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略微沉吟,在王離的繼續講述中,他想起後世在網上做杠精時,看到的很多碎片知識。


    其中最典型的,莫過於明朝和蒙古,以及後金之間的戰爭。


    前者出名的,除了明門宗的土木堡之戰,還有明神宗時期的湟中三捷。


    其中湟中三捷的西川康纏溝之戰,就是很典型的,類似於當年李陵那樣的情況。


    蒙古騎兵用優勢兵力,包圍了用火炮戰車結成王八陣的明軍,先是‘四麵其攻、矢下如雨’,沒有占到便宜。


    之後‘四集而攻其南’,集中兵力攻擊明軍主力的西寧營兵,意圖先打出缺口再衝垮明軍車陣,結果依舊沒有奏效。


    之後在明軍火槍火炮下損失慘重,殺紅眼了的蒙古騎兵,亮出了最後的底牌:


    複驍騎重鎧,奮長槍鉤杆,單犯西寧兵!


    這句話意思就很明顯了,無非就是重裝騎兵開始硬衝了。


    當然,又送了一波人頭。


    不過之後在和後金的戰鬥中,單純的車陣就吃了大虧。


    明槐宗四年的大淩河之戰,救援大淩河的張春率領四萬多人,以車兵為主排成密集步兵方陣,迎戰後金兩萬騎兵。


    後金沒有重蹈蒙古人的覆轍,掏出了幾十門大大小小的火炮一陣亂轟,大破明軍車陣,之後騎兵追擊,贏得最終的戰鬥。


    扶蘇長歎一聲,心亂如麻,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他當時看到這段資料的時候,心中曾經有一個疑問,後金和大明,究竟誰是蠻族……


    要是按照某些大佬的結論,至少在清初期,所謂騎射,跟鬼子那邊的幕府將軍的xx劍聖一樣,隻是平日用來裝裝逼,培養武德而已。


    真到了戰場上,鬼子手中的大槍,一個比一個長,而清軍的火器數量,更是多的一批!


    和很多影視作品不同,清軍作戰時,主要戰術是鳥槍兵和火炮以大縱深多排隊列進行,近乎永不間斷的輪射,直至將對手射崩後才由藤牌兵和馬隊進行衝擊,這就是所謂九進十連環戰術。


    可以肯定的說,至少在這個時期,這一套戰術不僅橫掃東亞,就算是放到歐洲,也同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存在!


    片刻之後,在扶蘇邊愣神,邊微笑點頭中,王離做完總結退下。


    隻是並沒有什麽技驚四座,讓在場大佬動容的場景出現。


    中規中矩,不驚豔,但也不太拉跨……扶蘇做出最終結論,然後看向一直低著頭,間或偷瞄他一眼的‘匈奸’,唿衍蒲奴。


    這個匈奴人自從投奔大秦以來,確實為秦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別的不說,單說那個賀蘭山西麓的鹽池,那就是一個白色的金礦!


    見到對方有些畏首畏尾,扶·班主任·蘇開始點名:“說說你對匈奴,以及北方草原遊牧之民的看法。”


    唿衍蒲奴一愣,左右看了看,隨即抬頭看向扶蘇,用手指著自己:“陛下是在對臣說話?”


    聽著唿衍蒲奴緊張到嗓子發啞的聲音,不僅王離,就連一旁的韓信嘴角也向上揚了起來。


    見到扶蘇微微點頭,唿衍蒲奴像彈簧一樣站起,學著韓信和王離之前的動作,走到涼亭中央,向扶蘇躬身行禮。


    他有些緊張的說道:“其實陛下所說的遊牧,其實不全對!”


    聽到唿衍蒲奴的話,王離搶在周圍人開口之前,小聲嗬斥道:“你這蠻子好生大膽!懂不懂規矩!”


    真他嗎無聊,又要配合著演戲……扶蘇微微擺手,微笑輕聲說道:“無妨,讓他繼續說下去!孔老夫子曾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朕也不是什麽全知之人,而且在座的共有六人,也就是說,至少有兩個是朕的老師……哈哈!”


    伴隨著扶蘇的假笑,涼亭中爆發出一陣或爽朗,或敷衍的假笑。


    唿衍蒲奴等了一會,大著膽子說道:“結合臣在大秦看到的景象,陛下所說的遊牧之民組成的部落,其實是一座沿著固定路線移動的城池。”


    “和大秦的城池一樣,遊牧的城池中,也有店鋪,官府,匠人……不同的是,這一切都是可以拆下來,放在牛車上拉著走的。”


    扶蘇收斂笑容,微微點頭,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唿衍蒲奴接著說道:“遊牧,就是從一處草場,遊到另一處草場,然後紮營,待幾個月,然後再換地方。”


    “這主要是因為草的數量是有限的,而且長得比牛羊啃的慢,不這樣遊,牛羊就會餓死。”


    “草原雖然很大,看起來像是永遠沒有盡頭一樣,但是適合放牧的地方沒多少,能放牧的地方必須靠近河流!無論是牲畜,還是牧人,離了水,都得死!”


    唿衍蒲奴略微緬懷了一下說道:“匈奴人祖祖輩輩,早就將草原上這些適合放牧的地方摸遍了。”


    “哪裏草好,哪裏草壞,哪裏背風,哪裏陰冷,哪裏容易刮白毛風,哪裏容易蚊子吃人,哪裏靠近山脈容易躲風,哪裏高不容易被水淹了等等。”


    “所以各個部落都有著自己固定的遷徙路線,和劃定好的草場。”


    “陛下之前下令三路出擊的時候,就是在知道這一切的匈奴人帶領下,直撲匈奴人的冬季營盤。”


    扶蘇再次點點頭,這是後世裏,他那個蒙族兒子說的,遊牧並不是到處亂竄,要不然怎麽和漢商做生意?各部落之間怎麽通婚?出外上學的孩子放假迴家,發現全家不知道遊哪了怎麽辦?


    唿衍蒲奴笑著說道:“每年到了春日祭天的時候,匈奴各部首領就會齊聚王庭,除了祭祀蒼狼神和吃吃喝喝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確立三件事。”


    你擱這隔這呢……扶蘇輕笑一聲,問道:“哪三件事?”


    唿衍蒲奴舉起一根手指:“統計各部草場的生長情況,一些草長得不好的,或者被啃的太狠的地方,就不要再劃成牧場了,讓草原緩一緩。”


    很有和諧發展的意識啊!也對,畢竟這時候草原人放牧的牛羊是供自己生活用的,而不是拿出去賣的,所以草原沒有過度放牧的情況,也在情理之中……扶蘇輕輕點頭,心中暗暗警醒自己,等到拿下草原之後,也同樣要這麽做,畢竟草原荒漠化之後,坑的不僅僅是草原人。


    “嗯,你接著說。”


    “第二件事情和第三件事情是挨著的,就是劃定各部落的遊牧範圍,避免因為爭草場而打起來,不過最後還是誰的刀快,誰就拿走最好的草場。”


    羌瘣微微歎息,插嘴說道:“看來天下皆同此理啊!”


    唿衍蒲奴向他點點頭後接著說道:“所以匈奴人也並非鐵板一塊,各部族之間的世仇大多源自於此。”


    羌瘣再次點頭,笑著說道:“這一點和羌人一樣,引起爭鬥的原因,無非兩點,你的草場比我的好,還有你憑什麽在我的草場上放牧!”


    扶蘇笑而不語,心中沉吟:或許,這就是盟旗製度的來源?強勢的中央政府,動用武力硬性劃定各部落之間的疆域,避免他們爭鬥的同時,也禁止了他們到處亂竄,方便收稅或是轉移支付。


    瞬時之間,他內心靈光一現,找到了治理匈奴人的方法。


    果然,還是要想富,先修路……不,準確地說是先投錢!


    有了發達的道路網,不僅用於征討不臣,而且方便匈奴牧民沿著道路遷徙的時候,稅吏也沿著道路找到他們……


    嗯,而且還可以借鑒俄羅斯人征服西伯利亞的方式。


    沿著道路,在合適的地方修建定居點,擠壓周圍野人的生存空間,強製他們擁抱文明,成為大秦帝國的一份子!


    嗯,朕果然是天選之人!


    扶蘇聽完了幾個小將的想法,將目光放到了老神在在的尉繚和羌瘣身上。


    “二位可有什麽想教朕的?”


    …………


    林光宮南門,李柔兒被看守宮門的蒙穎攔下。


    “我、我是來找雲陽公主的……”


    她有些扭捏,不敢對蒙穎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呃……”蒙穎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什麽時候鐵血女漢子也有嬌羞的一麵了?


    “你找雲陽幹啥?”他一臉促狹的問道。


    “要你管,再多嘴,當心揍你!”李柔兒舉起手攥成拳頭,劈啪作響。


    其實她今天來,除了想找韓信,也有找嬴陰嫚玩的想法。


    畢竟天氣熱了起來,平日裏和她玩的很好的公卿貴女們,都跟著自己父兄返迴鄉下的莊園中避暑去了,而李信並沒有在鹹陽城周邊擁有避暑的莊園。


    所以她就打算借著找嬴陰嫚玩的由頭,住進公主府,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找休沐的韓信聊兵法了!


    “這才是我認識的大姐頭啊!”蒙穎舉起雙手,歡唿出聲。


    “別廢話,快讓我進去!”李柔兒擦了擦臉上的汗,指著自己騎來的紅鬃馬說道:“記得給我的馬喂點好料!”


    蒙穎雙手叉腰,甲片嘩嘩作響,一臉無語的表情:“你搞清楚,這裏是陛下的離宮,你說進去,就進去了?”


    李柔兒一臉驕傲的從腰間摸出一塊玉牌:“這是陛下當日悔婚的時候,送給我的腰牌!他許諾我隻要是找雲陽玩,隨時可以進宮!這一特權,保留到雲陽大婚之後!”


    蒙穎以手扶額,長久歎息:“其實我從前,也有隨時進宮的權力,直到……陛下有旨意,無詔命不得踏進宮門一步……慘啊!”


    李柔兒懶得理會蒙毅的哀嚎,踹了他一腳:“別廢話,快讓我進去!”


    蒙毅伸手攔住她,正色說道:“雖然你有腰牌,但該搜的身,還是要搜的!”


    他迴頭對宮門守衛喊道:“去找兩個女官來!”


    說完,他看著李柔兒繼續說道:“這是規矩,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在女官沒有來之前,把你身上帶著的武器交出來吧!我隻是代為保管,我你還信不過嗎?”


    “就是你我才信不過……”李柔兒小聲嘟囔著,但還是順從的開始卸下身上的武器。


    她從腰間摸出飛刀,從靴子中拔出匕首,從腰帶裏抽出軟劍,從頭發裏拽出鋼針,解下身上背著的小包,從裏麵倒出了一堆奇形怪狀的投擲兵器……


    一旁的蒙穎瞪大眼睛,用力的咽了咽口水:“你這不會是準備來刺王殺駕的吧!”


    李柔兒翻了個白眼,解開手腕上的係帶,脫下了裏麵隱藏的一把袖箭:“別誣陷好人,我這是擔心會在來林光宮的路上,碰到歹人做的準備!”


    “哈哈哈……”蒙穎看著和自己身材仿佛的李柔兒,放聲大笑了起來:“歹人除非是個瞎子,要不然怎麽會……疼疼疼,鬆手!”


    李柔兒帶著幾分遺憾的神情說道:“隻可惜沒用到,這一路上到處都是巡邏的甲士,聽說陛下帶了好幾萬人到林光宮!知道的是陛下前來避暑,不知道還以為陛下是準備打仗呢!”


    …………


    鹹陽城,鹹陽宮。


    鹹陽宮的蓬萊池上,池水占地十頃,水深丈餘,鳥魚翔泳,花卉羅植,池中立著一塊嶙峋的巨石,形如傳說中的蓬萊仙島。


    蓬萊池不遠處的瀛洲殿,鋪著圓形瓦當,盤龍金柱,透花欞窗,長長虹橋連接著其他的宮殿,無處不在彰顯著皇家的氣派。


    嗯,除了周圍沒有一顆樹……


    其實早些年是有的,但自從始皇帝蘭池遇盜之後,他經常留宿的鹹陽宮中,就再也沒任何可供刺客藏身的樹木了。


    就連那幾顆據說是孝文王親自種的枇杷樹,也沒有幸免……


    此時金烏已沉,月華高升,兩排宮燈將整條虹橋照耀的亮如白晝,也照耀出了一個身材瘦小,不住發出驚歎的小女孩。


    “這就是秦國皇帝居住的地方呀!”許負從一盞盞燃燒的宮燈向上望去,看著天邊閃爍的群星,嘴裏輕聲呢喃著一連串晦澀難懂的術語。


    就在此時,一名身穿紫色長裙,脖頸上有一顆很性感黑痣的宮妃從虹橋經過。


    許負趕忙向側麵閃開,跪地行禮,隻是口中發出低若蚊鳴的聲音:“迎秋之日,天命重啟,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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