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幅海上日出係列的繡圖已經繡好,顧明月看著隻有兩艘商船的海上景,唇角勾起笑意。


    這三幅費勁她心思繡出來的圖景,便是拿給媽媽看,媽媽也定會伸出大拇指誇讚自己吧。


    起身找出一塊雲錦,將繡圖包好,顧明月準備繡第三幅。


    這兩幅刺繡,她都不想出賣,心裏隱隱有個想法,要留給以後的孩子。


    想到孩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黯然。


    穆蘊進來就見到她神情低落的模樣,隨手放下帶來的東西,兩步走到她麵前蹲下來,笑道:“怎麽如此不開心,是嫌我今日來得晚了?”


    此時剛過戌時,顧明月看著他的眼睛:“你就這樣進來好嗎?外麵守夜的人還沒睡呢。”


    “這麽近的距離,有什麽動靜我馬上就注意到了”,穆蘊說道,也不再問她因為什麽事情不開心,將剛才隨手放在凳子上的紙包拿過來,打開,裏麵是一捧晶瑩圓潤的白櫻桃。


    “莊子上的櫻桃熟了”,穆蘊一邊說一邊提起一顆櫻桃送到她嘴裏,“明天中午我再帶著那半簍子過來,好吃嗎?”


    顧明月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在被投喂的豬,點著頭也拿一顆給他,手指卻被他含在嘴裏好一會兒才放開。


    “你越來越流氓了”,顧明月解下帕子擦手指。


    穆蘊低笑,半起身子抵了抵她的額頭,聲音寵溺:“非也,是我越來越愛你了,翩翩”,低聲絮語中,嘴唇已經流連著向下含住了她的嘴唇。


    “小心櫻桃”,顧明月提醒。


    一聲壓著嗓子的驚唿傳來,扇門邊照霜連忙側身背對內室,驚慌道:“小姐,對不起,我隻是想要問問您還有沒有什麽要吩咐的。”


    她隱約知道,姑爺有時候晚上會來看小姐,但沒想到他們他們…照霜臉上浮起紅暈,緊跟著道:“我不會告訴老爺夫人的”。


    穆蘊在顧明月唇上啄吻兩下,眼光微斜向門邊,隻是一時沒有分神注意,這丫鬟竟不長眼色地闖了進來。


    他絲毫沒慌張也沒不自然,伸腿勾來凳子坐在顧明月對麵,見她臉色微沉,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別生氣,我隻是一時沒有注意到,來,吃櫻桃。”


    顧明月瞪他一眼,覺得有些丟臉,咬下櫻桃便不再理他,轉身撐繡布,準備繡第三幅海上日出圖。


    穆蘊笑著往前湊湊,低聲道:“我真的分出心神注意了,但是有些忘情,翩翩,這個就要怨你了。”


    “…還怨我…”顧明月扭頭看他一眼。


    穆蘊伸手撈住她在懷裏拍了拍:當然怨你太能牽動我的心神了。


    照霜心跳極快地躺在床上,明明聽不到裏間有什麽,但總好像聽到姑爺低沉好聽的聲音,還有小姐略帶撒嬌的聲音。


    照霜抬手捂住陣陣發熱的臉頰,心裏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渴望過,慶幸她是小姐的大丫鬟,渴望小姐姑爺快點成婚。


    雖然小姐說以後會讓她們嫁出去,但是照霜不相信,小姐懷孕以後真能放心給姑爺抬她不熟悉的女人為妾。


    萬一被人分了寵呢,恐怕以後小姐要後悔莫急的。


    再說,她們是小姐的貼身大丫鬟,就是要陪小姐出嫁,在她不方便的時候伺候姑爺以幫她籠絡姑爺的心呢。


    照霜非常感激小姐給她的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因此她以後便是伺候了姑爺也不會分小姐的寵愛。


    相反,她還會幫小姐爭取更多的寵愛。


    顧明月猜不到照霜的心理活動,但是剛才她那種誇張的甚至有些做作的行為,已經讓顧明月分外反感。


    “幫我劈絲吧”,轉眸看了眼捧著櫻桃著急地在自己身邊打轉的穆蘊,顧明月將一團深藍色的明亮絲線遞給他,“一條絲線要劈成八十一根哦。”


    “…”穆蘊吃一顆櫻桃又送到顧明月嘴裏一顆,放下紙包,默默接過那團絲線。


    時間無聲流過,顧明月需要換線時,才驚訝地發現盤坐在她旁邊的穆蘊差點被一團亂線埋沒。


    “原來你也有不會的東西”,顧明月忍笑扯開他膝頭的亂線,“你不會剪成一段一段的再劈嗎?”


    穆蘊:…


    “我以為你要盡可能長的絲線”,穆蘊絕不承認自己是根本沒想到剪開這一茬,伸手幫她一起整理亂線,鎮定說道:“看樣子這些都不能用了,明天我讓人去蜀川采購最好的絲線來。”


    “不用了,我還有很多呢”,顧明月說道,“哎呀,你不要幫忙了,越幫越忙。”


    竟然被嫌棄了!


    穆蘊抬手便撈住顧明月纖細柔軟的腰肢,黑著臉抱起她放到床上,彈指氣流撲滅兩道燭光:“睡覺”。


    顧明月擰了下他堅硬的手臂:“我還想再繡半個時辰呢”。


    “睡得晚臉色不好看”,穆蘊認真道,拍著她的後背,“早點睡,以後都不準熬夜。”


    顧明月笑了笑,退出他的懷抱,將床裏的被子扔在他身上:“現在天氣很熱,不用你當爐子啦。”


    被用過就扔的穆蘊心情一言難盡:以後必要讓她知道,天氣很熱時抱在一起也很舒服,現在卻隻能很沒骨氣地抻開被子老老實實躺在一邊。


    月光入窗,照在剛繡幾針的刺繡一角。


    穆蘊的聲音在平靜的夜色中顯得分外平和:“翩翩,剛才那個丫鬟是不是叫照霜?”


    “是啊”,顧明月疑惑,“怎麽了?”


    “大哥家的女兒單名霜兒,以後叫起來應該很不方便”,穆蘊雙手交叉在腹部,十分認真,“不如發賣了吧。”


    莽莽撞撞,眼神不淨,這種丫鬟留在翩翩身邊他還真不放心。萬一哪天整個事兒,他要算賬恐怕一個小小丫鬟也承擔不起。


    顧明月側頭看著穆蘊,好笑道:“惹到你啦?剛才她應該不是故意的,若是擔心以後不方便,改個名字便是了,女孩子被賣來買去的不好。”


    “一個小小丫鬟,哪需這般費事?”穆蘊冷哼,抬手穿過她頸後,非常自然而然地將她攬在懷裏,“發賣出去方便又簡單。”


    顧明月有些不能理解他的邏輯,發賣能比改名更簡單?她說道:“當初說好了她們十八歲時我送她們一人一份嫁妝讓她們出去成親,怎能因為名字的事就賣人?明天我就給她改名字,你就別看一個小丫鬟不順眼啦。”


    “不長眼色的丫鬟,留著何用?”穆蘊聞言便很小心眼地明白表示,這個丫鬟爺就是看不慣。這種突然衝出來打擾主子不靜靜地跪下來張嘴認錯反而會說一串子話的丫鬟在他那兒,當即就讓人拉出去送迴人市了。


    顧明月也覺得照霜比起照影她們三個,有些不安分,但發賣這個處罰卻有些太過,拍拍穆蘊的肩膀:“別生氣,以後不讓她在外間守夜就是了,嗯,過段時間我就把賣身契還給她讓她迴家去。”


    穆蘊勉強點頭,眉眼間卻被笑意點染,翩翩順著他的感覺尤其好。


    他喜歡寵著她,但此時被她“寵”著,有種異常滿足的感覺。


    月白的光華在窗前的一塊地麵上微微偏移,蟲鳴聲時而透過窗紗,夜靜謐極了,廣闊的天空中淡雲聚攏翻卷,似能穿透時空…


    五光十色的裏島上此時匯聚了世界各國名流,寬敞平坦的中央大廣場對麵的海國中心博物館,將要在今晚召開一場轟動全球的拍賣會。


    隨著夜色降臨燈光散開,一輛輛豪車無聲駛來低調地泊在中央大廣場。


    無數記者身後跟著攝影師,采訪抓拍從車上下來的人,這些或是名企董事或是聞名世界的家族之長或是各國政要的人。


    縱是見過大世麵的記者,在此種盛會前也不由地心跳不穩精神緊張。


    “那是木工祖師爺顧煥的第八代玄孫顧涯哎,顧家現任族長,顧氏財團的當家人,幾乎不現身任何娛樂場所的黃金鑽石單身總裁啊啊”,一個女性記者扶著耳麥捂住胸口尖叫起來。


    旁邊的攝像提醒她看另一邊,正要去采訪顧涯兩句的女記者看了眼,差點就撲上去,心裏狂喊:名相穆含彰的後人,果真俊美賽出宇宙。


    大庸正是從穆含彰開始步入有律可依的共和治理,西方都是通過血火轉變了製度,而大庸在這位名相的帶領下,早五百年就開始以法律規定了選舉製度,而且聽說他對其夫人很專一,簡直讓新時代的男人都汗顏。


    最最重要的是,穆家經曆七任家主,每一任都俊美的讓人想哭。


    光憑長相,穆家後人就能征服全人類了,竟然還一個個能力超絕,無不是各領域天才巨匠。


    女記者還沒從衝擊中迴過神來,便見又一輛懸浮車停下,明亮修長的皮鞋踏在玉石地麵上,墨發紅眸的高大男子下車,轉身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下來。


    這是墨邇大帝的後人,墨邇·恆莊。


    三百年前海國帝製被推翻,墨邇大帝的後人流亡海外,再出現在人前時,便是一家資金雄厚的跨國企業。


    據經濟人統計,全球經濟被他們掌握了十分之一。


    前段時間墨邇大帝的真實墓穴被發現,墨邇家的後人就想買迴先祖遺物,但墨邇大帝是海國人共同的大帝,國家根本不可能將他的隨葬品拍賣。


    隨著墓穴挖掘深入,又在旁邊挖出一些大庸女子的飾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專家們研究過後,發現其中最沒有價值的要數一幅題名為海上日出的刺繡。


    說沒有價值也隻是相比較而言,據刺繡大師們說,這很像大庸失傳已久的顧繡,針法布局構圖都很上乘價值不低,定是出自一位非常優秀的繡娘之手。


    不過一位專門研究刺繡的學者說,正宗的顧繡雖然失傳,但各家針法都有顧繡的影子,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顧繡其實活在民間。


    因此海國政府經過商議,決定將這幅繡品拍賣。


    畢竟他們國家博物館已經保存了一幅更珍貴百倍的“人約黃昏後”,這一幅海上日出比之不及,他們沒必要保存兩幅風格相同的作品。


    走進博物館,穆贏看著兩邊打出的十幾幅各個角度的海上日出熒光圖,俊美冰冷的臉上微露笑意。


    多虧這一群傻瓜,不然他還不知道怎麽把太祖奶奶留下的東西收迴來呢。


    根據曾曾曾爺爺的筆記他知道,太祖奶奶當初共繡了三幅海上日出係列的繡圖,穆家隻保存一幅,第一幅年前他才收迴。


    因此這第三幅,他一定要拍到。


    寬敞奢華的拍賣場逐漸坐滿人,穆贏不著痕跡地四下一看,才發現奔這幅海上日出來的熟人著實不少。


    光顧家的人就來了三家,木工祖師爺顧煥嫡裔顧涯,第一名臣顧煉嫡裔顧淞,第一任大庸銀行行長顧熠嫡裔顧霆。


    按族譜查他們是近親,穆顧兩家的來往近二百年才比較少了。


    看在太祖奶奶的份上,穆贏向這三人略點頭致意。


    另外到場的還有寧郡黃家,洛州林家,服省張家,仙遊方家,風城宋家,燧原歐陽家…幾乎大庸數得上號的世家都有人過來。


    穆贏看向此時正高歌的世界知名女星,覺得今天想拍到海上日出有些困難。


    然而拍到日出,他就把太祖奶奶嘔心瀝血繡出來的海上係列刺繡找齊了。


    因此就是花一百億,他也要拍到歸航。


    不管當初太祖奶奶為什麽要賣掉這兩幅繡品,最後還讓太祖奶奶的心血流亡海外就是他不孝順。


    拍賣正式開始的時候,穆贏並沒有跟著叫價。


    其他人也是一副淡定態,直到繡品被一個日不落國家的大鱷叫到三十億,顧涯示意身旁的助理舉牌子,直接幾十跳加到五十億。


    現場略聞抽氣聲,片刻沉默後,拍賣師敲錘喊價,詢問可有再加者。


    本以為五十億頂天了,誰知道緊跟著便被墨邇·恆莊的助理舉牌飆到六十億。


    顧霆算算手頭資金,示意助理舉牌跟價。


    顧淞是現在顧家族裏最有錢的,輕鬆笑了笑,跟價。


    前些日子迴祖宅,找到一遝字跡模糊的手劄,拿到研究所讓人掃描出清晰的字跡後,顧淞才發現這手劄是老祖爺晚年時迴憶所作。


    其中記載著很多淹沒在曆史中的事情,比如這幅歸航就是當初老祖爺的堂妹親手送給墨邇大帝的,比如老祖爺年輕時對這位堂妹有過禁忌之情。


    顧慮重重的老祖爺選擇了遠離,中年時竟又無意中得知他其實是顧家小姑的孩子…


    顧淞從手劄中看得出來,老祖爺心裏根本沒有放下過年輕時那段感情,此次聽說歸航要拍賣,他便親自趕來,想買迴去掛在祖祠裏,算是子孫的孝敬吧。


    一番激烈競價之後,歸航被資金最為雄厚的穆贏收歸。


    貴賓室裏,穆贏帶著白手套打開繡圖,不無自豪地想這本就是他穆家的東西,一群人蹦噠著搶個什麽勁!


    這場豪門競標影像不知被誰傳到了網上,全球人民咂舌的同時,很多人都在懷疑穆家主是不是缺心眼兒?有的人還罵其驕奢淫逸。


    一幅刺繡再值錢,也不能值一百億庸國幣吧!


    穆贏難得心情好地關注起小新聞,因為他已將三幅刺繡全部收迴,想了想便把海上日出真正的秘密讓人製作成視頻放到了穆家集團官網。


    為何這三幅圖叫海上日出?乃是因為日出後將繡圖拿到陽光下,會顯示出另一幅景象。


    看過視頻,幾乎所有人都被驚掉眼珠子,網上頓時被驚叫嗷嗷的評論席卷。


    海國政府後悔地直想將手伸到拍賣當日阻止這場拍賣,那是墨邇大帝留給海國的珍寶啊,竟然被他們給賣了賣了…


    剛結束領導會議的顧淞,看過助理一臉驚悚地送上來的穆家公布視頻,來到玻璃窗前,看著遠處天空感慨地想,老祖爺那位堂妹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繡出如此奇珍!


    嫁給名相穆含彰的,應該就是這位吧。


    史上流傳下來許多名相穆含彰寵妻錄之類的話本兒,這兩位一直被後人津津樂道,但對名相之妻也隻是一個顧家女的稱唿,倒是介紹很多她父兄顯赫的地位以烘托她的優秀。


    對於她本人有何才能,卻是隻有貞靜知禮幾個乏善可陳的詞語。


    顧淞覺得這樣優秀的女子,應該更廣為所知,而不隻是作為一個附庸存在於曆史中。


    …


    陽光灑滿庭院,時聞雞鳴狗吠的顧家村迎來了新一天的早晨,梅林東南方的方周四五裏,正有許多工匠在和泥砌磚起樓台。


    “前麵就是咱家嗎?”紅衣女子指著坐落在路邊的農家莊院兒問道,聽到梅林那邊隱隱傳來的叮當忙碌聲人語交談聲,她好奇道:“你們村外還住著許多人家?”


    “不算太多”,林弛看了眼成婚剛一月的妻子,笑笑:“僅我們三四家,這裏靠山很涼爽,夏日你嫌城裏熱便可以來這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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