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將一杯茶喝完了,心裏漸漸平靜了下來。她別的人可以不相信,但她要相信石頭。無論顧惜朝做了什麽,她相信石頭一定會找到這裏來的。


    窗外太陽正好,不冷不熱的時節,樹上綴滿了新生的葉子,有風過來,便發出嘩嘩聲響。日子也如這天,有晴有陰,不好的與好的都會成為過去。她既是已經做了選擇,那便隻能往前看。


    章杏低頭摸了摸自己肚子,心裏苦喜交加。傅湘蓮的孩子沒有了,她卻有了。這孩子來得突然,仿佛生來就是給人恨的。她不知道再次麵對傅湘蓮了,她會拿什麽樣的眼光看自己?她的不幸裏麵有太多她的因素。這孩子還沒有出生,就要背負這些,也不知道他的日後會怎樣?然而,無論如何,她總是會傾盡一切來愛他。


    日後是,現在也是。


    章杏靜坐一會後,開了房門。門口站著的兩個婆子默不作聲堵住了她的去路。章杏笑了笑,說道:“你們也不用擔心了,我不是要出去。能不能煩勞你們遞些針線過來,左右不能出去,我想做些活計打發時間。”


    兩個婆子相互看了一眼後,一個曲了曲身,退出去。將章杏要針線的事兒報上去。顧惜朝正取了弓箭,要去騎射場看看。聽罷,頓了頓,道:“給她吧。”


    那婆子得了準信,將針線遞給章杏。章杏又道:“煩勞再給我些布頭,不需太好,最好是用過的。”


    那婆子看了看章杏的肚子。她也是有過兒女的,一聽就知道章杏是想給自己肚子裏孩子做些針線。針線都給,還拘布頭?婆子點頭應下了,沒多會就收了一籮筐的碎布來,皆是柔軟細膩的。章杏大喜。笑著道了謝,至此閉門房中,隻管做針線。


    這日傍晚。嶽維周從盂縣趕過來,讓廚房整治了一桌酒菜,招待顧惜朝等人。幾壺酒下去之後,嶽維周的舌頭都開始打結了。顧惜朝也喝得滿臉通紅。先前上桌時,他一直沒有吭聲。這會倒是話多起來,一邊給嶽維周敬酒。一邊慢條斯理問道:“你今日送過去的那婦人還好吧?她家裏人有沒有說什麽?”


    嶽維周結結巴巴說道:“怎。怎地沒問?好好的兩個人,還是在自家布莊裏,竟是被人擄了去。結果隻迴來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魏夫人的娘看到了人,當,當場就撅了過去!”


    顧惜朝又給嶽維周滿上了,端起自己杯子,朝他敬了敬,率先一口喝光。嶽維周心中也知自己不能喝了。然而顧世子相敬,那卻是不能不喝的。他當下也是極痛快一口喝光。


    顧惜朝笑了笑,又說:“魏閔文呢?他有沒有說什麽?”


    嶽維周覺得顧惜朝笑得溫和,與從前一起耍時好像差不多,他吊了一整日的心落到了實處,壓根就沒有察覺出顧惜朝是在套他話。張口說道:“魏。魏掌櫃?我。我看他也差點倒下了。”他一邊扳著手指頭,一邊道。“一個是他妹妹,一個是他夫人,唉,也真夠他難受的。聽說我們是在山裏找到人的,他還問了地方,準備邀人手搜山找人呢!”


    顧惜朝看著嶽維周,似笑非笑道:“你將地方告訴他們了?”


    嶽維周點頭,“他家裏都成了這樣子,我怎能不說?”


    葉昕晨因是身體緣故,慣是不沾酒的,隻倒了茶喝。他聽顧惜朝在套嶽維周的詞,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劉翼替顧惜朝攔了不少酒,早喝扒下了。


    嶽維周與顧惜朝說了一通話後,覺得下腹墜漲了,歪歪斜斜站起來,笑著道:“世子爺慢用,我去去就來。”


    葉昕晨見他走得東倒西歪,連忙過來相扶。嶽維周已是喝高,拍了拍葉昕晨的肩膀,道:“晨哥兒夠意思!”


    葉昕晨笑著催促:“走吧,走吧,再磨嘰,仔細尿褲子裏了。”


    嶽維周一邊走,一邊大舌頭逞強說:“你,你看不起我?”


    葉昕晨哪裏敢跟酒鬼對著說?自是好言好語哄說一番。


    到了茅房裏,嶽維周進去了。葉昕晨站在外麵。夜風夕夕吹來,周圍一片安靜。他小心翼翼問道:“嶽統領,魏掌櫃有沒有問起章,章氏?”


    “有,怎麽沒有?他問得多了,我都不知道如何招架了,隻說了一個地方。反正他是找不到人了的。”嶽維周在茅房裏說道。


    葉昕晨默了默,又問:“聽說嶽統領去過江陵,不知道認不認識章氏的夫婿?”


    “你說的是李孝軒吧?”嶽維周一邊打嗬欠,一邊說道,“怎麽不認識?出主意要我們打江陵的就是他!這小子是個狠角色,隻用了不到三百人馬就全殲了洪承天的近千人,還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不愧是西北軍中出來的啊。咱們這邊的巡防營可沒有哪一個能比得過他。”


    葉昕晨知道嶽維周所說的洪承天就是紅蓮教的紅蓮大王。此人原是個河工,一身蠻勁了得。因是頂撞了上司獲罪下獄三年,等他熬滿三年牢獄出來,家裏老母妻女皆喪在大水裏了。他一氣之下殺了原上司全家,至此落草為寇,先是小打小鬧做些無本買賣,後得了一個自稱高人的瞎子指點,扯了大旗,自稱起王來,趁著如今的亂竟是越做越大了。


    盂縣通縣晉州三縣巡防營聯手拿下江陵的事情,葉昕晨也知道了一些。他跟了顧惜朝已是有不少年頭了,隱約猜到這三縣的巡防營跟其他幾縣不一樣。三縣齊動,在江陵圍堵紅蓮教,西北軍也摻合了進來。這其中若是沒有他們王爺的點頭,斷是不能成。他隻是沒有想到,李孝軒居然會是其中的牽頭人,還挑了紅蓮教的主力。


    他沒有去過西北,也不知道西北軍到底有多厲害?但是他見識過李孝軒的厲害,當初在青蒙山上,以一敵他們數人而不敗的就是這個家夥。青蒙山事後,李孝軒被帶去了西北,短短幾年間,先是立了大功,然後又從一個小旗爬到了百戶的位置。西北那裏,白身想要脫穎而出,除了真刀真槍的拚命外,再沒有第二條路了。


    後來聽說李孝軒犯了事,還被降了職。結果一轉眼,他居然跑到江淮來替西北軍籌集糧草了。這分明就是明降暗升,忠勇侯要是不器重李孝軒,又怎麽會將籌集糧草這樣的大事交給他來辦?


    葉昕晨也默認了嶽維周的話。李孝軒絕對是個不好惹的人。要是讓他知道他家世子將章杏藏了起來,絕對會鬧出大事來。


    還有章杏,她分明不願意呆在這裏。


    可偏偏他家主子已經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葉昕晨越想越頭疼,突然聽得茅房裏麵噗通一聲巨響,他連忙叫道:“嶽統領。”


    裏麵沒人應聲。葉昕晨衝進茅房一看,黑洞洞的毛屎坑上架著的兩根木頭上光突突,茅房裏竟是沒有人!


    葉昕晨嚇出一聲冷汗來。他方才明明與嶽維周說了話啊,這不過一眨眼,人居然不見了!這也太他娘驚悚了,莫非劫持章杏的那夥人還有遺漏?


    葉昕晨果斷轉身,正準備要去叫人,突然聽見了唿嚕聲。他停住了腳步,順著聲音往茅坑裏一看,裏麵飄了一個大塊頭,隱約是個人。葉昕晨心裏還是不敢相信,抬頭在茅房裏看了一圈。月正好,剛好照見茅房角落的火石上。葉昕晨拿了過來,點著了,探到茅坑裏。


    躺在茅坑裏唿唿大睡的正是嶽維周。


    葉昕晨不由得哈哈笑起來。笑一陣後,他捏著鼻子往茅坑裏仔細看了看。茅坑可是不淺,嶽維周又是個大塊頭,光憑他一個人,想要將人弄出來,是個難事。


    好在這茅坑裏麵的貨不多,嶽維周的口鼻都露在外麵,一時半會還不要緊。


    葉昕晨笑著道:“嶽統領您小心點,可千萬別翻身了,我去找幾個人來幫忙。”


    嶽維周以響亮的唿嚕聲迴應了葉昕晨。


    葉昕晨迴了花廳裏,顧惜朝還在喝酒,劉翼扒在桌上睡覺。葉昕晨輕咳了一聲,正準備說話。顧惜朝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他,道:“你掉茅坑裏了?身上怎麽這麽臭?”


    葉昕晨又輕咳了一聲,道:“掉茅坑的不是我,是嶽統領。”


    顧惜朝狐疑看著葉昕晨,還以為他在說笑話。


    葉昕晨又道:“世子爺,嶽統領真掉茅坑裏了,那茅坑不淺,他恐怕不好上來。”


    顧惜朝盯著葉昕晨。劉翼已經抬起頭來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葉昕晨,道:“你不是在說笑話吧。”


    葉昕晨鄭重說:“千真萬確。”


    劉翼跳起來,拍著手,哈哈笑著叫道:“走,我去看看。”


    顧惜朝一腳踹向劉翼,惡狠狠道:“你小子不是醉死了嗎?怎麽,現在活了?”


    劉翼站穩了,訕訕笑著道:“睡了一覺,這酒勁就過去了。”


    顧惜朝狠狠瞪了他一眼。劉翼連忙說道:“嶽統領那邊還等著救命呢,咱們快去。”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葉昕晨推了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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