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迴到西南建築集團的時候將近十點鍾。


    最要命的是脖子上鮮紅的血跡一覽無遺。


    西南建築集團的所有員工從未見過如此狼狽不堪的*oss,所以這會兒,整棟辦公樓都傳瘋了。


    魏雨晴有些不知所措,硬著頭皮給顧墨言打了個電話,便去替楚煜準備換洗的衣服。


    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顧墨言直接推門進去,楚煜深陷在黑色皮椅裏,似乎剛剛睡著,瞧見他疲憊的樣子,歎了口氣,拿了條薄毛毯替他蓋上。


    但,楚煜醒了。


    他衝顧墨言笑了笑。


    顧墨言瞧見他眼底駭人的紅血絲以及眼部周圍不深不淺的烏青莫名有些窩火,卻又不忍心劈頭蓋臉地罵他一頓,隻好開口打趣楚煜,“你被貓抓了?”


    楚煜攏了攏鬆垮的襯衫,“昨晚遇見一隻很烈的貓,不過味道不錯。”


    顧墨言索性坐到沙發上,一雙大長腿交疊在一起,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不錯?怎麽個不錯法。”


    “我見過的,最好的。”楚煜還真......迴味了一下。


    顧墨言隱隱約約從小魏那裏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他要是信了楚煜的話才是真的見了鬼。


    “那你腳是怎麽迴事?”別人隻注意到楚煜脖子上的血跡,卻沒有人注意到他走路時的不自然,而這一點,恰好被顧墨言看在眼裏。


    “踢足球傷到脛骨了。”他胡亂編了個理由。


    顧墨言有些無奈,他就沒見過比楚煜更能睜眼說瞎話的人,“你踢的是金剛石還是氮化碳?”


    “......”楚煜壓根兒就沒指望能糊弄過去,索性不說話了。


    辦公室忽然安靜下來。


    過了很久,楚煜才說:“我們見麵了。”聲音低沉嘶啞。


    顧墨言曾一度以為是他的錯覺,直到楚煜再次開口。


    “以一個律師的身份。”他眸子裏透著說不清的涼薄。


    顧墨言前幾年在交大任職,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交大的院係和專業了。


    “嗯,律師......”楚煜像是自言自語,“我在想她究竟有多恨我。”以至於要跳出建築行業這個圈子。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笑著的。


    “阿煜......”顧墨言叫他,“愛情裏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對錯都是相互的,後麵的路還很長,要拋卻的、放下的,要彌補的、挽迴的,都是可以重來的。”其實楚煜和那個女人之間的事情他知道的並不多,楚煜也很少提起。


    楚煜咧著嘴角,帶點淡淡的笑意,“如果少了那個人,再長也沒有意義。”


    他站起來,背對著落地窗,強烈的光線在他周身暈出一個耀眼的光圈,眼底是少有的沉鬱,“墨言,其實我早就後悔了,和她說分手的那晚,門在我身後重重闔上的刹那我就後悔了。”


    楚煜倏地笑了,“不過沒關係,如果沒有這七年的分離,我又怎麽知道,我楚煜,非她不可。”


    如果不是顧墨言親眼所見,如果不是交情甚深,他絕不會相信像楚煜這麽冷靜自持的男人也會有如此情深之時。


    顧墨言一個沒忍住,不懷好意地打趣,“你應該好好學學peakupartist,俗稱把妹技巧。”說完還不忘拍拍楚煜的肩膀,以作為鼓勵。


    楚煜眸子裏恢複了一些光彩,他後悔,但不意味著妥協,那個女人在他麵前趾高氣昂,而他要做的,無非就是死死捏住何以夏的七寸。


    他單手撐在辦公桌的邊緣,另一隻手按下分機鍵,不一會兒,魏雨晴就把準備好的衣服送了進來,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扣在紅木辦公桌上,“小魏,替我安排一下,下午三點鍾,在一級會議室召開記者會,務必保證蓉城的所有新聞媒體都能到場。”


    魏雨晴並不知道楚煜在算計什麽,原本答應接受蓉城都市報主編的采訪,現在卻變成了蓉城的所有新聞媒體,而眼下,公司一切運行良好,並不需要召開什麽記者會,換做是以前,他都會想方設法地封鎖關於他的任何消息,那麽,現在如此大張旗鼓,又是為什麽。


    楚煜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她在心裏感歎。


    下午三點鍾,西南建築集團一級會議室,楚煜以一身寶藍色西裝驚豔亮相在蓉城所有新聞媒體的麵前。


    內裏白色襯衫的紐扣扣得恰到好處,露出男性性感的喉結,藍色細紋領帶也打得十分精致,寶藍色西裝更是剪裁得體,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原本白皙的膚色更加奪人眼球。


    所有新聞媒體都有一個錯覺,他們來參加的是時裝周,而不是記者會。


    “各位新聞界的媒體朋友,下午好。”楚煜對其中幾家惡意中傷過他的媒體沒有半點好感,但該做的禮數還得做足。他沒有叫小魏寫稿子,以他的能力,足夠應付這些刁難的媒體。


    他翩然落座,用十分官腔的話作為鋪墊,“非常感謝大家過去七年對西南建築集團以及我本人的厚愛和關心......”話音未落,就被記者打斷了。


    “楚先生,冒昧的問一句,這七年來你不僅不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而且還施加各種壓力,甚至是不擇手段,那請問你今天這麽高調的召開記者會,又是為什麽?”這位提問的記者正是蓉城都市報的主編,在業內是出了名的難搞。


    場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楚煜的迴答。


    “當然是......”他略作停頓,語氣有點戲謔,“我個人的原因啊。”


    偏離問題的答案並沒有讓新聞媒體放棄發言,所幸地是,楚煜都很巧妙地避開了重點,那些新聞媒體知道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麽實質性的料,幹脆一個勁兒的狂按快門,沒什麽爆點,顏值來湊也行,光憑著這逆天的顏值和頎長的雙腿,在未來一段時間,也能占據整個新聞版麵和報紙頭條。


    楚煜把一個紅色u盤丟給小魏,裏麵是他召開記者會之前做好的ppt。


    小魏將u盤裏的內容投放到大屏幕上,看到字幕時,心神俱亂,那是西南建築集團正在承建的一個項目——帕納穀。


    事已至此,小魏已經隱隱約約猜到楚煜想幹什麽了。


    帕納穀是海華國際投資有限公司斥資百億投資的,意在打造城區坡地獨棟別墅,當初的競標會非常激烈,像保利、中建、中交、華西、藍光這樣的大單位都在列,最重要的是,公司目前有一半的流動資金都放在這個項目上。


    中標時,海華國際投資有限公司的負責人李海華表示,在蓉城,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西南建築集團這麽優秀的團隊了。當時在蓉城也引起過非常大的轟動,不管是業內還是外界,都十分期待這個項目的成功。


    “想必大家對這個項目並不陌生。”楚煜開口講話了,“不過很抱歉,現在因為我個人原因,西南建築集團和海華國際投資有限公司的合作暫時告一段落,後續的相關事宜將由我的法律顧問何以夏何小姐全權負責。”


    言下之意就是單方麵毀約。


    在場的新聞媒體都是一臉大寫的懵逼,西南建築集團在業內向來頗有好口碑好業績,現在高調宣布合作暫告一段落,是不是太任性了!


    楚煜看著眾媒體的反應,滿意的笑了,隨即補充道:“但何小姐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參加記者會,對此,我表示十分遺憾。”


    楚煜並沒有因為毀掉一個上百億的項目而對投資方說出半句抱歉的話,反而因為一個法律顧問未能出席記者會而感到遺憾,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一時間,所有新聞媒體都在猜測這位能夠全權負責西南建築集團的何以夏何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


    楚煜揚長而去,將身後的事情全部拋給了他的秘書。


    如此大的陣勢,魏雨晴表示有點招架不住。


    有人說,這場記者會的最終目的不是放棄帕納穀整個項目,而是將某個人公之於大眾。


    何以夏被不絕於耳的門鈴吵醒,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腕表,這個點,應該是沈浩初來了。


    沈浩初還是一身製服,帽子被他摘下來拿在手裏。她似乎不太高興,約摸是被吵醒了,秀眉微微蹙攏,更加慵懶魅惑了。


    他勾了勾唇,把帽子掛在玄關處的落地架上。


    何以夏習慣性地打開電視機,將鬆散的頭發束在腦後,打算去盥洗室洗漱,沈浩初則從冰箱裏拿出食物給她做飯。


    她含著白色泡沫半倚半靠在廚房門口看沈浩初忙碌,客廳裏的電視機傳來聲音,好像是關於西南建築集團的,何以夏下意識的想要關掉,卻被楚煜一身寶藍色的西裝驚豔到。


    大拇指離開紅色電源鍵。


    楚煜有一雙臥蠶眼,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明顯。


    你眼睛會笑,彎成一條橋,這句話大概就是說的楚煜。


    他靜靜佇立在那裏,從遠處看去,就像一片柔軟的大海。


    直到楚煜翩翩然離場,何以夏才關掉電視。


    “操他媽!”她張口就罵了出來,聲音有點含糊不清,白色泡沫也被噴得到處都是。沈浩初不知是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他勾了勾唇,驚訝於她對國罵的熟稔程度。


    何以夏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楚煜精心設計好的。


    帕納穀的投資方就是她當初迴國時所投遞簡曆的公司,這條路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不僅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蓉城,而且就算某一天在國內呆的不順心了,還可以申請國外的業務。


    但是,她的簡曆最後到了君合律師事務所,更巧的是,君合和西南建築集團是合作夥伴的關係。


    天底下哪來這麽多的巧合,如果這不是楚煜精心安排的又是什麽!


    何以夏剛洗漱完畢,君合律師事務所老板的電話就打進來了,想起楚煜處心積慮的安排,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憤懣地推開窗,把手機從十八樓丟下去了。


    頓時,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


    沈浩初目睹了全部過程,沒有阻止,也沒有評價,隻是笑著看她,他今天來,就是想看看她的抑鬱症怎麽樣了,不過還好,不發病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隻要不刺激她,她就還是那個敢愛敢恨的何以夏。


    這樣的女人,沒有人會不喜歡。


    但沈浩初比誰都清楚,靠藥物抑製病情絕非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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