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婦們剛才說的話,顧明月也聽見了,她抬眼看去,隻見宴席上盡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說著什麽的人,還有不少滿臉好奇的小姐催著身邊的丫鬟去秦二老爺府上看偷情被抓現場。


    “翩翩,這種事我們可不能好奇”,穆蘊拉著顧明月,讓她麵向戲台,“好好聽戲。”


    恰在這時,旁邊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小廝,小廝一停住就擦著額上的汗說:“公子,要不您自己去看吧,圍了好多人,小的個子矮,隻看見一個白花花的屁股,也不知道是二老爺的還是穆夫人的。”


    “笨啊你”,公子狠狠地拍了小廝一下,“都看見屁股了你還看不出來是二老爺還是穆夫人的?男人和女人就那兒不一樣。”


    小廝忙捂住頭,委屈道:“小的沒看到下邊…”


    話題越來越汙,顧明月和穆蘊幾乎同時咳了一聲,那公子立即不好意思地撿了張椅子坐下來,雖然抓肝撓心地好奇,但這一園子都是女孩子,他真過去了,以後還能不能娶到媳婦啊?


    顧明月喚來臉帶憂色的倚翠,“你過去讓班主換個熱鬧的戲,再找兩個人看住花園出口,別再讓人出去了。”


    倚翠覺得臉上燒燙,二老爺做事總是這樣不靠譜,以後他們秦府的人又得被人笑好長時間了。


    “是,多謝姑娘費心”,倚翠施禮點頭,顧明月又叫住她:“別忘了叫個小丫頭找幾個能撐場麵的嬤嬤過來。”


    倚翠答應,快步離開,不片刻,秦大管家的娘子就帶著三四個衣著整齊氣度不凡的仆婦過來,戲台上也熱鬧鬧地唱了起來,交頭接耳聊八卦的人漸漸地便都看向戲台,不管怎麽樣,得給秦家留點麵子。


    更何況,眾人看看主席,皇上還在那兒不動如山地坐著呢,他們這些臣子好歹也得注意點影響。


    大約一炷香後,貴婦人三三兩兩的迴轉,各各臉上平平靜靜,讓人看不出什麽。


    秦老夫人很快帶著幾個仆婦過來這邊,臉上帶著些微勉強的笑意,她先過去給主席上的皇帝賠過禮,又向眾賓客道聲抱歉。


    “老夫人,你莫要放在心上”,劉譜站起身,安慰秦老夫人兩句,表明朕絕對不會因此而斥責臣子的態度後,便拱拳告辭,離開前,他朝顧明月笑了笑,囑咐道:“沒事就多往秦府裏走走。”


    顧明月按手一禮,點頭無語。


    皇帝離開後,其他人這才紛紛告辭,麵對著秦老夫人時,誰的臉上也沒露出嘲諷之色,然而人還沒跨出小花園,就紛紛低聲交談起來。


    “瞧那穆夫人和秦二老爺何等情濃?門被推開時,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二老爺沒顧著自己反倒是先把穆夫人給捂嚴實了。秦二夫人不是一向和穆夫人交好?我看那兩人借著二夫人的名義偷了絕不止一次!”說出這話的貴婦滿臉肯定,提到穆夫人三字時,眼神中的鄙夷卻是遮也遮不住,末了嘖嘖感歎:“怪不得穆夫人能把穆尚書勾得逼死發妻,那叫聲恐怕是樓裏的魁首都比不過。”


    康夫人眼底尚帶著笑意,卻掩唇長歎一口氣:“可憐的二夫人,好不容易懷個孩子,又被氣得早產了,這秦二老爺也太荒唐了。”


    “誰說不是呢”,康夫人話音才落,立即就有人接道:“以往隻知道他們兩口子不太和睦,誰知道其中還有這麽個原因!而那穆夫人竟還有誥命在身,實在太侮辱這個身份,我看,咱們不如聯名向皇後娘娘請願,廢了她的誥命身份為好,不然傳到市井,我等,就連皇家,都要被人嘲笑死了。”


    “確實如此,劉夫人所言有理…”


    前麵的夫人們越討論麵色越嚴肅,跟在後麵的各家女兒則依舊低聲嘻嘻笑鬧著,康琪被許多好奇的女孩推出,再加上她也非常好奇,便拉拉走在前方的嬤嬤:“嬤嬤,秦二老爺和穆夫人真的有奸情嗎?”


    嬤嬤聞言便沉下麵容,轉過頭教訓道:“小姐,這些話不是女兒家能說的,還有各位小姐,迴去後莫要嚼口,免得被人譏笑。”


    康琪一向受父兄疼愛,聞言便哼一聲道:“做的人都不怕旁人譏笑,我隻不過是問問,有什麽好被笑的?”她隨即又擺手:“不過我聽嬤嬤的,還是不說了,穆夫人做出這種醜事被眾人撞見,恐怕已經沒臉麵再見人,我們還是不要談論她了。”


    “嗬嗬,康小姐果然心地善良”,走在後麵的趙小姐聽了這話諷笑不已,“隻希望以後康小姐的丈夫和別家婦偷情時,你也能這麽大度。”


    “趙小姐”,康琪皺眉,停住腳步,“我隻是就是論事,你為何總要牽扯到我身上?穆夫人和秦二老爺有私情是不對,可秦二夫人的做法就對嗎?我敢說,她絕對是故意帶著那麽多人去堵他們的,事情曝光於眾人眼皮底下,秦二老爺是個男人不會有什麽事,穆夫人以後要怎麽活?我並非偏袒她,而是不用我們說什麽她就能受到應有的懲罰,你我貴族千金,又何必在背後談論,給她多添一把刀。”


    走在另一側的少年郎們聞言,好幾個都開口相助:“趙小姐,康小姐說得對,為人當寬仁大度,尤其是女孩子家。你小小年紀就這般苛刻,以後誰還敢娶啊?”


    走在側旁的定西候世子卻隻是笑笑沒說話。


    趙小姐登時氣得滿臉通紅,甩袖快步走開,總是這樣,她說什麽都有一群人站在康琪那一方,她能爭得過才怪?


    康琪笑笑,對趙小姐的失禮絲毫不在意,轉而和旁邊的女孩說起別的事來:“顧小姐的廚藝真是讓人難忘,她做的蛋糕我一開始吃著不怎麽樣,後來有些餓又吃了些,慢慢細品,味道真的不錯,比那些廚子做出來的強不少呢。”


    “我吃著也可以,”莊玉公主說道,“等以後琪兒你可以設個宴專門請她給咱們做蛋糕吃啊。”


    “可惜秦老夫人認她做了幹孫女”,康琪另一邊的女孩搖頭,萬分遺憾道:“不然就可以把她買到府裏,讓她天天給我做好吃的。”


    “頌兒”,康琪不讚同地喊了她一聲,卻忍著笑道:“那顧小姐本就因為出身萬分敏感,你這話讓她聽見,不知又要怎麽和你爭辯呢。”


    定西候世子聞言,皺眉搖頭,快步走開。今日他才看清,這康琪看似大度無爭,內裏卻比誰都計較得厲害,到現在為止,那位顧小姐已經被她暗裏諷刺了不知多少次。康琪這樣的女子,比那趙家小姐更為可怕!


    此時就要到了秦府的停車處,眾人見定西候世子突然加速,都以為他是急著迴家,定西候夫人還喊了兒子一聲,讓他等等家裏的馬車。


    主子們到來,各家下人遠遠地看見,就把馬匹車輛牽了出來。


    康家隻有康夫人帶著女兒過來,馬車卻比別家四五個人同來的都敞亮豪華,眾人都自覺地排在後麵,等著康家的馬車先行。


    “琪兒,快上車”,康夫人向正和她說話的某位侍郎夫人笑笑,轉過身招手讓自家女兒過來,“來前你父親便說你二哥今天要從南祁省來,咱們早點家去。”


    “哎”,康琪想起二哥走時說的要給她帶的好東西,眼睛立即亮亮的,她愉快地向莊玉公主和頌兒告別過,就掂著裙子向馬車跑去。


    莊玉公主麵上帶笑,心中卻有些不舒服,從年前就是這樣,不管誰家有宴會,離開時眾人必得等康府的人先走,就連有她這個公主出場的地方,也必須退在康琪之後。


    噗通!


    莊玉公主被一聲巨響拉迴心神,抬眼看去,就見剛才還巧笑嫣然的康琪在豪華大馬車的幾步外摔了個狗吃屎,她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隨即就慌忙跑過去,擔心問道:“琪兒,沒事吧?”


    其他人也紛紛捂臉,這一下子得多疼啊!虧得人家康小姐是自小練武的,要擱別的女孩子早就哭起來了吧。


    “都瞎了,還不快點扶小姐起來?”康夫人愣了一下,繼而便朝呆呆的仆人吼道:“要你們這些沒眼色的有什麽用…琪兒,怎麽樣,沒磕到吧?”


    秦府跟出來的相送的仆婦上前,擔心而又盡責道:“康夫人,用不用叫醫婆來看看?”


    康琪強忍羞怒,抬手擋著痛得發麻的嘴唇,話語模糊道:“不用了,沒事,母親,我們迴家吧。”


    “叫什麽醫婆?”康夫人豎目怒喝,“我家琪兒自小練武,不是什麽風吹就倒的嬌弱之人。”


    聞言,眾人臉色都有些怪異。


    仆婦低頭退開,康府的下人連忙拿下車上的小凳子,抬手恭請小姐上車。


    康夫人到底擔心女兒,現下也不好問剛才怎麽摔了,是不是有人搗鬼?隻是扶著女兒,讓她先登車。


    康琪同樣想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仆人剛把凳子擺好就迫不及待地踩了上去,意外再次發生,凳子一下子傾斜,沒踩穩的康小姐就這麽趴在了車轅上,比之剛才更為沉悶的噗通聲想起。


    巧合的是,康琪本就痛到發麻的嘴唇正正嗑在轅木外裹的一層金片裝飾上,鮮血霎時就流了一片,滴滴答答落在地麵上。


    “琪兒?”康夫人驚叫,趕緊把女兒扶起來,對著秦府的仆婦就是一聲怒吼:“還不快去叫醫婆?”


    仆婦心想你家小姐不是自小練武的嗎?還叫什麽醫婆?麵上卻是恭敬地應聲是,施一禮便急急走了。


    而其他等著康家夫人小姐先走的人皆是:……康小姐今兒是惹到哪路黴神了!


    “琪兒,怎麽樣?疼不疼?有沒有什麽大礙?”康夫人擔心地連連詢問。


    康琪疼得已經沒有什麽心情去羞愧了,她隻覺上顎處又痛又熱,舌頭往前一抵,兩顆帶血的門牙便被抵了出來。


    噗嗤!


    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住,捂嘴低笑起來,康夫人神色淩厲地看過去,那人卻早眼疾腳快地躲了起來。


    “來人,給我查”,康夫人讓仆婦過來把女兒扶到一邊,便指著車前的車凳道:“到底是誰,敢在我康家的馬車上動手腳?”說完,她又看向秦府的下仆,喝道:“還不去把你們家大老爺給我請來,今日之事必須給個說法。”


    這邊秦老夫人已經聽到下人的稟報走了過來,聽到康夫人的話,同樣疾言厲色道:“康夫人說得對,必須差個清楚,看是哪個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秦府動手腳?還單挑康宰輔家眷的馬車動手,實在是膽大至極!”


    老夫人本來就心情不好,再加上之前這康小姐找翩翩的麻煩,此時的話裏就滿是嘲諷。


    康夫人冷笑一聲,“秦老夫人,是說我故意冤枉旁人了。”


    “這倒沒有”,秦老夫人微笑,此時康家的下仆正要拿起凳子檢查,她抬手阻止:“慢著,為求公平,咱們還是請府尹帶人來檢查吧。”


    在心裏偷著樂的眾人聽見秦老夫人這話,不由紛紛望天。


    “是啊,秦府今天的咄咄怪事真是不少”,康夫人不客氣地道,“正好也讓人查查,二老爺和穆夫人是怎麽滾到床上去的。”


    想要她女兒丟人丟到滿京城,沒門兒!


    秦老夫人看了康夫人片刻,點著頭笑道:“好好,即便不請府尹出麵,也不該你我府上的人來檢查,否則誰家造點瞎話該怎麽說?正好,今日來赴宴的有幾位老實孩子,劉大人,李大人,趙大人,煩請你們三位過來看看,這康府的車凳到底有沒有問題。對了,剛才下仆還說,康小姐在這片地兒摔了個狗吃屎,你們也給看看,是不是這地上被有心人抹了麻油啊?”


    “你…”,康夫人心內大罵死老太婆,麵上卻隻得強壓怒氣,“三位好好查一下吧。”


    劉李趙三人對看一眼,這都是什麽事兒?


    雖是不願出頭,被眾人殷切地盯著,三人也隻得出來,一一在康小姐摔倒的地麵上看過,又一一地拿起凳子對著陽光看來看去,末了一語不發地迴到自家家眷旁邊。


    一番動作下來,誰還看不見那地麵幹幹淨淨,凳子結結實實?


    三人不用說話得罪康家,事實也被大家看在了眼裏。


    眾人都不由在內心暗歎康小姐的黴運,秦老太太卻是笑道:“康夫人,可清楚了,沒誰弄鬼吧?平地上摔跟頭,也隻能說康小姐太倒黴了。以後啊,為人做事謙遜點,看著點路,又何至於摔掉兩顆門牙!”


    秦老夫人話剛落,人群中就響起好幾道沉悶忍笑的噗嗤聲。


    康夫人自覺顏麵大失,康琪早已抬不起頭來,推開正為她處理傷口的醫婆便捂著嘴跑了出去。


    “快去跟著小姐”,康夫人一麵讓仆人去追女兒,一麵怒視秦老夫人,“老夫人,我們的確隻能自認倒黴,隻是秦家的門,我康府的人是再不敢進了。”


    康夫人走後,其餘人也三三兩兩地離開,有的礙於情麵還告辭一聲,有的卻覺著秦府今日得罪康相,也沒那個結交的必要,說一聲都沒便快步離開。


    不過片刻,上午還賓客盈盈的秦府成了門可羅雀。


    穆蘊和顧明月不遠處,眼中笑意從剛才就沒有息過。


    黃素因為擔心明月被秦府的事情波及也沒有立即離開,在一旁遠遠地站著。


    吳繒同樣很擔心,便拉著吳夫人磨蹭著不讓她走,因此秦府大門外就剩下這麽幾個人。


    “秦老夫人”,眾人都離開後,吳夫人就有些尷尬,然而看到老太太頭上的白發,她心中又有些同情,“那事兒對二老爺一個男人影響不大,旁人要笑也隻是笑那穆家夫人,您可別丟在心裏。至於康夫人那些話,您更是不必擔心。”


    “多謝吳夫人寬慰”,秦老夫人歎口氣,苦笑道:“的確,除了被人指點笑話幾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幸而她家的孩子都還小,等他們成家時,這件事的影響早就過了,隻怕是會影響到翩翩。


    “翩翩”,想到這,秦老夫人伸出手示意顧明月過來,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待會兒迴你家在帝京那個院子去住吧,我讓秦家大娘帶幾個人去跟你作伴,等府上幹淨了,你再過來。”


    秦府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顧明月有些擔心老太太,搖頭道:“祖母,我再住兩天,陪你說說話。”


    秦二老爺府上一鬧起來後,在客房裏看書的歐陽端便來到小花園中,之後就時刻跟在顧明月旁邊,此時聽到她的話,不由上前一步,想要提醒她秦府出了那種醜事,她還是先離開比較好。


    秦老夫人已是先一步開口:“聽祖母的,先迴你家去”,又叫歐陽端上前來囑咐兩句,老太太便讓秦大管家的娘子命人備車去。


    當餘光看見站在一旁的穆蘊時,秦老夫人心裏驀然咯噔一下:昨天晚上才提起過那先穆夫人,今天她家就出了這種醜事,莫不是她惱著老二家的,找上門來了?


    秦老夫人心中搖頭,卻已決定明日就去大菩提寺上一炷香,再跟慧通法師求幾道辟邪符。


    馬車很快備好,倚翠還有秦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各提著一個包袱過來,秦老夫人對顧明月道:“那些是我和老大家的給你家人準備的,帶迴去讓你娘給分分,上車吧,過了這段時間再來看祖母。”


    如果是其他事,她倒也不用急著送翩翩離開,男女偷情,這事兒太髒了。


    “走吧,我送送你”,穆蘊看她猶豫的模樣,緊跟著說道,“你在這什麽也做不了,反而會妨礙老夫人處理家事。”


    秦老夫人點頭:“含彰說的是。”


    顧明月知道自己留下也幫不上忙,便說好過幾天再來看老太太。


    正對倚竹說讓她好老照顧老太太時,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驟然停在秦府大門外。


    穆重沉著臉,剛掀開車簾,看到站在秦府門外的穆蘊,他車凳也不踩,一下子跳下馬車,幾大步走到穆蘊跟前揚手便要打:“原來你也在,我就知道,夫人一向貞潔守家,怎麽會突然地就和秦二偷情?說,是不是你在中間搗了什麽鬼?”


    穆蘊身手靈活,往後一閃便避開了穆重的巴掌,冷笑一聲,諷刺道:“你自己娶了個什麽樣的賤貨難道心裏不清楚?再則,你的女人和別人睡了,質問我這個做兒子的搗鬼,不是太可笑了嗎?”


    沒離開的吳家夫人,以及秦府眾人,聽到這對父子的話,都有種大開眼界之感:沒想到穆尚書是這種人,穆二爺這一張嘴也夠毒的。


    “你個逆子”,穆重再次揚手,初時吃驚的顧明月已兩大步擋在穆蘊前麵:“有你這麽做爹的嗎?你的妻子和別人偷情,跟穆蘊有什麽關係?今天一天他都和我在一起,至於你妻子為什麽偷情,你還是快點去秦二老爺家問問吧。”


    她真是長見識了,世上竟會有這種男人,下輩子就該讓他做太監,永遠都生不出兒子!


    “好好”,看到就連一個小女孩眼中都滿是鄙視嘲弄,穆重氣得手指顫抖,扔下一句“若跟你有關係老子饒不了你”的話便臉色鐵青地直接跨進秦大老爺府上。


    穆蘊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扶住他的丫頭,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翩翩,我心裏真暖和。”


    你是我長這麽大,第一個擋在前麵維護我的人,雖然沒什麽威勢,卻讓我歡喜非常。


    顧明月看不出來穆蘊的未盡之言,向老夫人告辭過,又轉向吳府眾人一一告辭,便轉身登車離開。


    穆蘊笑著朝這些人拱拱手,跟著走了。


    吳夫人歎口氣,“這穆蘊,有那麽個爹,還能長這麽大,真不容易”,轉而對秦老夫人輕施一禮:“老夫人,我等也告辭了。”


    秦老夫人目送著吳家一行走後,便扶著丫頭的手迴到府中,還沒到長慶院,就有秦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跑過來道:“老夫人,我家夫人剛剛順利產下一子,可二老爺,他,卻正寫休書要休了夫人呢。”


    秦老夫人揉揉額頭,扶著倚竹道:“過去看看吧…”


    “娘,你可要為我做主”,秦二夫人頭纏白布巾,正抱著兒子嚶嚶哭泣,一見老太太進門,便把孩子交給旁邊的嬤嬤,欠身哭道:“二郎他自己做虧心事在先,現在卻還要休我,媳婦往後可怎麽活啊?”


    秦老夫人遠遠地坐下,看著床上的二媳婦道:“老二家的,他們偷情著實不對,你故意引著那麽多人來撞他們的奸情,是不是也有欠考慮?這麽一來,不說老二,就是你,和我孫子,以後怎麽在帝京立足?你們還能出去見人嗎?”


    “做錯事的又不是我?”秦二夫人雙手攥著床上的被子,咬牙切齒道:“我為什麽沒臉見人?沒臉見人的是那個騷貨。”


    “那顧幽雁什麽樣的女人,你不知道嗎?”秦老夫人冷哼,側頭看向外麵,“當初能讓穆重逼死發妻,你還敢跟她來往,就不奇她今兒個能和老二滾到一起去。老二那我會說他,不會讓他休你,隻是你以後也老實點,都是做娘的人啦,為孩子積點福吧。”


    秦二夫人被老太太這話說得渾身一抖,她想起當初頻頻帶著顧幽雁偶遇穆重的事情,想起顧幽雁不願做妾而自己還順著給她出謀劃策的情景,當早就記不清的穆夫人那張麵孔突然在腦海中閃現時,她尖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秦老夫人搖搖頭,起身離開,對於那個才生下來的孩子,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秦二老爺這邊,卻是被怒極的穆重幾拳甩得鼻青臉腫,下人們都躲在外麵,誰也不敢進去勸架。


    “穆老爺,雖然我兒子睡了你媳婦不對,你打這麽狠也該夠了吧”,秦老夫人站在門口,語氣裏的諷刺絲毫不掩,“再說,到底是怎麽個情況,我們也得先問問不是?”


    穆重難堪地停下拳頭,氣喘噓噓地對跟著過來的小廝道:“叫夫人和她那個丫頭過來。”


    “老爺”,顧幽雁滿心的惶恐,進門看到穆重的臉色,便一下子跪在地上,“求你休了我吧,為妻隻有一死,才能全一心的清白。”


    穆重甩袖冷哼,坐在椅子上,怒聲問道:“你和秦幾,你們偷幾次了?”


    他本來是打算迴到家再問,好歹這麽多年夫妻,得給她留幾分臉麵,他自己也要臉。然而一看到女人衣領下若隱若現的吻痕,穆重就想起秦家下人遞過來的話,他的妻子和秦家二爺偷情被人堵在了屋裏,而堵住他們的人還都是帝京中有臉麵的人家,他這張老臉恐怕早就丟盡了!


    “我們一次也沒有”,顧幽雁連忙搖頭否認,臉上的淚珠子成串地往下掉,“我隻是有些累,來秦二老爺府上暫歇,卻被人設計了。”


    秦老夫人當然得避免這女人攀咬自家府上的人,立即喝問:“你暫歇為何要到老二府上?誰人會設計你?”


    顧幽雁直覺得想要說是那個小崽子,然而她心中本就有鬼,卻又怕扯上小崽子把那件事說漏,因此焦躁不已,眼珠飛轉之下,她已然泣道:“正是二夫人,我過來這邊休息,隻跟她說了,那時二老爺還在席上,除了她誰也不知道我去哪裏啊,就是她害我。”


    顧幽雁說著掩麵大哭,秦二老爺一下子踢倒牆邊沉重的木椅:“我就知道是那個賤婦。”


    “她為什麽要這麽設計你?”秦老夫人瞪兒子一眼,淡淡問道,“那小丫頭,你一直跟在你家夫人身邊,內中緣由詳細跟我們說說。”


    瑟瑟發抖的細兒聞言忙側頭看向夫人


    顧幽雁心中一突,放下手帕停止哭泣:“老夫人應該去問你家兒媳婦,為何要這麽害我?”


    說著看向穆重,見到他滿臉疑色,她心中便已滿是冰涼。


    秦老夫人冷哼一聲:“我不用問,我那二兒媳婦我還不清楚,她一向是個醋壇子,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想讓我家老二置辦,她能故意把你跟她的丈夫弄一個屋裏?圖什麽?就為看你的笑話?”


    “穆夫人,我倒要問問了,誰家赴宴時不是丫鬟婆子帶一大堆,為何你卻隻待一個小丫頭過來?莫不是本就想要弄什麽鬼事?卻陰差陽錯地被我這傻兒子撞到了?”


    秦老夫人疾言厲色,一言一語都顯得底氣十足,本就心中有鬼的顧幽雁頓時麵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賤婦”,穆重氣得胸前起起伏伏,雙目赤紅,抓起桌子上的一個茶杯便朝女人扔去。


    顧幽雁登時被砸了個滿臉,額頭瞬間腫起一塊大包,胸前衣襟也殷濕一片,她暗自咬牙,仰頭淒然一笑:“老爺,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如今我已失了清白之身,想來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的,我也再無臉留存於世…”


    話未落,她猛然起身,朝廳中的柱子上撞去,柱子上濺開一朵血花,人也如破布般落在地上。


    然而看著這一切的幾人皆是麵色平靜,甚至連動動身子去攔的傾向都沒有,秦老夫人擔心扯上人命鬧大,讓倚竹從外麵叫進來一個婢女,說道:“去看看人死了沒有。”


    婢女臉色發白地上前,伸手,顫微微地試過鼻息後鬆口氣道:“沒。”


    秦二老爺以往也很是欣賞顧幽雁,此時卻越發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他冷笑道:“穆大人,幸虧尊夫人沒死,不然我豈不是得到刑部走一圈?我已說過,睡她是因為中了藥,你打也打了,火也撒了,如果還不解氣,便開個價吧。”


    好容易平順一點的穆重差點又背過氣去,他豁然起身,指著秦二老爺道:“秦幾,你等著,這事咱們沒完。”


    穆重到底沒把妻子就這麽扔下來讓下人弄迴去,憋著氣親自把人抱到了馬車上。


    “老爺”,馬車駛出沒多遠,顧幽雁便緩緩睜開了眼睛,未語淚先流,“妾心裏隻有你,我真的是被那二夫人害了。”


    穆重冷哼不語,顧幽雁卻看得出來他已是心軟了,當下心中也安定許多,雖然一時消不了他的怒氣,可她卻很信心再把他的心隆到自己這邊。


    然而顧幽雁怎麽也想不到,此時她與秦二老爺偷情的事已傳得大街小巷盡皆知曉,更想不到的是,當六王爺拍著肚子和三五好友在茶樓喝茶聽到這番八卦時,登時掀番茶桌,在友人和眾茶客麵前破口大罵起來:“她娘的,本王還以為穆重家那娘們兒是個多貞烈的,幾天前爬到老子床上,爽也爽過了,她給爺來個事後尋死,心疼的爺當時便許給她許多好處。沒想到這卻是個婊子,今兒又跟秦二搞上了,也不知這隻破鞋被多少人玩了過,我真是虧大了!虧大了!”


    茶樓閑人最多,不過一刻鍾,六王爺的這一番話便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地傳得滿街知曉。


    穆重未進家門就聽到街上有人在討論穆尚書的夫人有多放蕩,連六王爺的床都用心機去爬雲雲,當即氣得吐出一口老血,暈死在馬車裏。


    顧明月總算理解了“不脛而走”的真正威力,馬車剛進槐花胡同,她就聽到街邊幾個婦人在興致勃勃地討論朝廷大員家的後院那些事,甚至不止有秦二老爺和穆夫人的風流韻事,還有六王爺,戶部李大人…


    顧明月按按額頭,這簡直比登報廣而告之的速度還快。


    “姑娘,你沒事吧?”秦大管家的娘子聽著外麵那些說秦府裏有多髒的話,也是擔憂不已。


    顧明月笑著擺手:“秦大娘,我沒事,隻是現在風言風語的,你們迴去後還是不要和祖母說起。”


    秦大管家的娘子緩緩點頭,拉住顧明月的手道:“好姑娘,難為你這麽關心老夫人。家裏大老爺和大夫人一旁寬慰著,這事很快就過去了,你別擔心。”


    而她心裏,對於此事的傳播速度也是心驚,再想當時好多家的下人都撞見了,此時鬧得滿城風雨也似在情理之中。


    歐陽端跳下馬車,打開大門,直接將車趕到院子裏,等那秦大娘和另外兩個丫鬟下來,他便伸出手臂讓顧明月扶著跳下來。


    秦大管家的娘子正要迴身去扶,見此情景不由搖頭失笑。


    穆蘊跟著進門,此時就覺得歐陽端這個人簡直礙眼至極,暗裏琢磨著以後得跟丫頭商量商量,讓她換個女的使喚。


    “你怎麽把馬也牽進來了?”顧明月看見穆蘊和他的馬,不由奇道:“你還準備在這兒吃過晚飯再走?”


    穆蘊點點頭:“正有此意”,隨即指指外麵,“現在滿城都在說那女人的事,外人眼中那是我繼母,我此時迴家,可不要被鄰居指點出窟窿來?”


    恰在此時,街上有小孩子們唱著什麽“泉水中長禾苗,落下去個孤雁,一眼望去,綠帽高高”,顧明月差點噴笑,這誰弄得,也太有才了。


    “好吧,你在這吃過晚飯再迴吧”,顧明月對穆蘊表示一萬分的同情。


    聽清外麵唱的什麽,穆蘊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是哪個編的,的確諷刺那老東西了,可不也把他這個姓穆的給咒進去了?


    下一刻看見他的丫頭,穆蘊心中又是一片開闊:翩翩隻會愛他一個要他一個。


    這段時間的帝京非常熱鬧,繼戶部尚書夫人和新任蘭台寺卿秦大人偷情被抓事件、六王爺曝光他早已玩過戶部尚書夫人事件,穆尚書將夫人送到外省田莊別居事件也很快新鮮出爐。


    然而都這樣了穆尚書還不休妻,帝京中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市井細民,都對他的心路曆程表示好奇。


    在這件事的熱度還未消退之時,康相獨女上馬車時一不小心磕掉兩顆門牙事件又掀起一波熱議。


    “門牙掉了可是太影響門麵了”,茶攤上一個頭戴巾冠的中年男人搖頭歎息,“再美的容貌若無一口雪白瓠齒也沒什麽看頭,更何況康小姐還不是聞名天下的大美人,這下子恐怕找不到好夫婿了。”


    “聽說那康小姐已經十六七”,他的同伴嘖嘖兩聲,“年紀又大,容貌又有損,除非康相利用權勢…”


    “兩位客官”,茶攤老板提著一銅壺茶走來,笑眯眯指著一掛布簾子,“這個事兒還是到裏麵討論,被康相府上的人聽見,挨一頓都是輕的啊。”


    兩位客人拱拳道謝,果真起身到布簾子後麵去喝茶。


    有低笑聲傳來,老板轉頭,就見另一桌上坐著一個少女和一個麵色微黑的少年郎,而那少女似是因為聽到他們的話正露笑顏。


    見那少女模樣,老板心中便生出幾分歡喜,想到家中清一色的孫子,便羨慕起這少女的爺爺奶奶來。


    “小姑娘,要碟茶點不?”老板走過去想給兩人續茶,卻見兩隻杯子都是大半滿,又想送些優惠給這女娃,老板便極力推銷自家的茶點,“我家二媳婦的炸果子做得這一條街都聞名,爺爺給你端一碟嚐嚐?”


    顧明月今日來帝京正是去看老太太的,此時剛從秦府用過午飯出來,她想四處逛逛,走得有些乏這才撿個茶攤坐了下來。


    因為老太太和秦大夫人心情都很不錯,完全沒受前幾天事件的影響,顧明月陪著她們吃吃喝喝了不少,如今是不渴也不餓,對於老板的提議便搖頭擺手:“下次我們再來吃。”


    老板萬分遺憾,提著茶壺到其他桌上給客人續茶。


    顧明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想到剛才那兩個中年大叔對康琪磕掉大門牙的關注點,不由地再次噴笑。


    歐陽端麵目沉肅,想到什麽,也咧了咧嘴。


    顧明月看到歐陽端的表情,不由笑問道:“阿端,你是在笑嗎?你在笑什麽?”


    歐陽端說道:“我聽秦府的小丫鬟說,那個康小姐欺負你了,再聽說她沒了門牙,我就覺得挺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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