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夜宿龍床,奸淫宮女。又色膽包天。不顧老邁殘身,半截入土,覬覦萬年公主。


    可想而知。普通庸脂俗粉,斷難入法眼。


    不料輕瞥一眼,驚為天仙。


    四舞姬,輕雲蔽月,流風迴雪;鸞迴鳳翥,佚貌仙姿。一顰一笑,勾魂奪魄。舉手投足,萬種風情。


    饒是夜夜笙歌,顛鸞倒鳳如董卓,亦神魂顛倒,如癡如醉。堪稱世間罕見。


    “便是北裏之舞,靡靡之樂,亦不過如此。”一舞作罷,董卓落杯慨歎。


    話將出口,驟起清音。彈指間,竟驅盡靡靡之樂。令人神清氣爽,分外精神。


    另有舞姬,乘輕雲下墜。淩然高絕,飄然若仙。


    觀者無不自慚形穢。光彩奪目,饒是色膽包天一老賊,亦舉袖遮麵。不敢正視,又心有不甘。


    心癢難耐間,忽覺寒氣逼人。落袖窺之。隻見秋水長劍,三寸寒芒正懸於頸前。


    我命休矣!董卓渾身惡寒。


    四肢僵直,正不知所以。


    香風拂麵,花開春暖。


    寒芒盡褪,長袖舞劍。


    董卓驚魂初定,不敢造次。


    見機一到。長公主舉杯笑道:“舞姬皆出身宮廷。乃先帝(靈帝)所賜。夫君視如珍寶,從不示人。”


    “漢宮飛燕自風流。”先觀扉麗,再生膽寒。先揚後抑,反激董卓征服私欲。西園妃萬種風情,董卓食髓知味。既是先帝所賜,足可比西園妃。


    傳聞,趙飛燕出身長安平民家(良家子)。選入宮中為家人子,後在陽阿公主處學舞,獨創“掌上舞”、“踽步”。後為(成)帝大幸,稱“趙後”。漢宮歌舞,受其影響至深。今漢亦不例外。


    “丞相既喜飛燕舞。妾,便將五女,一並送上魚梁台。亦是成人之美。”長公主強壓心頭鹿撞,談笑如常。


    “哦?”董卓喜形於色,渾然無覺:“多謝長公主。老夫,愧領之。”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董卓醉眼朦朧,淫興畢露。知其醉酒失控,難以把持,長公主這便起身罷筵。


    命牛輔入內,將董卓扶出。


    見身後有眾舞姬,翩翩跟隨。知乃長公主所賜,牛輔暗吞口涎,不敢多問。登車時,五女自入後車。風卷殘雲,唿嘯而去。


    目視董卓車駕遠離。長公主表情變幻,莫測天機。


    “連夜出城。”


    “此時城門已閉。明日……”覺察長公主目光不善,心腹宮人,急忙止語。


    “明日,見生死。今夜不走,更待何時。”長公主心意已決:“董卓既出,緊隨其後,未嚐不可。困守城內,恐被殃及。”


    “喏。”眾人不敢不從。


    不及收拾。長公主輕車簡從,出洛陽城。一路提心吊膽,自簾後左顧右盼。直入函園,方才心安。


    所幸。城門校尉趙延,與不其侯素有來往。且長公主自報家門,亦無人攔住。


    一夜無話。


    魚梁台,後殿。


    “丞相,丞相,丞相?”天剛露白,心腹中郎將牛輔,便在殿外輕喚。


    “何事。”董卓宿醉未醒,頭痛欲裂。話說,董卓出身西涼,領兵多年,頗有酒量。昨夜赴長公主宴,竟貪杯誤事。萬幸長公主心牽不其侯,不敢加害。若鋌而走險,悔不及也。


    “黃門令,前來傳詔。”牛輔恭聲答曰。


    “不見。”董卓頗不耐煩。朝政皆出魚梁台。二宮人事,眼不見心不煩。


    “喏。”不等牛輔退步轉身,董卓忽又想起一事。


    “且慢。”


    “卑下在。”牛輔忙又躬身近前。


    “先問何事,再做計較。”穩妥起見,董卓自改其言。


    “喏。”


    須臾,牛輔再迴:“迴稟丞相,黃門令言,陛下欲行賜婚,故請丞相入宮相見。”


    果不其然。董卓不疑有他:“請少令稍待。”


    “遵命。”牛輔再去傳語。


    一來二迴,董卓漸漸酒醒:“來人。”


    “奴婢在。”便有宮人,齊聲應答。


    “洗漱更衣。”董卓強撐起身。


    “喏。”


    入宮覲見,當一絲不苟,馬虎不得。董卓貴為丞相,位列上公之首。冠服隆重,可想而知。更何況,此去乃為結親漢室。萬年公主座前,豈能蓬頭垢麵。且不說,長相如何。終歸三分相,七分扮。又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聊勝於無。


    董卓,腰大十圍,肌肥肉重。得數宮人服侍,亦頗為吃力。好容易披裝齊整,對鏡一照。便粗聲言道:“速取冠來。”


    “喏。”便有一人,捧冠近前。


    “你是何人?”董卓粗中有細。凡近身侍妾,皆知之甚祥。生人勿近。


    “丞相昨日赴宴,長公主以奴婢等相贈。”宮人答曰。


    董卓如何能不記起:“抬起頭來。”


    果是人間絕色。


    董卓不由淫心大熾,一時口幹舌燥,蠢蠢欲動。正欲白日宣淫,縱馬提韁,一瀉千裏。奈何,天子相召,不得不去。唯先行隱而不發,待稍後厚積薄發不遲。終歸,身居高位,總有輕重緩急。宜當收斂,不可恣意。


    既入魚梁台,插翅難飛。人間至美,當含英咀華,細嚼慢咽。豈能鶻侖吞棗,生搬硬套。


    “某,去去便迴。”董卓趁雙手取冠,甕聲笑問:“美人何名?”


    “奴婢……”忽見惠文冠上,附蟬貂尾。舞姬靈光一現:“名喚『貂蟬』。”


    正如趙氏飛燕。飛燕亦是名號。貂蟬,必是舞姬名號。至於姓甚名誰,月下花前,美人如玉,春宵苦短,芙蓉帳暖。大江東去浪淘盡,區區姓名,還有何所謂。


    “某已記下。”董卓自去。


    “義父。”呂布人馬如龍。並黃門令左豐,已恭候多時。


    “勞我兒,前方開道。”董卓齜牙一笑。


    “得令。”呂布領麾下精騎,奔為前驅。牛輔遂引車駕出塢。浩浩蕩蕩,奔赴洛陽城。


    入城時。忽見路旁一方士,麻衣素縞,持幡而立。幡上白巾黑字,上下各書一“口”字。


    “此何意?”董卓問左右。


    牛輔搖頭道:“實不知也。”


    “遊方術士,故弄玄虛。丞相何必在意。”便有心腹主薄田景,進言道。


    董卓這便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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