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缺也是越鬥越驚,跟這些黑衣人也已拆過上百招,竟一人都沒傷到,雖說是隻守未攻,也驚歎於這些高手之間的默契。舟上兩個黑衣人一直觀戰,見亭下已漸漸圍上,兩人同時出招,分襲向慕缺、古煙蘿二人。


    亭下本不寬敞,黑衣人一湧上來,慕缺漸覺施展不開,一把攔腰抱起古煙蘿,往上一掠,一掌拍飛了亭蓋,落在了亭頂。黑衣人也陸續躥上亭頂,又是一番搶鬥。剛出手的兩個黑衣人明顯比其餘人武功高出不少,他二人一加入,慕缺對古煙蘿已護應不及。


    黑衣人又布劍網,攻勢越來越急,眼見一人刺向古煙蘿,慕缺飛身一轉,一掌拍向黑衣人,卻被黑衣人躍身躲開。又一人從肋下突刺,慕缺剛想截住,忽見劍鋒一蕩,擺向了古煙蘿。


    慕缺一急,閃身上前,護住了古煙蘿,手臂卻被劍劃了一道。


    自打入江湖以來,慕缺從未受過半點輕傷,現在又見古煙蘿深陷險境,怒火陡起。閃身一掌打飛古煙蘿近旁的黑衣人,又伸手彈斷身後襲來的兩劍,抬腿一掃,隻聽“噗噗噗”三聲響動,三個黑衣人跌落到了湖裏。


    正當慕缺應付當前幾個黑衣人時,又聽得一聲響,慕缺大驚,轉頭一看,才知是黑衣人想偷襲慕缺,被古煙蘿打飛出去了。慕缺從不知古煙蘿會武功,且能勝過黑衣人,那武功決計不低。


    湖上中年人突然朗聲笑道:“姑娘,你還是出手了啊!”


    話剛一落,又從林中竄出十來個黑衣人,黑影一晃,也掠上了亭頂。兩人被重重圍上,古煙蘿出招利落,一時半刻,黑衣人也近不得身。


    慕缺暫去了後顧之憂,從容應敵,又打傷幾個黑衣人落到湖裏。黑衣人見鬥不過慕缺,又分出數人把古煙蘿困住了。慕缺一急,又打翻兩人,奪下一把劍,幾個起落,又刺傷數人,落到湖裏。


    見慕缺漸地逼近,六名黑衣人接連換招,一舉製住了古煙蘿。六把劍分別抵向古煙蘿各處,逃無可逃,一黑衣人抬劍指著慕缺道:“住手!”說完又把劍抵在了顏若喉頸處。


    慕缺大怒,把劍扔出,又刺翻一人,冷冷道:“放了她,我留下。”


    黑衣人看他劍已脫手,一擁而上,把慕缺也圍在當中。


    古煙蘿突地喝道:“不準動他!”


    慕缺轉頭一看,發現古煙蘿一臉冷峻,怒目而視。倏兒看向慕缺,眼神陡換,目光灼灼又滿是柔情,飽含關切。


    中年人道:“姑娘,父命豈可違?”


    古煙蘿:“父命不可違,夫命亦不可違,煩勞先生轉告父親,夫死婦隨,斷無餘地!”


    慕缺未料她如此性烈,看她一副言辭篤定之態,就知此生此世,二人必然能生死相依,也算是遵了諾言。暗歎:有妻如此,況複何求!心頭一暖,笑了出來。


    中年人歎口氣道:“知女莫若父啊?齋公倒也留了一條生路。”說完又對慕缺道:“慕大俠,自廢武功,離開此處,再不過問江湖事,可否?”


    慕缺漠然道:“容易!”說完強注內力,衝破心脈,一口鮮血噴出,武功盡散。


    古煙蘿心痛莫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兀自難過落淚。


    中年人大笑一聲:“方才我布的劍陣,舉天下英雄,能堪堪應付的,不過五人而已...好啊!天下數一數二的武功,說廢就廢,大俠之名確也擔得。”忽臉色一換,陰沉沉問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慕缺本想大笑,卻牽動了心脈,反而咳嗽了兩下,道:“若是連這都食言,你家那主子也成不了大事,你也趁早別跟了。”


    中年人笑過兩聲,向古煙蘿道:“姑娘,齋公留下兩句話帶給你:父女緣盡,好自為之。”


    此話一出,古煙蘿心中悲愴,淚落漣漣。


    黑衣人隨即撤走,古煙蘿將慕缺帶到亭下,等返迴住處,才發現竹枝、晚霜兩個丫頭早已被殺,古煙蘿悲痛欲絕,放聲大哭。慕缺稍作調養,古煙蘿也心情稍有平複後,二人才把兩個丫頭入土為安。


    經此變數,害的慕缺廢了武功,兩個貼身丫頭橫遭大禍,古煙蘿也決定不再隱瞞身世,向慕缺盡數道出。


    原來古煙蘿本姓陸,其父正是火行主陸止淵。幾年前入京,也並非是家道不幸,誤走風塵,而是受父命接近金玉樓,隨時打探金家父子情況。隻是意料之外遇上了慕缺,就此一發不可收拾。雖在金玉樓處呆了幾年,但也隻知了了,引得陸止淵大怒,這才迴了綠竹林。而此處才是古煙蘿自小長大的地方,竹枝、晚霜二人也是打小跟從,三人情同姐妹。幾日前,古煙蘿得到父命,要其除掉慕缺,古煙蘿本想跟慕缺一走了之,不料被猜到會逃走,這才派人來追殺。


    慕缺聽完,倒不覺多意外。初見古煙蘿,看她體貌舉止,就似長於富貴人家,隻不知還有這等身世。


    慕缺問:“你爹為何要殺我?”古煙蘿搖了搖頭。


    慕缺又問:“為何有這麽多一流高手?那中年人又是誰?”


    古煙蘿又搖了搖頭:“我隻知他叫梁充,我自小就管他叫先生。”


    慕缺疑道:“梁充?當年殷光照有個座上賓也叫梁充。”


    古煙蘿還是搖頭。慕缺見她所知確是不多,也不再多問。二人簡單收了些細軟,拿上琴,裝了馬車準備離開。


    慕缺架著馬車,古煙蘿坐在車裏。


    古煙蘿問:“我們去哪兒?”


    慕缺道:“鼠兄給我們找了去處?”


    古煙蘿道:“那是哪兒?”


    慕缺笑道:“聽說那裏奇山秀水,風景如畫,沒有江湖,沒有名利,男女作種,老幼相攜,是個隱居的絕妙去處。”


    古煙蘿滿懷憧憬,輕聲問道:“真有這樣的地方?”


    慕缺緩聲道:“那是鼠兄的故鄉,我去過,還跟他約定要是死了都葬在那兒。”


    古煙蘿心生雀躍,一臉笑意,似是已經在腦中勾勒起往後那平淡閑適的生活,漸有些沉醉了。半晌道:“這樣才好,正好你沒了武功,就不會想著再出來了。”


    慕缺抿嘴一笑,輕聲自語道:“武功?會迴來的。”


    說完,趕著馬車直往西北去了。


    楊青羽與沈末二人悠悠的打馬往南,又自漢水下長江,入到洞庭湖。剛出發沈末就說,隻把楊青羽送到嶽州就迴杭州,眼見進了洞庭湖,沈末卻再決口不提要走的事,楊青羽也裝作不知,從來不問。


    二人本打算先找到幹戎,大喝一場,後一細想,嶽州府說大不大,但要找個人也還是不易。


    魏允貞曾有詩雲:“洞庭天下水,嶽陽天下樓”。


    自範文正公揮毫寫就《嶽陽樓記》,嶽陽樓之大觀遂天下聞名。二人從湖上一靠岸,就直奔嶽陽樓。


    慶曆年間,滕子京謫守巴陵,治為天下第一。政成,增修嶽陽樓,範仲淹為記,蘇舜欽書石,邵竦篆額,一時精筆,天下叫絕。


    楊青羽所思所念想親眼一睹的,正是這被稱為“天下四絕”的“四絕碑”。


    嶽陽樓幾經損毀,又幾經重修,依舊盛名在外,遊人往來絡繹,爭相瞻仰。嶽州之地,水陸通衢,帆舶鱗萃,不少人跟楊、沈二人一樣,不辭遠道,隻為一睹這蔚然大觀。


    嶽陽樓除了“四絕碑”久負盛名,李太白一聯“水天一色,風月無邊”也膾炙天下人口。


    二人細細看了兩遍,心滿意足,就近尋到一家酒樓,臨窗而坐,正前方憑欄可眺嶽陽樓,右側放眼可望洞庭湖,位置絕佳。


    二人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壇酒,喝了起來。難得開懷,二人自顧盡興,隻是瞥見鄰桌一年輕人覺得行徑怪異。這人麵目清秀,身著淺灰直裰,一副讀書人模樣。


    桌上一方硯、一遝糙紙,這人不時抬頭左看右瞧,又沉吟片刻,繼而在紙上寫寫畫畫,不知一壺酒已喝了半晌,也自在陶醉其間。


    楊青羽端著一碗酒走到這人跟前,招唿道:“兄台旁若無人,可是在寫文章?”


    這人道朗然一笑:“興之所至,聊以述懷而已。”


    楊青羽掃了眼紙上的字,見他年紀輕輕,筆力不弱,來了興致,擱下碗,拱手道:“兄台,高作可否一覽啊?”


    這人哈哈一笑:“盡可一覽,盡可一覽。”


    楊青羽見他一派灑脫,毫不拘束,確跟料想中的讀書人截然不同。


    楊青羽隨手拿起一張,念道:“遊之日,風日清和,湖平於熨,時有小舫往來,如蠅頭細字,著鵝溪練上。取酒共酌,意致閑淡,亭午風漸勁,湖水汩汩有聲。千帆結陣而來,亦甚雄快。”


    其文暢快,不拘時體,別有生氣,楊青羽驚其才學,又隨手抽出一張,念道:“九水愈退,巴江愈進,向來之坎竇,隘不能受,始漫衍為青草,為赤沙,為雲夢,澄鮮宇宙,搖蕩乾坤者八九百裏。而嶽陽樓峙於江湖交會之間,朝朝暮暮,以窮其吞吐之變態,此其所以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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