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勝負各半。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也。


    人老精,鬼老靈。能在洛陽城內天子腳下大漢深宮,人活到老,個個皆是人精。


    程璜遷居避禍。曹節稱病不出。二人冷眼旁觀,且看誰人能笑到最後。那時,再近前獻媚表忠不遲。


    且退一萬步說。永安宮未必沒有機會。畢竟,大漢太子便豢養在此處。


    薊國商都,樓桑演武場。


    歙帥金奇、毛甘,黟帥陳仆、祖山,丹楊費棧,會稽潘臨,先前山越六驍帥,今為護軍六司馬。白毦精卒,除隨薊王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入選幕府中軍。餘下皆占寄在王傅麾下。故六人亦得“護軍”稱號。


    主公威信天下。王傅萬人莫敵。六人敬服,令行禁止,並無差池。然,忽聞主公命譙縣兄弟二人,統領白毦精卒。山越六驍帥,各自驚詫。又聞二人年輕,尚未及冠。更生輕慢之心:我等雖也算少年得誌,卻在江淮兩岸成名已久,豈能甘居二童之下。


    今日相見,定要給足下馬威。令其知難而退。


    待許定、許諸兄弟,領麾下入場。丹陽白毦,斜眼一看,頓時鴉雀無聲。一群八尺長人,堅甲利兵,昂然入內。為首二人,一人虎背熊腰,腰大十圍。一人猿臂狼腰,健碩無比。正是許氏兄弟。


    身長有鳥用。攔腰砍翻,打個對半,還能長到哪去。


    當初,劉備命良將鍛造百煉鳳羽,便是為補丹陽白毦,身短之弊。


    心雖不服,麵子上仍需過得去。


    山越六驍帥,笑臉相迎,齊來見禮:“金奇、毛甘,陳仆、祖山,潘臨、費棧,見過二司馬。”


    許氏兄弟,亦迴禮:“許定、許諸,見過六司馬。”


    “初次見麵,還望諸位袍澤,多多指教。”許定身材略短,卻是兄長。


    “不敢。”費棧出身丹陽,豪勇居六人之冠,便由其答話:“王傅已命人傳話,讓我等‘謹遵號令’。雖是王傅之命,然上陣廝殺,還需刀頭說話。某不才,願捉刀一試。”


    許定含笑點頭:“刀鋒不利,如何殺賊。得(費)司馬相試,何其幸也。”


    見許氏兄弟,全然不懼。山越六驍帥不由高看一眼。費棧更加大喜:“何人與我一戰。”


    許定笑道:“所謂‘睡多夢長’,便由我兄弟,對陣六司馬如何?”


    “二對六?”六驍帥皆一愣。


    “正是。”許定居高一笑。沒辦法,八尺和七尺,差距就這麽大。


    “刀劍無眼。”費棧重重抱拳。


    “生死不怨。”許定肅容迴禮。


    “散開!”費棧一聲令下,演武場立刻清空大半。先前正捉對廝殺的白毦精卒,紛紛聚攏到外圍。將二方八人,團團圍住。


    六驍帥戰意橫生。黃口孺子,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我等自幼縱橫陂澤山野。跋山涉水,翻坡越嶺,如履平地。奔走逐獸,射石飲羽,血勇鬥狠。最善圍獵。三人可殺虎豹,五人能戰群狼。


    一對一,許不分高下。若二對六,必敗無疑。


    六人各自捉刀,欲速戰速決。忽聞號角雄渾。昂頭一看,五樓大平座,正起王旗。


    主公劉備,竟攜百官出席。今日本無朝會,顯然是有意而為。


    西林烽鼓,樓桑八景之一。今日乃是預演,本不對外售票。豈料主公親臨。於是乎,樓桑聞風而動。未趕上賽馬的各色人等,紛紛湧向演武場不提。


    見看台觀眾陸續入場。許氏兄弟亦不由目瞪口呆。


    “大哥,比武也能賣錢。”許褚憨聲問道。


    “興許如此。”許定掃眼一看,豪氣自生。眾目睽睽,自當全力爭勝。


    不多時,演武場已高朋滿座。


    要說,一迴生,二迴熟。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捉對廝殺,力有不逮。然若品頭論足,樓桑觀眾,各個堪稱行家裏手。


    先總覽全場,此陣乃是鬥將。


    又見一方兄弟兩隻,一方同族六個。頓時提起精神。


    看許定取一長一短,二張弓,並羽箭二囊,斜背身後。遂知乃能左右開弓之神射手。


    再看許褚隻手舉起力士需用雙手持握的搪瓷板楯,卻輕如無物,頓時了然,必是神力士也。又試架上馬槊,似還嫌輕。環視演武場,許諸徑直向牙旗走去。


    張衡《東京賦》:“戈矛若林,牙旗繽紛。”注曰:“兵書曰,牙旗者,將軍之旌。謂古者天子出,建大牙旗,竿上以象牙飾之,故雲牙旗。”


    隻手一試,未能拔出。不等眾人善意哄笑。便將板楯暫擱身旁,雙手握杆,吐氣開聲。將演武牙旗,生生拔出。


    引滿場驚唿。


    先橫在手,尋出平衡支點。遂夾腋下,返迴陣中。


    板楯牙旗,步履生風。


    六驍帥互看,各自心驚。


    五樓大平座,劉備欣然笑道:“伏虣、藏虎,今日小試牛刀。他日,當一戰成名。”


    王傅黃忠亦笑:“此戰罷,白毦再得良帥。”


    “許定有大將之風,當自領一軍。”薊王麒麟識英。每有所出,必有所中。此次,當不例外。


    許褚橫旗架盾,將許定遮於身後。


    六驍帥亦拉開陣勢,捉刀合圍,飛快用蠻語提醒同伴。搜尋二人破綻。


    奈何許褚身軀龐大,宛如直立人熊。其兄雖也身長八尺。然藏於身後,卻不顯山露水。取走一長一短,二角端弓。長弓二石,短弓三石。從背身位置不難看出,當是左利手。


    坐看勇士相搏,乃文臣一大樂事。便是鄭玄、司馬徽,亦難免俗。


    鄭玄笑問:“賢弟以為,誰人當勝。”


    “乃許氏兄弟。”司馬徽笑答。


    “需戰幾合,能分勝負。”鄭玄又問。


    “不出三合。”司馬徽又笑。


    “哦?”鄭玄輕輕點頭,再問:“若隻許褚一人,又當如何?”


    “一合見生死。”司馬徽再笑。


    “二人合力,反不如一人。”鄭玄奇道。


    司馬徽言道:“二人合力,出手多是許定,故三合可分勝負。若隻剩許褚一人獨鬥,勝負便是生死。”


    “原來如此。”鄭玄欣然點頭。司馬徽之意,許褚出手,有死無生。


    “擂鼓。”鳴鏑射空,史渙一聲大喝。


    戰鼓擂動,眾人無比屏氣凝神。


    三通鼓罷,六人齊動。


    宛如群狼搏虎,矮身撲出。


    右手百煉鋼刀,攔腰砍下。寒光一閃。左手柳葉飛刀後發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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