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良、蒯越,各有見地。


    先前,劉表單騎入荊州,於宜城設宴,請蒯良、蒯越並蔡瑁,共謀大事。蒯良、蒯越二人,各獻良策。劉表聞後讚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臼犯之謀也。“


    雍季、臼犯(狐偃),皆是春秋時,晉文公之謀臣。晉文公問計二人。臼犯說用詐,雍季說不詐。結果,晉文公用臼犯之詐計,卻讚揚雍季不詐。劉表向蒯良,蒯越兄弟,求問立身荊州之道。蒯良之策:眾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蒯越之謀: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


    劉表納蒯越權謀治亂,安慰蒯良王道治平。與晉文公用臼犯之詐,讚揚雍季,如出一轍。故有此說。


    單此事,足可知。蒯良、蒯越,政見不同。


    二人此時爭辯,“治未病”、“治發病”。亦與雍季、臼犯之爭,一脈相承。


    平心而論,“未病先防(治)”,優於“病發後治”。


    正如《扁鵲見蔡桓公》。


    疾在腠理、病在肌膚、病在腸胃,蔡桓公皆言,“寡人無疾”。


    待病入骨髓,救之不及。


    蔡桓公言扁鵲,“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


    換做劉表,心中所思所想:若“未病先防”,世人焉知“國有疾”;不知“國有疾”,如何能知“治國之功”?世人皆不知治國有功,又與我何益?


    然對“國疾”而言。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劉表此人,不過蔡桓公耳。


    車駕出府,蒯良歎道:“若是薊王,必不至此。”


    江陵,津鄉港。


    孫策攜五百江東健兒登飛雲,並荊州名醫張仲景,揚帆遠去。荊州之戰,隨之落幕。劉表此戰,雖有僥幸。然天命使然。荊州七郡,人心歸附,穩坐大位。名門大姓,紛至遝來,更助聲威。


    治粟都尉朱治,重返荊南。稍後不久,護南蠻校尉劉磐,亦領兵迴駐漢壽。


    沔水中有魚梁洲,龐德公所居。


    龐德公,襄陽人。居峴山之南沔水上,未嚐入城府。躬耕田裏,夫妻相待如賓,休止則正巾端坐,琴書自娛,睹其貌者肅如也。


    見龐德公,將襄陽城中好友手書,付之一炬。


    其子龐山民,遂問道:“阿父,何意?”


    “劉景升,非明主也。”龐德公歎道:“魚梁洲,亦非久居之地。”


    “先前,阿父數辭劉荊州。言,不欲為官,將入鹿門山采藥。”龐山民言道:“此時可乎?”


    “時機未至也。”龐德公答曰。


    龐山民又道:“先前,水鏡先生來函,說阿父北上。阿父亦說,時機未至。”


    龐德公歎道:“時機至也。”


    龐山民忙問:“阿父,欲北上乎?”


    “然也。”龐德公言道:“速去告知龐統,同赴薊國。”


    “喏。”龐山民,喜出望外。自去不提。


    便在龐德公舉家乘船,順下漢水,入江陵海市。袁紹並關東群雄,亦抵達漢水北岸,占據樊、鄧二城,盡取孫堅所遺糧草輜重。


    劉表不敢怠慢。遂命偏將軍黃祖,引軍對峙。


    “孫文台,今在何處。”聞孫堅中石墜馬,生死不知。袁紹麵沉似水。


    “已入江陵。”袁遺答曰。


    “何其不幸也。”袁術亦慨歎。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袁遺問道。


    “我欲續擊之,諸位以為如何?”袁紹試問道。


    見群雄無語。袁術答曰:“劉景升,據漢水之險,又挾勝戰之威。文台麾下江東健兒,皆善水戰,更有飛雲巨艦。尚不能取之。我等輕車遠至,如何力敵。”


    “左車騎,言之有理。”袁遺附和。


    自曹孟德決裂,孫文台傷退。關東聯軍,幾成袁氏一言堂。


    袁紹正舉棋不定。


    忽聞帳外來報,劉表遣使入城。


    “來者何人?”袁紹忙問。


    “北地傅巽。”


    “哦?”袁紹麵露訝色:“竟是傅公悌。速請來一見。”


    “喏。”


    傅巽(xun)字公悌,瑰偉博達,有知人之鑒。初辟為公府,拜尚書郎,後作客於荊州。為劉表所器。


    傅巽,素以知人見稱,多次一言命中。在荊州時,曾評定龐統為“半英雄”,又預言裴潛終會以“品行清風亮節”而名揚四方。


    袁紹素重聲名,自當以禮相待。


    “傅巽,拜見明公。”傅巽容貌瑰偉,高士之風。


    “傅公免禮,請上座。”袁紹見之甚喜。


    “謝明公。”


    待傅巽客席就坐,袁紹又為其引薦,帳內群雄。傅巽依次行禮,舉止從容。


    再次落座。


    袁紹先問:“傅公,所為何來?”


    “乃為說,明公退兵也。”傅巽直言相告。


    袁紹含笑言道:“傅公正直君子。紹,敬甚。”


    “不敢。”傅巽恭敬依舊:“劉荊州言,雖天下三分,然皆為漢臣。叔侄之爭,當不出宮牆。荊州初定,民心不附,興兵四戰,取禍之道。明公舉兵來攻,坐視淮南空虛,亦非長久之計。若能罷兵言和,劉荊州欲以傳國神器相贈。”


    “哦?”袁紹果然心動。傳國神器,便是傳國玉璽。乃孫堅自井中撈取。果被劉表所獲。


    “劉荊州,何不上呈董侯,反私授我乎?”袁紹必有此問。


    傅巽早有應對:“董侯今為曹孟德所挾。神器終入何人之手,未可知也。”


    言下之意,董侯並合肥侯,叔侄二人,名為漢帝,實則各被曹操並袁紹所挾。就劉表而言,傳國玉璽,與其轉贈曹操,不痛不癢。不若轉贈袁紹,解燃眉之急,臨頭之禍。


    “劉景升,不欺我也。”袁紹歎道。


    “敢問明公,可否?”傅巽見機已到。


    “可也。”袁紹乾坤獨斷。


    帳內群雄,亦暗自鬆氣。無飛雲舟船之利,更無江東健兒善水之能。強渡漢水,必死傷無數。


    口說無憑,殺白馬盟誓。


    得傳國玉璽,二家罷兵。袁紹攜關東群雄,順下淮泗,班師壽春。劉表命黃祖北渡,取鄧、樊二城。疏通漢水,與上庸舟船往來,更欲與漢中相接。


    關東大地,再無戰事。


    天下三分之勢,趨於明朗。


    漢中史侯,兗州董侯,淮南合肥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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