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正玩鬧的小子丫頭見此情景均安靜下來,大氣兒不敢喘一口。


    歐陽端皺眉道:“隻是讓你迴去想想,你聽不懂嗎?還有,在家裏不要隨便下跪。”


    照霜低聲應是,忙起身端著點心走了。


    “人不分好壞,但多種多樣,人多難免事雜”,顧明月說道,“這就是我不喜歡家裏要下人的原因。”


    顧煥咬著一根西紅柿葉梗,笑道:“誰擰把不聽話直接讓牙婆子領走,主人太慈下人才會多事。我家還準備買些人呢,就這丫頭們,到時我挑個把好的給你送來。”


    安靜許多的照平他們,聽見此話都不由抖了抖。


    “不要了”,顧明月忙擺手,說道:“我家現在的人已經夠多了,煥大哥,你去買人的時候讓大伯跟著,別買到奸猾之人。”


    不論雇工還是仆人這種簽賣身契的,最重要一點是看人。


    顧明月知道買人不好,但如果沒有賣身契約束著,她根本不敢叫她爹雇這麽多人看見護院。


    顧煥哈哈笑道:“放心吧翩翩,你哥我看人的眼光還是有點的,哎,我可跟你說,就剛才那個丫頭,你出嫁時絕對不能帶…”


    “煥大哥,你這是在打趣我吧”,顧明月哼一聲打斷他的話,走開去看水有沒有流到地頭。


    顧煥見此笑聲更大,他覺得翩翩是不好意思了,更起興致地跟著她問道:“上一次到咱家的那什麽大人,姓甚名誰?你們怎麽認識的?打算什麽時候定親?”


    顧明月笑笑,一個字不迴,顧煥便又去問顧熠,顧熠卻是知道什麽迴什麽。


    後院一時都是顧煥的笑語聲。


    顧明月便到前院搬穆蘊給她的草莓盆栽,顧氏正在東廊下乘涼,見女兒過來,說道:“你別一迴到家就撒歡兒,傷口還沒好,不能大意了,晚上想吃點什麽?”


    “五香肉餅”,顧明月說道,暗自吸了口口水,她已經近半個月沒吃這種味道十足的東西了,前幾天穆蘊做的烤乳豬不算,她根本隻吃一點點。


    “就吃這個吧”,顧氏笑著道,“娘現在就去做,你別在後院兒待太久。”


    “嗯”。


    惦記著五香肉餅,顧明月讓歐陽端把草莓種在陽光充足的一片地方,就來到廚房,對正和麵的母親道:“娘,肉餡兒讓我做。”


    照霜自覺剛才得罪了小姐,忙道:“小姐,我也會做的。”


    照雲聽照霜說了小姐對她的不滿,她在一旁擇菜,這時忙低下頭,不敢幫腔。


    顧明月沒理會她,隻挽起袖子去洗手。


    “好,讓你做”,顧氏猜想這幾天的吃食肯定早就讓她家閨女膩味了,對神情有些不安的照霜道:“你忙你的去吧,旁人做的翩翩不愛吃,你先學學再上手。”


    這丫頭剛才做的馬蹄糕她吃著跟小薇做的相比,還差一大截,翩翩肯定更不愛吃。


    又一次聽到這話,照霜開始懷疑,於嬤嬤從宮裏帶出來的點心做法他們都看不上,那他們平時都吃多好的東西?


    歐陽薇正在準備下人晚上要吃的菜,看見照霜臉上不相信的神情,不由笑道:“久了你就知道,翩翩在吃食上最用心。”


    言外之意,你那點真不夠看。


    照雲低頭,繼續幫歐陽薇擇菜。


    雖然於嬤嬤教她做衣服搭配衣服的手藝,但她知道就這半個月學的肯定很淺顯,而小姐的衣服初看不顯什麽,外衣料子卻是於嬤嬤告訴她的那種最貴的霧影紗。


    發現這一點後,照雲一開始那點因為到鄉下來而產生的落差感完全沒有了。


    她覺得自己將來要伺候的小姐,肯定不簡單,晚上迴去休息時還是提醒她們三個一下吧。


    照影和照雲抬著一桶水進廚房來,因為初到主家不知道該做什麽,她們兩個也留在廚房幫忙。


    有幾個更得力的人幫著,歐陽薇這一頓飯做的很是輕鬆,做了大半鍋粥,又多炒了兩個菜,她還沒感覺到往常的一半累。


    金黃焦脆的肉餅煎好一鍋,顧明月拿小竹筐裝起來,便迴後院跟煥大哥他們一起吃去了。


    照霜很有眼色地過來幫夫人燒火,聞著香濃的肉餅味道,臉頰一陣陣發紅,迴想起小姐在後院說的那些話,更覺羞愧。


    她自覺對主家的看不上很輕微,卻不料小姐一眼就看透了。


    她自覺從於嬤嬤那裏學得好點心,卻忘了她之所以能學這些,是老爺花錢送她們去學的,也沒想到小姐家裏吃的如此講究。


    那個歐陽薇已經做了一盆子紅燒肉,一盆子豆角炒肉絲,一盆子雜拌涼菜,還有一盆子蒜苗炒雞蛋,每一盆子的量都很多,且擔得當起色香味俱全,可她還有一個菜要炒,且這些菜竟都是做給她們這些下人吃的。


    於嬤嬤提點過她們,一些人家中,下人都是隨便吃幾個菜團子一碗麵疙瘩,除非是在主人跟前說得著話的人才能頓頓有葷菜。


    沒想到老爺家住在偏僻的鄉村中,給下人吃的卻如此舍得。


    “小點兒火”,正在煎肉餅的顧氏哪想到照霜燒著火會想這麽多,隻以為她被餅香味勾起了饞蟲,又出一鍋時,便夾出來四個拿油紙墊住遞給她:“去分給她們三個嚐嚐,灶裏暫時不用添柴。”


    照霜迴神,接過熱燙的肉餅,說道:“謝謝夫人。”


    顧氏笑道:“吃去吧,小薇,你先別忙了,過來吃兩個,咱們也都好長時間沒吃過翩翩做的好東西了。”


    照影和照玉聽得疑惑不已,夫人家給下人們還吃紅燒肉,怎麽一個肉餅就成好吃的了?


    不過咬下一口香脆卻半點都不膩的肉餅時,她們心中這個疑惑完全沒有了。


    照雲也吃得怔住,長這麽大,她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之前在於嬤嬤那裏的吃食她已經覺得很好了,沒想到小姐做的這個肉餅竟好吃到讓人想哭。


    照霜更是差點咬到舌頭,香脆的餅皮鮮嫩鹹香的肉餡兒接觸到味蕾,產生十分美好的感覺,她不自覺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一邊吃一邊臉紅不已。


    做好飯,顧氏拿出一個銀銚子,又拿來一包血燕放到碗櫥裏,並對照霜說:“你會茶飯,以後每天飯後都給翩翩燉一碗燕窩,冰糖出鍋兩刻鍾前放,不要放太多。今兒個的現在就燉吧,那丫頭吃一個肉餅估計也吃不下去別的東西了。”


    照霜慢慢答應,捧著銀銚子去洗,心裏卻半點不敢再小看主家。


    …


    把後院的竹管刷上漆,顧煥說得晾一夜明天再埋,吃了兩個翩翩拿過來的肉餅,他忍不住又到廚房拿兩個。


    沒形象地蹲在東廊的柱子邊吃完,顧煥摸摸半飽的肚子,準備迴家去。


    顧明月好笑地又給他拿來兩個,顧煥不好意思道:“再吃就在你家吃飽了。”


    “熠兒還吃三個呢”,顧明月指了指旁邊吃的滿嘴油亮的弟弟,“煥大哥你在我家還見外啊?”


    “不見外”,顧煥立即笑著接了過來。


    照夏端著兩杯溫熱的蜂蜜菊花茶送來,一杯捧給顧熠,一杯給顧煥。


    “謝謝”,顧煥接住喝一口,隨手就放在腳邊,絲毫沒有形象壓力,就他這一幅形象,任誰見了也不會想到他是那個做出那麽多實用東西的顧煥。


    照夏又搬來一個板凳,送到顧煥跟前:“煥大爺,您坐凳子上吧。”


    大快朵頤的顧煥這才注意到自己形象有些不佳,笑著接過凳子,坐好,看向顧明月道:“翩翩,你不覺得大哥這樣丟人吧?”


    “隻要自家舒服,管別人如何看呢”,顧明月說道,見煥大哥搖搖頭,一副就知道你沒說實話的模樣,她笑道:“真的啊,我覺得煥大哥這樣特別瀟灑自然,還有男子漢氣概。熠兒,你說是不是?”


    “是啊”,顧熠喝口茶,點點頭,“咱爹出門的時候就這樣蹲著吃。”


    顧煥哈哈笑道:“翩翩,你和熠兒還給我唱起雙簧來了”,說著看向小堂妹,“是不是有事要我幫忙啊?”


    顧明月:…


    “不是你問我的嗎?”她走到廊下的欄杆椅邊坐下,“我說實話,你又不信。”


    顧煥聽得極為舒心,比吃一碗冰碗還爽快,點頭道:“信,怎麽不信?”


    顧明月好奇道:“煥大哥,你這樣吃飯時是不是誰說你了?”要不然怎麽會問她丟不丟人什麽的?


    “這個”,古銅色皮膚的顏色微微加重,顧煥吃了一大口肉餅,細嚼慢咽下去才說道:“端午不去你嫂子家送節禮去了嗎?她身邊的丫鬟給我端來盤鬆糕,我當時就擱門口兒站著,捏兩個就習慣性蹲下來吃。然後迴來前,她單獨跟我說話時說我那樣吃東西和大街上賣勞力的一樣,下人們都笑話我。我知道她這麽說是為我好,但肯定也是嫌我丟人。”


    於家雖然是工藉,但家資富饒,給兒女的教育肯定和他們不一樣,顧明月笑道:“我猜嫂子不是嫌你丟人,是怕你丟人,還是為你好呢,你這樣想不是傷人家心?”


    “嘿”,顧煥笑道,“翩翩,今兒你這小嘴抹蜜啦?”


    總是說得他忍不住想笑。


    顧明月嚴肅道:“我說的是實話。”


    兄妹二人閑話之間,顧煥又消滅掉兩個肉餅,喝完蜂蜜茶,他站起身道:“吃飽了,我到作工房看看,你也迴屋歇著去。熠兒,走,大哥順道帶你捉黃雀。”


    顧熠也吃飽了,聞言忙忙地點頭,跑到屋裏拿出網兜叫上照平照安就跟著顧煥跑了出去。


    顧氏追出來叫他,“別在你煥大哥那兒混鬧。”


    顧煥轉身擺手道:“嬸子,沒事兒,我隻是過去走走,黃昏的時候那邊的黃雀都是成片飛,我和熠兒捉半布袋,明天烤黃雀吃。”


    “炸的也好吃”,顧熠蹦跳著補充,“娘,你放心吧,我不搗亂。”


    夕陽落下,一刻鍾後天空慢慢轉暗。


    顧煥背著半布袋亂撲騰的黃雀,身後跟著顧熠和照平、照安三人迴來。


    照霜把燉好的燕窩給顧明月送到屋裏,神情間再沒有那種優越之色,“小姐,燕窩好了,我在冷水中涼過了,溫熱正好。”


    顧明月沒想到才短短一兩個時辰,她竟有這麽大的變化,接過碗來見她還站在原地,說道:“你出去吃飯吧,有事我會叫你們。”


    照霜蹲身應是,還沒出門,顧熠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姐姐,我和煥大哥捉了許多黃雀,咱們烤黃雀炸黃雀吧,你什麽都不用做,隻在旁邊給我們指揮著就好。”


    “你也不怕撐得睡不著”,顧煥緊跟著走進來,照霜見禮,他隻擺擺手便走過去了。


    顧明月拿手帕給弟弟擦著頭上的汗,“晚上不能吃太多,熠兒,你身上都是汗味,快去洗洗澡。”


    被姐姐嫌棄的顧熠拖著腳步走出門去,到門口又停住,說道:“姐,那我明天早上吃。”


    “明天早上吃”,顧明月點頭,你也不怕油膩。


    顧熠歡唿一聲跑開。


    顧煥坐下來,看到桌子上鋪著塊雲錦,皺眉道:“你還沒好全乎,別急著忙這些。”


    “我把畫底謄上去”,顧明月一點一點喝著燕窩,同時不耽誤和顧煥說話,“不費神的。”


    “這畫的到底是什麽?”顧煥站起身左右轉著看雲錦上的圖,支著下巴道:“我怎麽看著是三條船重合在一起的樣子!”


    “此圖要繡出來才能看的”,顧明月說道,“繡架上那幅和這個刺繡原理差不多,我準備繡一個係列呢。”


    顧煥還是看不懂,搖搖頭坐迴椅子上,對她道:“繡歸繡,注意著身體,要經常出門看看天,看看山,不然年紀輕輕就會成為老花眼。”


    “還說我,你一畫圖連吃飯不都不記得了,豈不是對身體更不好”,顧明月暗想應該是近視眼,不過說起來免不了又得解釋許多,她就不提了。


    顧煥笑道:“靈感一來擋都擋不住,翩翩,你說奇怪不奇怪,沒聽你給我講那各種農具、水泵運作理論,搖柄水車和割麥機這種東西,我想都不敢想,聽過你說的那些,我現在卻是什麽都敢想,也有信心把它們變成現實。”


    “真的嗎?”顧明月起身拿來紙張和毛筆,畫了一個大大的風車推到他麵前,“之前聽你說想要做一個比水碓更好的舂米工具,你看風車怎麽樣。水碓用水力帶動,風車靠風力帶動,各有各的優勢和限製。對了,我還知道一種船碓。”


    爸爸專修過他們那裏各時代的農具,並經常自豪地對她說曆史上數中國的農業工具最先進,隻是沒有形成力量體係,竟在一百年內被發現了石油和電的西方超越,然後被狠狠地甩在了後麵。


    顧明月卻並不覺得那種完全靠自然力的農具有什麽落後之處,煥大哥明顯有這方麵的天賦,她完全不介意把那些在她腦子裏沒什麽作用的知識講給他聽。


    兩人這一說,便是一個時辰,如果不是院子裏猛然響起的嚎哭聲,他們還能討論一個時辰。


    “燦兒,你哭什麽呢?”顧煥出來,見哭得滿臉鼻涕淚痕的顧燦誰也哄不住,便沉下臉道:“再哭我就把你扔到山裏喂狼。”


    圓胖的顧燦聽到嗬斥便怔怔地看向顧煥,隻沒過幾秒鍾,又仰著頭朝天哭喊起來:“娘,我要娘,二伯是壞人,大伯也是壞人,煥大哥是大大大壞人。”


    顧攀聽了一路,雖然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言語,他心裏依舊不怎麽是滋味。


    顧明月走過去對父親道:“爹,你去洗臉吃飯吧,燦兒我來哄他。”


    “這小子勁兒可不小”,顧攀搖頭,“閨女,你迴屋裏去,讓他把你推一下可不是玩的。”


    這邊正說著,那邊過去哄堂弟的顧熠被推了一個趔趄。


    “熠兒”,顧明月喊道,“咱們都不要理他,讓他一個人哭去吧。”說著對父親笑笑,“爹,你累一天了,快去吃飯,小孩子都是越哄越厲害,不理他一會兒就好了。”


    顧氏看看跪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嚎的侄子,暗歎口氣,對站在一旁的照康等十人道:“你們也都洗洗臉吃飯去吧。”


    不片刻,院子裏就隻剩下顧燦,這小子本來是幹嚎,一見真的沒人管他了,眼裏的淚珠子立刻啪啪往下掉。


    他還記得是誰不要二伯二大娘管他,一邊哭一邊嘟囔道:“翩翩姐壞,燦兒要找娘。”


    躲在廚房往外看的顧煥失笑,轉頭對顧明月道:“翩翩,那小子哭得更兇了。”


    “沒事”,顧明月給父親遞過去一條幹毛巾,“我們待會兒再出去,爹,燦兒這樣哭了一路嗎?”


    顧氏把熱騰騰的肉餅和粥端上來,向外看一眼道:“哭成這樣,你們怎麽把他從吳美霞那兒要過來的?”


    “可不就這麽哭了一路”,顧攀擦過臉坐下來,一口就吃下去半個肉餅,“咱家那十個人也不是白帶的,吳家人死活不願給孩子,我和大哥就找了他們村的村長。吳村村長去吳家談了談,那吳家人也不怎麽想讓吳美霞帶著燦兒,村長談一會兒他們就鬆口了,吳家老太太過去把孩子給抱了出來。”


    “不過,那吳美霞倒是哭著又追出來半裏地”,顧攀說著搖搖頭,“早知如此,當初怎麽不能好好過日子。”


    顧氏笑道:“我看她舍不得燦兒是有,恐怕還是擔心自己往後不能生,想讓這個兒子給她養老呢。你可別忘了,她手裏還捏著近五千兩銀子呢。”


    顧攀聽此,歎口氣:“不說那女人了,晦氣。”


    “二叔,我爹迴家去了?”顧煥問道。


    “村口分開的”,顧攀說道,“你爹說待會兒再和你娘來看燦兒。”


    顧煥這才覺得不那麽難堪,其實他爹是老大,當初分家時分的東西是最大份兒,而今這事也該他家管。


    奶奶雖然把燦兒托給二叔家,他爹若就撒手不管也太難看了。


    顧明月衝了一杯蜂蜜菊花茶,叫顧煥一聲,“咱們去看看吧。”


    顧熠在他屋裏看書,透過窗戶看見姐姐和煥大哥都出來了,也放下書跑出來。


    顧燦已經哭啞了嗓子,卻還不停地在說“我要娘我要娘”。


    顧明月蹲下身,扶住小孩子滿是汗膩的腦袋,把茶杯送到他嘴邊,說道:“別哭了,喝點水。”


    顧燦哭一路,路上二伯或者大伯給他水喝全被他哭鬧著打翻,到這時已經渴得不行了,當下捧住茶杯便喝了個幹淨。


    “還哭不哭了?”顧明月看著他問道。


    顧燦哼一聲,啞著嗓子道:“我要跟我娘一起,才不在你家。”


    顧明月不想跟他說他娘不好的話,便笑道:“往後你必須在我家呢,你如果聽話,我會經常給你做好吃的,你如果不聽話,每天就隻能吃幹餅子。”


    顧燦垂下頭不說話。


    顧煥說道:“你真要跟你娘走?以後你就不能姓顧了,而且我和熠兒,還有翩翩,都不是你的哥哥姐姐了,你爹也不會再管你。你還走的話,我就送你迴去。”


    “我爹才不舍得不管我呢”,顧燦鄙視地看了顧煥一眼,“他現在不管我,等他老了我不給他養老送終。”


    “哎,你這熊孩子”,顧煥擼起袖子,“這些大不孝的話你都跟誰學的?”


    “翩翩姐”,顧燦嗷一聲拉住顧明月的袖子躲在她懷裏。


    顧熠立即不願意了,扯開他道:“你別猴我姐姐,我姐脖子上還有傷口呢。”


    顧燦仰頭看看顧明月,隻見她對自己笑了笑,脖子上還係著好看的紗巾,他不信道:“哪有傷口,翩翩姐好好的,熠哥騙人。”


    顧明月有些無語,扶著顧燦起來,“你餓不餓?家裏做了好吃的肉餅。”


    一聽肉餅,顧燦兩眼放光,點頭道:“小寶要吃。”


    顧煥摸摸他的腦袋,“你不走了?”


    顧燦道:“走,我吃過再走。”


    “不行”,顧熠道:“吃了我家的東西就不能走了,再說,你姥姥家有我家好玩嗎?我和煥大哥下晚的時候捉了許多黃雀,明天我們還烤黃雀吃呢,我家還有照平照安照順一大堆人能跟我們一起玩。”


    本就餓得肚子咕咕叫的顧燦聽到堂哥說的直吞口水,可是想到娘告訴自己的話,他又堅定地搖頭:“那我不吃了,我還要去找我娘。”


    顧明月暗想燦兒還知道心疼他娘,三嬸卻完全沒為孩子想過,她這樣帶著他走,就算有那四千多兩銀子又能怎麽樣,錢總會花完的,她能保證燦兒在別家不受欺負嗎?


    “來,先洗洗臉”,把顧燦拉到廚房,顧明月一邊給他洗臉一邊道:“這是你的家,你跟著你娘去哪兒?”


    “去我舅舅家”,顧燦不愛洗臉,沾上水就搖頭道:“好啦,不用洗啦。”


    顧煥過來按住他,“瞅瞅你這個臉,脖子,都是泥,還不洗臉!”


    顧燦一看這架勢又要開哭,顧明月說道:“你再哭,沒有肉餅吃,我們也都不管你了,現在就讓你自己去找你娘。”


    顧燦看看顧明月,又往屋裏看一圈,見每個人都不管他的樣子,嗚嗚的聲音到嘴邊又扁扁咽了下去。


    洗出一盆泥水,顧明月直接讓煥大哥搖來兩盆清水,給顧燦洗了個幹幹淨淨才讓他去吃東西。


    顧氏留了十個肉餅,顧攀吃七個,剩下的三個全都進了顧燦的肚子,吃過肉餅抹抹嘴,他又要喝粥。


    顧氏好笑地給他端上來,這小子喝了一碗還要,顧氏擔心人家說她不舍得給侄子吃東西,正要再去盛,顧明月攔住了,對顧燦道:“讓我娘帶你去洗澡,然後睡覺。”


    顧燦覺得二伯家的東西忒好吃,他想一直吃,可翩翩姐剛才說肉餅是她做的,自己不聽話,以後她肯定不把好東西給他吃。


    腦瓜裏轉一圈,顧燦站起身:“我去洗澡,明天翩翩姐還給我肉餅吃嗎?”


    顧熠說道:“我家好吃的特別多,明天有新的,我姐做的烤黃雀比肉餅還好吃。”


    顧燦咽咽口水,點頭道:“我現在就去洗澡。”


    肉餅的魅力實在太大了,顧燦現在特別想吃比肉餅還好吃的烤黃雀。


    顧氏領著顧燦洗過澡,狂哭半天現在吃飽又喝足的小孩子沒出洗澡間就開始眼皮子打架。


    顧柏夫妻已經過來,顧氏把睡著的顧燦送到他們屋裏,幾個大人便坐在一起說起下午的事,商量著怎麽去找顧森。


    …


    顧明月沒法洗澡,隻讓照雲和照霜抬來半盆水擦了擦身子。


    她換好睡衣,照雲過來道:“小姐,夫人說從今晚開始讓我們四個輪流睡在外間。”


    外間有一張寬大的床榻,晚間鋪上鋪蓋能睡人,白天收起來就是大椅子,現在是夏季,隨便鋪一層薄褥子就行了。


    “行”,放下護膚膏,顧明月道:“頭一天來,什麽沒有的東西你跟我說。”


    “家裏的東西很齊全,我們什麽都不缺”,照雲施禮,想和小姐說兩句話拉近關係,卻不知道說什麽,隻好道:“奴婢退下了,小姐有什麽事輕輕喊一聲就行了。”


    “倒不用這樣”,顧明月笑道,“你安心睡,我晚上不會有事叫你,你就當是和我做個伴兒。”


    “對了”,她又從梳妝櫃側邊的抽屜裏拿出四盒護膚膏,“這個給你們用,當初照花那四個小丫頭來時我給了她們一人一盒香膏。我爹娘讓你們照顧我,按照規矩說,你們是比她們高一等的丫頭,所以給你們的護膚膏是珍珠粉做的,比她們的好。晚上抹,臉會越來越白呢。”


    “謝謝小姐”,照雲雙手接過,跪下叩謝。


    “起來吧”,顧明月伸手扶她,“我家沒有接到賞賜時下跪磕頭的規矩,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是,小姐”,照雲站起身來,福過一禮腳步輕輕地出門而去。


    下午時聽到照霜說小姐為難她了,且一開始照麵,小姐也不冷不熱的,照雲還以為小姐不喜歡她們。


    但是…她低頭看著手中四個散發著淡淡香味的盒子,她在於嬤嬤那不是白學這麽些天的,自然能看出來這種護膚膏有多好。照雲心想,一到家小姐就給她們這麽好的東西,豈會是不喜歡她們?


    恐怕是不喜歡她們當時的態度吧。


    照雲苦笑一下,真覺得自己學過規矩要伺候的就是府門裏的千金大小姐了,那種想法何其可笑,況且老爺能拿得出那麽多銀子送她們四個學規矩,小姐即使住在鄉村,也是她們該好好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啊。


    夜深人靜時,一戶農家院中卻還傳來隱隱的嗚咽聲。


    吳家大嫂動作很大地翻個身,吵醒了旁邊熟睡的男人。


    吳闖不耐煩道:“大半夜的,你翻來翻去還讓不讓人睡了?”


    “你那妹子一直哭,我能睡著啊?”吳家大嫂坐起來,對著窗戶喊了一聲:“別哭了,早點睡吧。”


    “要你兒子被抱走,你不難過?少嚷嚷,想哭就讓她哭去。”吳闖咕噥一句,便麵朝外閉眼繼續睡。


    吳家大嫂擰了擰男人的耳朵,哼笑道:“我若跟你和離,你的兒子才不會帶走呢。”


    吳闖並不介意,嗤笑道:“不看看你那模樣,跟我和離了還有誰要你?”


    “怎麽就沒人要了?”吳家大嫂氣得在男人胳膊上狠狠打了一下,“你說你妹子也是的,好容易找到苗家地主老爺那樣的人願意娶她做填房,她非要帶個拖油瓶做什麽?”


    吳闖捂著胳膊又打起唿嚕來,吳家大嫂晃了晃他,低聲道:“你妹子手裏少說還有四千兩銀子吧!她出嫁前你怎麽也得哄過來三千兩,咱們家可一窩孩子等著吃穿呢。”


    唿嚕聲停下,吳闖沒了睡意,暗自琢磨著有那麽多銀子後,他就能娶兩個美貌小妾了。


    妹妹那裏還真得好好哄哄,要不然她肯定不會給他錢,當初要送自家長孫去上學跟她這個姑姥娘要錢,她揣著那麽多卻隻摳出來二十兩…


    “你明天早起給妹妹做點好吃的”,吳闖說道,“再陪她說說話。”


    這邊房裏,困頓不已的吳老太太正對女兒道:“別哭啦,睡吧,剛才恍惚還聽到你大嫂喊著讓早點睡呢。”


    “娘,我一想到燦兒不在身邊,就睡不著”,吳美霞已是哭得雙眼腫如核桃。


    “舍不得孩子你別改嫁”,吳老太太其實很不讚成女兒改嫁,二嫁的女子不值錢,給別人養兒女不說,稍不留神就會被人指著鼻子罵,“咱村這個苗地主家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家,他那個老娘慣會磋磨兒媳婦。”


    吳美霞哭道:“在顧家我都過的什麽日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當初繡蘭一死,村裏人十個九個都在背後說道我,出個門也沒人搭理,顧森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過年迴家待了三天卻都不迴屋裏睡。現在他被除族,那顧家老婆子還說要休了我,我能不提前為自己打算嗎?”


    “顧家老婆子看著是個好的,誰想到心這麽黑”,吳老太太坐起來安慰女兒,“娘知道你的苦,可你有裏握著四千兩銀子,改嫁到那都能過得好,非要帶著燦兒幹啥呀。”


    “娘,別人家的孩子能跟我親嗎?”吳美霞說道,“我雖然才三十二,可誰知道還能不能生!你卻二話不說就把我兒子給奪了迴去。”


    吳老太太說道:“村長可是說了,再鬧下去,到公堂上他是不會幫咱們說話的,孩子到那時還是被顧家的人奪走?弄不好你兄弟幾個還得挨一頓板子。現在當緊的是,顧森那什麽時候能把和離書送來。”


    “左不過就這幾天了”,吳美霞擦擦眼淚,暗裏希望兒子能照她說的那樣,離開她就哭,顧家人哄不住,照樣還得給她送迴來,“前幾天顧家老二不知道因為啥事一直在帝京沒迴家,要不然女兒還不能聽到風聲提前跑迴來找兄弟撐腰呢。娘,到時顧森若給的是休書,你一定不能讓我爹和兄弟幾個放他走。”


    吳老太太點頭道:“這個娘知道,是他顧森理虧在先,量他也不敢給休書。”


    “我的寶兒啊”,突然想到兒子,吳美霞又拿帕子捂著嘴哭起來,“沒有你娘可怎麽活!”


    這時的顧燦正睡得香甜,還扁扁嘴,夢語不斷:“我要吃肉餅”。


    顧氏知道這小子現在還尿床,正要坐起來抱著他到恭桶邊尿尿,聽到還說吃肉餅,她忍不住低聲道:“這孩子怎麽就知道吃?”


    顧攀迷迷糊糊睜開眼,對妻子道:“你睡著,我抱他去尿。”


    …


    把過尿,把睡熟的顧燦放到床上,顧攀已經沒多少睡意了,看沙漏也才醜時正,他便又趟下來,對妻子道:“明天我就和大哥去平陽縣找三弟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兒,這幾天家裏你多注意著點,下人誰敢不聽話你直接發賣。”


    “嗯”,顧氏說道,“你出去的時候帶上照康和照遊吧,不是說他們兩個都有點功夫?至於家裏,你不用操心。”


    顧攀想了想,答應下來:“對了,我不在家這幾天,含彰若是來咱家,你總別使臉色,我看閨女很是中意他,別讓閨女難為。”


    他在家還能說說妻子,他不在家閨女夾在中間得多難做。


    “那些事我又不是沒跟你說!”顧氏看著床帳子,說道:“以後萬一出什麽事,咱們後悔都來不及。”


    顧攀笑道:“我仔細琢磨過了,你說的那些其實沒道理。你說含彰他爹娘的事兒,如果有他舅家的人幫著,他娘能落到那一地步嗎?”


    顧氏遲疑片刻,道:“不能”。


    “這不就結了”,顧攀拍拍妻子的肩膀,“咱不能保證往後的女婿能一直對翩翩好,可咱們還在後麵站著呢,沒了咱倆還有熠兒和煥子、煉子兄弟幾個,誰都不能欺負去翩翩。”


    顧氏笑道:“我能不知道這個?遇見薄幸人,女人最受傷的都是心上,咱們這些人誰能醫心?”


    顧攀半晌答不出來,隻道:“你現在逼著,還不是讓閨女傷心?”


    “她還小,懂啥”,顧氏雖是這麽說,心裏卻知道他們閨女的性子,往往認準了一件事就不會輕易放棄,她也不舍得逼女兒。


    放下這個事,夫妻兩人又說起來到時給顧森找個什麽營生好,再睡著時已經是寅時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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