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之戰,白起坑趙卒四十萬,這四十萬趙國青壯,就是趙國整整的一代人,他們都有家小,都有親眷。


    秦風自然知道,長平噩耗傳來,邯鄲人人帶孝之事的。


    眼前的老王頭,是將近六十年前,那場其實已經決定了天下歸屬之戰的幸存者,他對長平的感懷,趙國舊民的長平情結,其實隱隱真是大秦現在統禦天下的一個死穴。


    武安君的手太辣了,軍事上雖然一勞永逸的永遠解決了秦人最大的敵手,隻是現在,政治上的惡果,還要自己和嬴政來承擔。


    秦風偏頭看去,父皇眸子中有傷心之意,卻更有一股決絕。


    知父莫如子,秦風知道,嬴政恐怕是當今天下,性格最為剛硬之人,他確實說過體恤趙人的話,隻是此話,是站在秦皇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對下的恩遇。


    趙人如果真的揪住長平情結不放,想在上黨郡有所異動的話,秦人的彈壓,隻怕比六十年前還要血腥,而這一次,趙人根本連半絲還手之力都沒有的。


    這是何人定下的惡毒計謀?是將幾十萬趙人的毀滅,做成了讓秦國動蕩的籌碼,好大的魄力,好深的謀局!


    秦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輕輕走到了父親的身邊,拍了拍嬴政的背。


    “阿父,左右咱們無事,賣我們的鹽就是了,什麽長平英靈神跡,隻怕未必是真的,這天下以一己之私,裝神弄鬼的事情多著呢。”


    秦風此話,很對王家老二王雄,那個教書先生心意,王雄感覺每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中,不禁用力的拍著大腿,喊叫起來。


    “就是如此!天下鬼神,到底是何物質?英靈從何而來,為何幾十年長平都無異狀,偏偏今日現身,父親,這中間都沒有道理的!”


    “說句不怕父親得罪的話,真有英靈,當年邯鄲被圍的時候,可沒看見半個英靈前來相助呢,此次我和哥哥,全當陪著父親散心了,祭拜一下當年王家死在上黨的先輩。”


    “你這破孩子,懂個屁!長平現在的神跡,想來是死去的先人,看著現在的趙國不喜歡吧,不一樣了,不一樣了,再過二十年,我們這一輩死完,就沒有趙人,隻有大秦國民了!”


    老人此話很有些大逆之意,嬴政身邊的王翦,蒙武都擔憂的看了陛下一眼,深怕陛下皇帝脾氣發作,現在就送老王頭見他昔日的好友。


    沒想到嬴政隻是一笑,不理那個倔強虛弱的老頭,而是目光掃向了方才在牛車邊大哭的孩子。


    秦皇畢竟五旬的人了,現在還沒抱上孫子,心中多少有些缺憾,看著小孩子臉上還掛著淚珠,小口在吮吸著什麽,又有點想笑的樣子,便走到了那個垂淚少婦和小孩子的身邊。


    “老王頭,這是你家的小孫女?孩子倒是伶俐,爺爺問你,你喜歡現在的大秦?想看先祖的英靈嗎?”


    小女孩子不過四五歲,卻很是聰穎,知道眼前這個眼睛看著很嚇人的爺爺,其實是很好的人,認真的想了想,從口中吐出了半塊糖丸。


    “朵兒怕,怕鬼,朵兒喜歡糖塊,阿爺帶迴的糖塊,是太子殿下做出來的,真的很甜的!”


    嬴政聽了麵前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話,不禁撫須哈哈大笑起來,還有點示威的瞟了小女孩子正牌爺爺一眼。


    這可是趙國的下一代,已經被風兒想出的奇怪玩意,完全的折服了。


    “掌櫃的,少東家,小家夥不懂事,讓兩位見笑了,嗬嗬,天下隻要是大風山的學堂,大風秦的商鋪,裏麵的老師,夥計,都有大風山奇物的饋贈。”


    “這糖塊,據說是太子殿下想出來的,邯鄲哪裏買的到,這是鹹陽直接拉到學堂裏給學子用來獎勵的,王雄也算是以公謀私,帶了點給女兒,朵兒吃了以後,就再也離不開了,我還發愁,這吃完了,以後怎麽辦呢。”


    “哈哈,小姑娘識貨!”


    “有意思,朵兒真是聰明!”


    嬴政和秦風聽了王烈之話,對視一眼,不禁笑了起來。


    大風山學堂,大風秦商鋪,自成體係,那是太子直接統屬,就是三公都管不到這兩家去,天下學堂的教材,大風秦的貨品,秦風都是有意交給蒲家來運輸的。


    他因為穿越前的體悟,知道物流對於帝國的重要,更知道這其中巨大的利潤,早就有意讓蒲家從礦業轉到物流業,秦國從南海郡,一直到北方的烏蘭貝托,現在到處都是蒲家的商隊。


    這還是秦風設想的簡易鐵軌沒有成型,若是鐵軌成型了,蒲家能握住這條命脈,九卿從藥石卿之後,再設立交通卿,這天下物流,才算官民並舉,初具規模。


    秦風身邊兩個紅顏知己,蒲清成熟一些,蒙婧卻還總像個孩子,她也是甜食控,身上帶著的皮囊中,總裝著半袋子的糖。


    眼見太行山中有一個那麽小的知己,蒙婧笑著從皮囊中拿出幾包糖,就塞到了那個少婦的手中,把朵兒看著舉手歡唿起來。


    “王伯,兩位,這長平現在到底是什麽情形,咱們都不知道,何必在太行山中為此爭論,大家反正想去的地方是一樣的,索性結伴同行,英靈到底是什麽,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眼見小朵兒一番天真話語,惹的老王頭的眉毛又豎了起來,秦風連忙岔開了話題。


    老王雖然是個倔老頭,畢竟人家才救的命,救命恩人的安排,自然是要聽從的


    王家兄弟看著蒙婧隨手拿出兩包糖,不禁彼此對視了一眼,大風山的東西,可是樣樣不便宜,這兩包糖,在邯鄲買不到,在鹹陽,也值將近十金了。


    這尹家少東家夫人,手筆倒是大的很啊!


    王雄知道糖丸珍貴,推辭了幾次,朵兒都急哭了,蒙婧哪裏肯收迴?


    直到秦風收了王家兄弟的驢皮膏,直說此物煮水對婦人調養身體有大益,兄弟兩人這才安心。


    當下兩邊結伴而行,王家兄弟兩人,老大豪爽,老二則是頗為儒雅,對了秦風的胃口,一路西去,倒是相處很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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