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本來心情好想找哥喝酒的,沒想到他竟然出差了,真不巧啊。我打車過來的,找了半天才找到這棟樓,偏偏又突然下雨,淋了我一身濕,真是走黴運了。”跟謝錦程確認謝展宏身份後,時陌把謝展宏迎進了家,他把雙手背在頸後,羨慕地東張西望感歎道,“哥的別墅好漂亮。”


    時陌遞給他一塊幹毛巾,雙眼呆滯:“擦擦吧。”剛才那聲“大嫂”把他嚇得不輕,至今都沒迴過神來。這什麽鬼稱唿,十有八.九是謝錦程教的,簡直過分。


    “大嫂你真好!”


    時陌腳一崴,差點摔到地上,他僵硬地撐著牆壁戰戰兢兢地站好,一臉驚悚地道:“能不能換個稱唿?”


    “好啊,”謝展宏高興地道,“嫂子!”


    時陌一腳踏空,差點滾下樓。


    時陌拿了一套謝錦程的衣褲給謝展宏,謝展宏笑嘻嘻地接過:“嫂子,你人真好啊。”


    “請叫我名字好麽?”時陌被雷得不輕,“叫大嫂、嫂子我都接受不了啊。”


    “噢不好意思,那我叫你時大哥好了。”謝展宏從洗手間走出來,他比謝錦程矮一點,體格也不健壯,穿謝錦程的衣褲顯得鬆鬆垮垮的,一點也不精神,但因為置身燈光下,與謝錦程相似的麵部輪廓就立體地展現出來,時陌一陣恍惚,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謝錦程。


    “隻要不叫大嫂、嫂子就好……”時陌嘴角一抽,泡了杯茶遞給謝展宏。


    “嫂……啊不,時大哥,謝謝。”接過熱茶,謝展宏嘟著嘴巴吹了吹,咕嚕咕嚕喝完後滿足地發出一聲喟歎,舒舒服服地摸摸肚子。


    時陌被這豪邁奔放的飲茶方式嚇得瞠目結舌,這、這真是那個連上廁所都姿態優雅得像欣賞風景一樣的謝錦程的胞弟?怎麽看都像自己這種糙漢子的同胞啊。


    謝展宏舔舔唇問道:“啊,這茶真香,難道這就是西湖龍井?”


    “不是,這是武夷大紅袍,家裏就這種茶。”


    “奇怪,哥最愛喝西湖龍井啊,怎麽家裏都沒有。”謝展宏歪頭想了想,突然一拳敲擊掌心,一副我懂的模樣,“時大哥,有這麽一個浪費奢侈的老公,真是辛苦你了,幸好財政由你管理,不然老讓哥買天價龍井,家裏也吃不消啊,武夷大紅袍挺好,經濟實惠。”


    “……”這孩子都誤會什麽了?武夷大紅袍價格也不比龍井便宜啊。更何況,家裏財政大權在謝錦程手上,他就是個欠債的打工仔……


    時陌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不過話說迴來,他還真不知道謝錦程喜歡西湖龍井,似乎從他搬進來住開始,家裏就隻有他最愛的武夷大紅袍,難道謝錦程為了他專門改了口味?想到這個可能,空蕩蕩的心都被蜜糖填了個滿滿當當,笑容不自然地流露出來。


    “噢時大哥你笑了,默認了是吧。”謝展宏一副我就知道的笑臉,“真羨慕你們,我花錢也好大手大腳,真想找個管我錢包的人啊。”


    “放心,緣分到了肯定能找到。”時陌很有義氣地鼓勵他。


    “時大哥你真是好人,善解人意,又能勤儉持家,”謝展宏豎起了大拇指,“難怪哥會為了你跟爸翻臉。”


    “為了我翻臉?”時陌一驚,臉色不太好了,“怎麽迴事?”


    “咦,哥沒跟你說麽?”見到時陌搖頭,謝展宏懊惱地大拍額頭,“早知道我不說了,哎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不過我也是旁敲側擊打聽來的,不一定準,你別跟我哥說是我說的,還有以後見家長了,也不準跟我爸媽說。”


    時陌哭笑不得,還說到見家長了,他跟謝錦程八字還沒一撇呢:“快說啊。”


    “就是之前你跟李家不是鬧得很兇麽?爸找了我哥……”謝展宏聲情並茂地說了當初謝錦程與父親第一次翻臉的情況,他說得特別認真,表情豐富,時陌仿佛身臨其境,切身感受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就是這樣了。其實哥離家之前跟爸吵架,還是有和好的餘地的,但爸他說了一句話,哥就徹底翻臉,再也不迴家了。”


    時陌心頭一顫,隱隱約約感覺這句話跟自己有關:“你爸說了什麽?”


    “先說好,你不能生氣哈,雖然我爸說得難聽了點,但他脾氣就是這樣。他說,如果你再跟那個低賤的廢物律師往來,就跟我斷絕父子關係……”謝展宏一頓,把這句話琢磨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呃,好吧,我也覺得我爸說得太過分了,但他畢竟是我爸,你要是想罵他,就當著我麵小聲點罵,我會當做沒聽見的。”


    “……”這是支持他罵,還是不支持他罵?時陌發現自己腦袋不夠用了,這兩兄弟,一個話裏下套,一個思維跳躍,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那個我問一句,說我是廢物,我能理解,但是為什麽廢物之前還要加一個非善意的定語?”時陌聽了沒什麽感覺,好像跟他沒有關係一樣,沒生氣也沒難過,就是沒頭沒腦地好奇。


    “大概因為你窮?”謝展宏的迴答簡單又粗暴。


    嗖,胸口穿心一箭。時陌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他咬牙切齒地拍了拍謝展宏的肩頭:“兄弟,說話能委婉點不?”


    “能啊,”謝展宏人畜無害地眨眨眼,“大概因為你沒有錢?”


    “……”時陌不想說話了,這兄弟倆說話真是噎死人。他覺得自己好挫敗,雖然現在窮光蛋,但好歹他也曾經富有過,土豪的氣質還在啊,怎麽就被人認為是低賤的廢物呢?再不濟也是高貴的廢物啊……


    “時大哥,你怎麽不說話了?千萬別想不開啊,爸是無心的,哥為了這句話跟我爸大吵了一架,還說你很聰明,以後一定會超過我爸,哦,我爸這人特別好麵子,一下子就火大了,不準哥迴家,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時陌不知道說什麽好,父子倆鬧到這麽僵,歸根究底還是謝錦程父親的偏見,他隻是個導火索而已。但不管怎麽說,他畢竟也是影響他們父子感情的重要人物,以後如果有機會,他會想辦法緩和一下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不過,如果他不努力,讓別人都看得起,他根本沒資格勸他們。


    “我覺得爸也有點過分了,可能他這些年一直都在事業巔峰,沒遭受過挫折,看人總是低人一等,對我哥也是這樣,總覺得別人都比不過他,他最厲害。我勸過他幾次,他就是執拗不肯改這壞習慣。所以我今天來還有一個目的,”謝展宏突然變得正經起來,“最近我爸接了一個很大的案件,我想你能找到對方代理同個案件,在案件上勝過我爸,讓我爸見識到你的能力。本來我是想找我哥的,但我覺得時大哥你更需要這個機會,隻要你讓我爸刮目相看,他跟我哥的關係說不定就會變好了。那個案件是,啊,我翻看看,我拍下來了。”說著,謝展宏掏手機翻起來。


    時陌一臉蒙圈:“等等等等,你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哈?還有什麽問題嗎?你放心,我和我哥一定支持你的。”


    “不是這個問題,我直接說吧,第一,你爸對我有什麽看法,都對我沒有影響啊,我幹什麽要為了你爸,刻意低聲下氣去找對方要求代理案件?”他的自尊與驕傲根本不允許他這麽做,去找華泰公司主動要求代理二審已經是特例了,本來就沒名氣,還低聲下氣去求隻會讓人更瞧不起他,“第二,你哥比我厲害多了,名氣也大,你爸那麽多年都沒對你哥刮目相看,那怎麽可能會對陌生人的我改觀,又怎麽可能因此而緩和他們父子關係?你也說你爸是很驕傲自尊的人,要是他輸給我的話,我保證他肯定會更生氣,更不會改變看法。第三,最重要的是,案件勝訴不是律師靠嘴皮子說了算的,法院是在綜合證據、事實和當事人意見的基礎上才作出裁判結果的,律師的意見並不是決定因素,而是影響因素,萬一案件我敗訴了呢,豈不是更讓你爸看不起。”


    謝展宏瞪圓了眼:“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誒。”


    “你的意見挺好,真的有心了,我很感謝你,”時陌安慰道,“但是我相信你哥也會給出跟我相同的答案。如果真有機會在庭審上針鋒對決,我一定會努力勝過你爸,但要我主動去挑戰你爸,我覺得沒必要。”


    “如果我說,”謝展宏皺皺眉頭,猶豫了一下說,“於起與華泰公司案件,你敗訴是因為我爸插手的關係呢?”


    時陌頓時僵住了,大概懵了幾秒,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不好意思,你說什麽,請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我不知道我爸做了什麽,找了什麽人,我就是經常聽到爸跟人打電話聊這個案件,還提到什麽一定要照顧一下於起,過後請吃飯什麽的。”


    時陌沉默了。律師找關係插手案件的事情,在行業內並不少見,可最終能影響裁判結果的可能性很低,法院是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審判製度,在得到統一的判決意見之前,案件不會作出判決結果,但雖如此,也不排除會有找關係直接影響到判決結果的可能性。


    不過,正如謝錦程所說,每個法官都有獨立的思維能力,不同法官對同一案件會有不同主觀看法,有的人認為正確,就肯定有人認為是錯誤,敗訴並不一定就是找關係的結果,也有可能恰好合議庭都認為這是錯誤的。


    他非常矛盾,不知道該相信哪種觀點,他甚至動搖了,如果真是謝錦程父親影響到那個案件的結果,那謝錦程父親就做得過分了,有這一次,以後還會不會有第二次?他要是再不主動做點什麽,就這麽被人打壓就說不過去了。可如果他誤會了謝錦程父親呢?主動找人攬案件,既丟麵子,又有刻意挑釁的嫌疑,萬一敗訴更是丟臉。


    “時大哥,我隻是跟你提議而已,接不接受還是得看你自己。雨停了,我先迴家了,我把案件的信息寫給你,你自己考慮看看吧,如果可以,你也跟我哥說說,這個案件標的額很大,做好了肯定能出名。”


    謝展宏留下一張紙條後就告別了,時陌送他到小區門口上了出租車,心情複雜地走迴家,拿起桌麵的紙條一看,心情更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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