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這麽說?”謝錦程得知謝展宏的事後,沒有一點詫異與驚訝,平靜得好像跟他無關似的,“有意思。”


    時陌用肩膀夾著手機打電話,手上握著一雙筷,勻速地撈鍋裏還未熟透的麵條:“誒你別裝酷啊,好歹給我點建議啊。”


    “展宏的意見不錯,”謝錦程低聲輕笑,“你可以嚐試。”


    時陌關掉爐灶的火,慢慢把麵條夾進碗裏:“對手是你爸誒。你就這麽爽快,都沒有一點不舍得麽?”


    “沒有人一輩子都能勝利,失敗有時是令人清醒的毒.藥。”


    “說得太有道理了,”時陌心裏給謝錦程點了個讚,“那麽問題來了,你為啥不去做?”


    電話那頭陷入長久的沉默,時陌幾乎以為謝錦程生氣了,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那頭才響起空洞的聲音:“我跟父親目前的戰績,20勝7敗,然而並沒有改變什麽。”


    “啊……對不起。”時陌握緊了手機,以沉默結束了通話。


    20勝7敗,多麽慘烈的壓倒性結果,可謝錦程依然被父親視為廢物,依然不被重視,親子尚且如此,更何況他一個外人?他究竟還要不要做,做的意義又是什麽?


    矛盾就像纏在一起的線,越想解開纏得就越緊,時陌無神地往麵條裏倒入雜醬麵醬,不知不覺越倒越多,等反應過來時,滿滿一碗麵都被醬料山覆蓋了。


    “哎喲我去,鹹死我!”時陌下意識夾了一口,鹹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匆匆跑去倒了一杯涼水,喝了個底朝天,心疼地把多餘的醬料倒到另一個碗裏,打算晚上再吃一餐雜醬麵,省得浪費了。


    哪知道,忽然來了一通電話,他的雜醬麵晚餐就泡了湯。


    “兒啊,今晚有時間嗎?”


    父親喜悅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時陌不禁好奇地問:“有啊,爸你碰上什麽喜事了,這麽開心?”


    “喜事,大喜事啊!”父親嗬嗬大笑,“你晚上7點到xx路xx街的餐廳來,我就告訴你什麽喜事。”


    於是,晚上7點,時陌坐在餐廳的卡座裏,一臉蒙圈。


    麵前人不是父親,而是同樣一臉無奈的李嘉茹,一問才知,他們倆都被各自的父親擺了一道。


    “我爸騙我說迴來了,請我吃飯。”


    “我爸說有大喜事,今晚告訴我。”


    兩人同時發話,相互一愣,都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我們同病相憐啊。”李嘉茹手抵著唇邊輕聲笑開,“爸他們真是的。”


    時陌頭疼地捂額,鬼都知道父親所謂的大喜事是什麽了,相親、產生感情、結婚生子一條龍,簡直人生一大喜事。他對李嘉茹沒有任何感情,也不會產生感情,爸根本是多此一舉。


    “是啊,爸太自作主張了。”時陌很是無奈,“我沒想到會這樣。”


    “既然都來了,你也沒吃晚飯吧,一起吃吧,今天我請客。”


    時陌揮手婉拒:“別別別,我請客我請客,讓女孩子請客我會折壽的。這是菜單,你快點你喜歡的菜。”


    “謝謝。”李嘉茹會心一笑,唇邊綻出淡淡的梨渦。她隔著一本菜單,偷偷瞥向給自己倒水的時陌,英俊不凡,性格開朗,待人體貼,如果沒看走眼,那他真是可值得托付的人。


    一餐飯後,李嘉茹對時陌的了解又深了一層,她觀察得很細致,能從細枝末節中看出時陌的喜好,比如他喜歡咬筷子,喜歡蘸醬油,喜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得這麽仔細,鬼使神差地就會將目光移向時陌,然後再也舍不得移開。


    迴到家後,李嘉茹父親來電,樂嗬嗬地笑問她:“閨女,今天見麵怎麽樣?”


    李嘉茹雙頰一紅,少女懷春之情怎麽都擋不住:“他人挺好的,還不錯。”


    “有希望、有希望,”她父親聽出女兒心思,高興地道,“人不錯就好,我也打聽過,是個老實人,沒什麽不良癖好,當初還富裕時,也沒什麽公子氣,沒做缺德事,品性挺好的。”


    李嘉茹靦腆一笑,心都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她父親鼓勵她:“多聯係他,培養培養感情。”


    “爸,”李嘉茹頗為怨念地嗔道,“我怎麽可能主動去約人家。”


    “對對對,看我把事忘了,”她父親大拍額頭,“我給你一個好機會,可以多接觸他。”


    “哈?不好意思,你說什麽?”時陌接到李嘉茹電話時,整個人都懵了。


    李嘉茹輕笑道:“我們分公司有個一審案件,想請你代理,請問你是否方便呢?”


    “方便,當然方便!”時陌欣喜得牙都快笑掉了,東信資產管理公司的案件都是大頭,標的額絕對不低,這就意味著一大筆律師費即將湧來了。


    “那我們抽個時間,當麵說一下案件情況怎麽樣?”


    “沒問題,時間你來定吧,我時間自由。”


    李嘉茹斟酌了一會,定了個時間:“明天晚上如何,大概七點這樣。”


    時陌一愣,明天下午4點謝錦程出差迴來,雖然謝錦程沒要求,但他還是想親自去機場接機,這樣一來一迴,再給謝錦程煮飯做菜,時間根本來不及。


    “不好意思,明天晚上七點可能不太方便,你其他時間方便嗎?”


    “這樣啊,”李嘉茹猶豫了一下,“我後天中午要出差,一周才迴。這個案件剛立案不久,我們想盡快申請財產保全,本來是委托了別的律師辦理,但那個律師臨時出差一周,我們時間耽誤不了就解除了委托,你如果方便的話,能擠一擠時間嗎?說心裏話,我不想你錯過這個案件。”


    財產保全是指法院為了保障將來的生效判決能夠得到執行或者避免財產遭受損失,對當事人的財產或者爭議的標的物,采取限製當事人處分的強製措施。訴訟後,如果要申請財產保全,應當是越快越好,以免對方當事人得知被起訴後,惡意將財產轉移逃債。


    時陌理解財產保全的緊迫性,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七點可能有點趕不及:“晚上八點可以麽?七點我恐怕趕不過去。你如果肚子餓,可以先點東西吃,不用等我。”


    “可以的,那就這麽說定了,在第一次碰麵的咖啡廳吧,那兒環境不錯。”


    “沒問題,你定。”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時陌哼著小曲換上謝錦程送他的一套衣褲,心情愉悅地整理好儀容儀表,對著鏡子齜牙一樂,誇了自己一聲“時帥哥”後,就出門上了出租車,去機場接謝錦程。


    到了機場,得知謝錦程的飛機竟然晚點一個小時,要六點才能到達,時陌愉悅的心情頓時被打擊成了碎片。六點才到達,等走機場,起碼到六點半了,再打車迴家,也得七點半了,根本沒時間煮飯做菜,他就得趕去見李嘉茹。


    這時間壓根就不夠。時陌頭疼地抓抓腦袋,恨不得把自己的時間暫停下來,忙完這一頭再開啟時間,去忙另一頭。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調頭迴家,裝作沒有來接機,二是接機後,送謝錦程迴家,讓他自己解決晚飯,再去赴約。


    時陌很認真地考慮了十分鍾,決定選第二種。至於為什麽,他隻是想第一時間看到謝錦程是不是長胖了,嘲笑謝錦程而已,絕對不是想見謝錦程,絕對不是。


    無聊地在機場玩了一個多小時的手機,時陌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聽到廣播說飛機到站,登時精神一振,跑去出口等待,第一時間給謝錦程打電話,想確認方位。誰知道,謝錦程的手機關機未開,在出口等了十來分鍾也沒見人,焦急的等待令他十分不安。


    謝錦程是不是跟他錯過,是不是手機沒電,是不是改簽別的航班了?無數的疑問從心底冒出來,隨著一個個陌生的身影從麵前掠過,卻沒有熟悉的人,時陌感覺自己像被冷水泡了一泡,身體都冰冷了起來。


    時間就像在拿出口的人做減法,一開始幾十人蜂擁而出,接機的人、出來的人喜悅地見麵打招唿,熱鬧的氣氛令枯燥的等待變得活躍起來,慢慢地,時間把人數減到了零散幾人,接機的人也逐漸稀薄,熱鬧被焦躁的等待取代,然後再繼續減啊減,接機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尾端的人才慢悠悠地拖著笨重的行李走出來,瞥了眼孤獨等待的時陌,張開雙臂擁抱了站在時陌身邊的親人。


    最後一人走了,時陌就像被拋棄的玩具,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不知從哪兒來的冷風從四麵八方灌了過來,澆得他肌膚都浸透了寒意。


    謝錦程電話還是關機,下一個航班即將到達,他還沒有出來。時間都走到了六點三十,他等了足足將近半個小時。


    心一寸寸涼透,他沒有太多時間繼續等待了,隻怪他沒有提前跟謝錦程說好,怨不得別人。


    他沉默著將手機放入褲袋,揉了揉被風吹得發紅的鼻頭,正準備離開,突然一股強烈而不可忽視的氣息闖入鼻端,令堵塞的鼻腔一瞬間通暢起來,同時一個熾熱的擁抱,緊緊地、緊緊地將他鎖住,健壯的雙臂環著他的腰,熟悉的嗓音貼著耳邊響起。


    “想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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