”


    此便是連環計的高妙之處:環環相扣,貌似無害。


    八廚之張邈,卻難免生疑:“王太師,若欲強為,隻需薊王一聲令下。曹太保,豈敢阻攔。何必暗中行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略作思量,陳宮言道:“必是太師朋黨,暗中謀劃。”


    “不其侯伏完。”張邈靈光一現。換言之,此事,王太師恐尚未知曉。


    “伏完沉深有大度,乃陽安長公主夫。進出宮闈,為天子所(信)賴。”言及此處,陳宮一聲長歎:“必是天子不欲(遷都)。”


    不愧足智多謀,陳公台(注1)。竟窺破時局。


    張邈信服,潸然淚下:“王太師,忠臣謁誠,義士厲節。漢室忠臣,必不欺君。”


    “見甄都勢危,太師恐為曹氏所害。故伏完暗中設謀,遣彭城相王蓋,引將軍為外援也。”陳宮慨歎。


    “太師與我有大恩,某必救之。”呂布指天為誓。


    薊王宮,靈輝殿。


    陳國主簿梁習,入宮覲見。


    “下臣,拜見王上。”


    “主簿免禮,賜座。”今日無朝,薊王破例接見。


    “謝王上。”梁習稱謝落座。


    “主簿,所為何來。”薊王先問。


    “國書在此,請王上一觀。”當麵獻書,必有隱情。


    由中書令趙娥接過。白絹一卷,輕如無物,異味全無,必無埋伏。饒是如此,趙娥亦不敢怠慢。取琉璃盤並琉璃罩盛之。而後奉書王座前,搖動承下機關,國書於罩中徐徐展開。


    薊王居高下看,一目了然。


    陳王寵,以兩漢讖言開篇:“孤聞,‘代漢者,宗王也’。自古三代,胙臣以土,受命中興,封秩輔佐,皆所以褒功賞德,為國藩衛也。往者天下崩亂,群兇豪起,顛越跋扈之險,不可忍言。


    薊王奮身出命,以徇其難,誅篡盜之逆,滅黃巾賊亂,殄夷首逆,芟撥荒穢,沐浴霜露,曆經三帝,二十餘載,書契以來,未有若此功者。


    逮至漢興,佐命之臣,張耳、吳芮,其功至薄,亦連城開地,南麵稱孤。此皆明君達主行之於上,賢臣聖宰受之於下。然則薊國之封,九錫之榮,況於舊賞,猶懷玉而被褐也(改摘自《勸進魏公》)……”


    “願獻傳國玉璽,助薊王即位大統,漢室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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