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煉一個月前已經到戶部述職,油菜花的種子和榨油方法他都交了上去,議事處將十斤菜籽以及榨油工具圖轉到工部,工部人員經過二十多天的辛苦努力,終於做出將榨油工具做好,並在八月十五前成功榨出四斤油。


    菜籽油金黃透明,工部官員先用二兩試著炒了盤菜,發現這比之前的芝麻油動物油炒出來的菜要好吃許多,當即就把成品送到議事處了。


    議事處將這約四斤油送一斤到皇宮裏,一斤給相爺,剩下的一斤八兩分給了議事處大臣和六部尚書。


    每家大約隻分到一兩多,隻夠炒一盤菜的。


    工部尚書聽聞顧主事帶迴的菜籽有五大布袋,便建議再榨一百斤,馬上就是中秋,每個高官都分些比較好。


    穆蘊沒有同意,一百斤就是一百多畝的種子,多這一百多畝,下一年哪個官員都能多分十幾斤菜籽油。


    大庸為了防止官員貪汙,發放給官員的節禮多而全麵,每年每官還有特定額度的補貼銀子。


    每次節禮發放的東西雖隻有兩樣,但最低限度也夠一個五口之家的官員家庭吃上一個月。


    而大庸節日又多,大部分朝廷官員,便是衙門捕快,都不用花費多少錢購買生活食用品。


    可不耐清貧的顯然就不行。


    聽相爺的意思下一年便會給官員們發菜籽油,工部尚書掰著手指頭大致一算,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員有三四千,按平均每人二十斤,就得六萬斤往上。


    差不多是一百多畝的量了。


    算清這個,工部尚書搖搖頭,大庸的官員比之以前曆朝曆代是最多的了,每年發這個那個的得四五百萬兩,而朝廷每年的賦稅收入一千萬兩左右,刨除撥給皇宮使用的一百多萬兩,剩下的甚至敷不住龐大的軍費開支。


    工部尚書越算越發愁,此刻大街小巷卻都是中秋將至的歡樂氣氛。


    顧煉走出院門,嬋娟和葡萄提著大大小小幾包東西跟在後麵,豐年最後一個出來關院門上鎖。


    這院子是顧煉在戶部上任不久後購買的,兩進的優雅小院兒,花了八百多兩,緊挨著槐花胡同。


    顧煉搬進來時,村裏人都來賀他喬遷之喜,更重要的是順帶祝賀他升了官。


    顧明月很喜歡這院子裏那兩缸紫色荷花,顧煉當即便讓人抬一缸給她送到槐花胡同那院子裏。


    顧明月說這院子隻留一缸荷不美觀,隻讓人移植了兩棵到自家。


    顧煥見此,派人把他那院兒裏池塘中的幾株紫荷都給顧明月添到了新置的荷花缸裏。


    顧煥之前經常往帝京來,早就在這片兒買了間院子,還是他們三家中最大的一個院子。三進三出亭台樓閣,據說是一個敗了家的商人所造,因那商人還沒住進去半年便破產了,大家都覺這宅子風水不好,即便商人壓價壓到兩千兩也沒人要。


    顧煥倒是不信這個,看過院子,直接按原值五千兩買了。


    感激得那商人給顧煥連連磕四五個響頭才罷。


    當時顧森一家也來賀這喬遷之喜,見兄弟幾家中單他家還沒帝京的房子,第二天就拿著錢過來來買院子。


    他覺得以後自家用到煉子的地方肯定多,住得近那關係便容易親近,最後買下來的院子也在這條柳樹胡同。


    “煉子,給成家送過年禮沒?”顧煉剛走出沒多遠,就聽到顧森的聲音。


    “送過了”,顧煉轉身,見顧森和孔三娘正走出門來,打聲招唿,問道:“三叔三嬸怎麽十五還在帝京?”


    顧森笑道:“這不南街那幾家雜貨鋪都想進泡麵賣,我們來簽契約,你這也是要迴家去吧?”


    顧煉點點頭。


    顧森道:“那正好趁三叔的船,來時碼頭坐船的人忒多,我和你三嬸兒就包了一條。”


    “那麻煩三叔了”,顧煉說道,側身讓他們先走。


    孔三娘沒怎麽跟顧家這個做官的孩子見過幾麵,但對他的溫和有禮卻觀感極好,想著現在有了捐監的規矩,以後就照著這個模子養她家燮兒。


    孔三娘和顧森都沒有越過顧煉走在前麵,孔三娘笑著搭話:“你那未婚妻真是個好的,那天又是讓人上茶又是讓人給我們送點心。”


    顧煉扯扯唇角,沒有多說的意思。


    顧森咳一聲,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煉子定親那天發生的事兒可不愉快。


    孔三娘也覺失言,暗罵自己不會說話,她在這官老爺跟前就容易緊張,想想還是不多說話好了。


    走到大街上,顧森便讓跟在後麵的小廝去租一輛馬車來,他們幾人則先朝西碼頭的方向走著。


    剛經過一家臨街的酒樓,突然噗通一聲有人從三樓墜下。


    孔三娘頓時被嚇一跳,緊緊抓住顧森的胳膊。


    二樓的一間窗戶內探出兩個人頭便又趕緊縮了迴去。


    “怎麽迴事兒啊?”此時路過的人都停下腳步聚攏過來。


    “去看看吧,這大節下的”,孔三娘晃了晃顧森的手臂,“能幫一把便幫一把。”


    麵朝下趴在地上的是個身著粉衣的女子,看樣子並沒有摔太重,此時還試著坐起來。


    顧森猶豫著不想找麻煩。


    正在這時一個小丫鬟哭喊著小姐從酒樓裏跑出來,擠過人群扶起來那女子,“小姐,您怎麽樣?您怎麽這麽傻啊!”


    菡萏扶著小丫鬟站起來,她隻是來彈琴的,對方卻讓她挨個嘴對嘴喂他們酒喝,與逼她去死有何異?


    “我沒事”,她說道,“迴朱舞樓。”


    眾人看清她暴露的衣著,知其是個青樓女子,那麽剛才樓上發生的事不用問便能猜出幾分,卻是沒想到這女子這麽烈。


    雖然大部分人都暗讚一聲,此時卻沒人願意伸出援手了。


    就連剛才很熱心的孔三娘,看清女子的穿戴打扮時,也不再做聲。


    這種青樓女子最會魅惑男人,他們還是不沾惹好,再說看她也不像有事的樣子。


    孔三娘正要說咱們走吧,那摔得嘴角帶血的女子卻向他們看來。


    孔三娘頓時一警,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她看的不是自家男人便鬆了口氣,隨即又莫名倒抽口氣。


    因為這青樓女子的目光正是落在旁邊的顧煉身上。


    孔三娘暗想還真是好眼光。


    顧煉對跳樓的熱鬧完全不感興趣,此時沒走也是出於禮貌等三叔他們夫妻,察覺到有人看過來,他皺眉下意識抬眼。


    菡萏見果真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激動欣喜一起湧上心頭,忍不住捂著胸口嗑起來,嗑著嗑著竟吐出一口血來。


    旁邊接二連三的響起驚唿聲,“這摔得不輕啊,快到醫館看看去吧。”


    “小姐,小姐”,慶兒嚇得大哭,一麵想屈膝向路人磕頭一麵又不敢放開小姐,聲音哽咽道:“求求你們幫幫我家小姐吧。”


    有男人想上前,立即被旁邊的女人一聲咳得停住腳步。


    隻這片刻,菡萏已經暈了過去,慶兒哭得滿臉淚張皇不已。


    顧森見兩個丫頭挺可憐的,旁邊人都是看著沒有伸手幫忙的意思,正巧這時小廝帶著馬車找了來。


    他就讓小廝幫那小丫鬟抬著女子到車上,去最近的醫館找大夫。


    小廝答應一聲過去了,慶兒淚眼模糊的道謝,雖然不想讓一個男的抬自家小姐,但她也不敢挑三揀四。


    周邊人都沒覺得有什麽,青樓女子整天和男人在一起,這救命的時候抬一下有什麽了?


    將小姐在馬車上放好,慶兒才轉過身來道謝,她一眼看見站在人群邊的顧煉,終於明白剛才小姐為什麽會那麽激動了。


    “顧公子”,她上前一步道,“您幫幫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是為了您才會跳樓的啊。”


    慶兒非常氣憤,不知道這人怎麽能麵無表情地在旁邊看得下去?嫌小姐是青樓女子丟人嗎?


    此話落下,眾人的眼光都“嘩”地看向邊上那年輕公子。


    薄情哦!


    顧煉麵不改色,“不好意思,我並不認識你們。”


    “你”,慶兒氣得手指顫抖,還要說什麽卻被孔三娘打斷:“小丫頭,我家男人好心救人,你們可別反咬一口。”


    “誰反咬一口?”慶兒急道,“我家小姐就是認識他…”


    “慶兒”,菡萏剛才隻是氣急攻心,這時悠悠轉醒,聽到小丫鬟的聲音立即叫住她,扶著車壁下來,她屈膝一禮道:“給幾位好心人添麻煩了,我的丫鬟隻是太擔心我,說的什麽話請你們不要介意。”


    她說著看了顧煉一眼,卻發現他眼中隻有陌生,一時心痛如絞,竟然不管身上的疼痛,喊上慶兒一瘸一拐地走了。


    …


    眾人議論著散去,幾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走出酒樓。


    為首之人笑道:“那女人之前還跟貞潔烈婦一樣,卻原來路上隨便看到一個男人都能貼上去。對了,你們誰認識剛才那人?”


    看不上他的女人竟能被一個無名小卒吸引,必須好好教訓一下。


    “六少”,一人走前兩步,低聲道:“我正好認識那人,是新到戶部上任的顧景之,據說和穆相是姻親。”


    這個六少是帝京四富之三的周家少爺,後麵這群則是跟著他家做生意的管事家的孩子,整日裏奉承他。


    周六聞言,臉色白了白,想起爹警告他的話有些後怕,幸虧他娘給他派了個包打聽的手下。要不然這次又要得罪人了!


    帝京就這點不好,閉著眼睛在街上抓個人都是官,他眼珠子轉了轉,剛才的妓女明顯是認識那官兒的,如果他將人買下來送給那官,說不定還能為家裏找一個大靠山呢。


    想到就做,周六一揮扇子:“去朱舞樓。”


    …


    顧森夫妻都不好問侄子是不是認識跳樓那女人,幾人一路無話地迴到顧家村。


    顧煉讓下人們先迴家,提著昨天就選好的月餅向村西走去。


    顧明月正在廚房裝點心,準備晚上看月亮時和穆蘊一起吃的,聽說煉大哥來送月餅,她忙撿些漂亮的花朵點心出來,連著自家做的月餅,以及葡萄、蘋果等裝了滿滿一食盒。


    “煉大哥,這些都是我做的”,顧明月出來時顧煉正坐在桌旁和她爹娘說話,“你走的時候帶走吧。”


    顧煉笑道:“聽二嬸兒說家裏的月餅都是你做的,有沒有多給我放一些。”


    “這下麵一層都是月餅”,顧明月指指食盒,“而且昨天我家就給你家送了兩斤月餅,這些是專門給你吃的。”


    顧煉眼中的笑意不覺更柔和幾分,“那就多謝翩翩了。”


    “不客氣”,顧明月擺手笑道。


    顧攀說道:“一家人客氣啥,翩翩還做許多花朵樣兒的點心,也讓她給你多裝些,節後拿到帝京送同僚吃照樣送得出手。”


    “爹,我已經給煉大哥拿過那個點心了,都是撿的漂亮又寓意好的花朵。”顧明月道。


    顧煉聽著,隻覺得心裏平靜溫暖舒適,眼中的笑意也就更加柔和:“我這幾個買來的月餅換走翩翩做的這麽多好東西,倒是占大便宜了。”


    旁邊捧著一個大石榴在吃的顧燦忙裏偷閑道:“我天天吃翩翩姐做的好東西,天天占大便宜。”臉上滿是得意神情。


    言外之意是你沒我占得便宜多。


    這話剛落下,一家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照影端了兩碟點心和瓜果送來。


    顧煉每樣都吃一些,才起身迴家。


    顧明月送他出門,顧煉問道:“今年你們還出去看月亮?”


    “嗯”,顧明月笑道,“還有煥大哥家和我們家一起去,煉大哥,你家要不要一起,鍾山旁邊的月色特別漂亮。”


    上午顧煥來她家送月餅,得知他們要去鍾山看月,便興致勃勃地要同去。


    不過如果不是煉大哥主動問起,她也想不起來邀請他。


    顧煉笑笑,“吳家昨天就派人往家裏和我那兩處送了帖子,邀我們去帝京聽戲看月。我就不去了,你玩得開心點。”


    “帝京的中秋很熱鬧”,顧明月想了想之前他們一家人在帝京過中秋那次,笑道:“那煉大哥你也玩得開心。”


    顧煉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讓她迴家,就轉身走了。


    顧明月看著他的背影,微皺眉,總感覺煉大哥有些不開心,難道之前林芙蘭的事他心裏還沒放下?


    想起這個,顧明月心裏也不大舒服。


    …


    鍾山上有座小廟,廟裏住著三個和尚,一個住持兩個徒弟。


    天剛擦黑,小和尚就坐在廟門口看向遠處的江麵,等上一年中秋節好似從天上降下的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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