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晚上,瑤香送來江南進宮的蜜橘,一共三箱。夏蘼掃了一眼,“送一箱去鳳後那兒,剩下的都送征西府去。”


    “皇上,您不留點?”瑤香詢問道。


    夏蘼搖搖頭,“今夜就賞過去,順便……傳朕口諭,明日白茗上朝時帶兩個,來養心殿,朕有事急召。”她抿著嘴角偷笑,想想白茗那模樣仿佛就在眼前了。


    麵對兩大箱的蜜橘,白茗頓時覺得酸牙,她不愛吃這東西,一看見嘴裏已經冒酸水了,奈何香氣撲麵而來。還得忍著謝恩,卻聽小宮女還有下一句話:“傳聖上口諭,著明日白大人覲見時,帶上兩蜜橘。”


    白茗:……


    這夜,難得白茗失眠了,因為滿腦子都是那橘子的味道,翌日起了個大早,帶上兩橘子去上朝了。


    “這似乎……有點酸甜的問道?”萬閔是同白茗一起進殿的,嗅了嗅,突然說道。


    白茗一臉冷漠,就像是毫不知覺似地。


    最近很太平,就連經常掛台風的南邊都安靜了,於是大臣們將視線瞄準了皇帝的後宮,新帝登基已有兩年多,後宮裏除了潛邸出來的鳳後以外,沒有別人了,甚至孩子都隻有一個。對於一直提倡開枝散葉的皇家來說,實在是少得可憐。


    “皇上,該選妃了。”一言既出,眾人複議。


    夏蘼:……o( ̄ヘ ̄o#)


    “朕同鳳後,鶼鰈情深,選妃的事情,晚兩年再說吧。”夏蘼輕描淡寫的將這一頁掀了過去。沒等眾人找出個理由來,趕緊揮手,旁邊的太監立馬會意,扯著嗓子喊道:“退朝。”不顧大臣的勸解,馬上走人。


    就在白茗暗自慶幸隨大流一起出了大殿,突然看見站在門外的小宮女笑容可掬的望著她,做了個請的姿勢:“白大人請,皇上正等著您呢。”


    “白大人,一定要勸解皇上多納妃子,為皇家開枝散葉啊。”


    “就是就是,如今皇上隻召見你一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言官一個個張嘴就是唾沫星子橫飛,對著白茗又是作揖,又是扯她衣袖的交談著。頂著眾人的期待,白茗悲嗆般的走去了養心殿後側正屋。


    可是,總覺得身上有股子的酸味。白茗皺了皺眉,還是進去了。


    夏蘼坐在圓桌邊上,朝她招手,白茗隻好走過去,先請安再謝恩然後才是坐下。誰知夏蘼湊過來嗅了嗅,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說:“一股子的酸味啊。”


    白茗幹咳了兩聲,端起茶盞喝了兩口,突然想起橘子來,連忙往衣袖裏一掏,摸出來一個被擠爛了的橘子,正是那酸味的源頭,“是它!”


    “我又沒說你。”夏蘼自己抿了口茶,“別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白茗:……


    她扭頭望向夏蘼,有些無語。


    夏蘼卻是朝她伸手,“昨日說讓你帶兩個橘子來,這般……讓我怎麽吃?”


    白茗:“皇上恕罪。”


    夏蘼:“不恕。”


    白茗:“還請皇上降罪。”


    夏蘼:“不降。”


    白茗:……


    看著詞窮的白茗,夏蘼心情很好,滿意的點頭,“伺候我研墨吧。”她走到書桌邊上,讓白茗給她打下手,執筆畫一幅圖,時不時的偏頭看她。起初白茗沒在意,到後來瞄上一眼,畫的竟然是磨墨的她!


    白茗不自然的轉頭看向別處,突然臉上一涼,夏蘼提筆在她臉上畫了兩下,笑道:“墨都溢出來了,你還往哪兒瞧?”


    一低頭,果然溢出來了。


    “行了,看你心不在焉的,朕不強留你了,趕緊去見你的心上人吧。”夏蘼扔了筆,坐到椅子上,托腮對她說道。


    白茗轉頭,看著她,沒說話。


    夏蘼挑眉:“怎麽,讓你走,你又不走了?”


    白茗沒說,她正看著她心上人呢。


    誰曾想,夏蘼眼中含笑,換了支托腮,再看她,笑著說:“莫不是,白大人的心上人,是朕?”


    白茗:“臣告退。”


    身後傳來夏蘼爽朗的笑聲,連同走在前方的白茗也不自覺的彎了彎嘴角。帶著一臉的墨,迴去征西府了。


    入夜後,白茗習慣性的吃完飯習武到很晚,這才洗澡睡覺。就在她剛脫了衣服走進澡盆的時候,突然感覺屋頂有人,腳步很輕,這般輕功了得者為數不多,卻又感覺來人似乎是個胖子。


    就在白茗胳膊一探撈起衣服要起身的時候,夏蘼的聲音響起:“阿月,朕很重嗎?”


    白茗:……差點滑倒在澡盆裏。繼而是輕盈的落地聲,有人迴道:“不,是屬下技術不到家。”


    這般對話,讓白茗哭笑不得。她索性在裏麵幹咳了兩聲,這算哪門子的夜訪?說個話很容易就被人發現了。還有,這堂堂君王,動用暗衛,竟然是為了做梁上姑娘,當真是……


    “好像被發現了。”夏蘼刮了刮臉頰,揮手讓阿月在遠點的地方等著。偷偷地說睡一覺也行。這便整理了下衣衫,推開門直接進去了。


    白茗雙手搭在澡盆邊上,迴頭,“皇上,真是好雅興。”


    “為了追媳婦,我也是蠻拚的了。”夏蘼應道,走到她跟前,挽起袖子,撈起澡巾自然的給白茗擦背,倒是將白茗弄的不好意思了,她躲了躲,被夏蘼溫暖的手指劃過後背,激起一陣顫抖。


    “小白,不喜歡我模·你嗎?”夏蘼厚顏無恥的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說完,舔了舔她的耳垂,隻覺得白茗臉紅的要滴血了,夏蘼半眯起眼無聲的笑了。


    一手搓著白茗的背,一手的食指遊走在白茗光潔的手臂上,所到之處如火灼般熾熱,隻見那白皙的肌膚上透著粉嫩的紅,看起來就像是美味的草莓甜點。夏蘼心裏暗歎,沒想到白茗臉是黑了,但是身上大部分還是白的。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角,咽了咽口水,然後……很認真的給白茗搓背了。


    原本以為夏蘼會有什麽動作的白茗,愣了愣,那人真的再給她搓背,沒幹別的,她都有些不確定了,轉頭看她。夏蘼也看見迴頭的白茗了,咧嘴一笑,“是不是覺得我擦背的技術很到家啊?”


    白茗:……


    半響後,白茗憋出一句話:“還行。”


    這下子把夏蘼惹到了,她把澡巾往水裏一摔,濺起無數水花,“竟然隻是還行?再怎麽樣也是很棒才對啊。”


    白茗嘴角抽了抽,點頭,“很棒。”


    沉默了片刻,白茗迴頭,見夏蘼很認真的看著她,突然問:“你是害怕我的英明毀於一旦嗎?”


    夏蘼想了很久,都說愛不愛一個人,看眼神就知道。果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深信白茗是愛自己的,對此也堅定不移。隻是,不知道有什麽原因,讓白茗不得不假裝要遠離她。


    能是什麽?


    父母阻礙,扯淡,她爹娘都歸西了,白茗的爹娘,嗬嗬噠,勞資這麽一個重量級的身份放在這裏,暢通無阻。


    性格不合,放屁,愛都愛了,睡也睡了,現在才來性格不合,太晚了,送出去的貨恕不退貨,上的船沒到死亡終點中途不靠岸。


    門戶之見,滾砸,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天下都是她的,沒有什麽門戶之見,就算有,那也是她嫌棄別人,斷然不會是別人嫌棄她。


    對,她就這麽迷之自信。


    所以,客觀性都不存在,那就剩下……嗯,主觀性的可能了。天下人的唾沫!


    夏蘼正想去安撫她,想去順順她的背,告訴她:別怕,一切都有我。但是就在她伸手過去的時候,白茗垂下眼瞼,遮住了所有的情緒,突然間她說:“夜深了,皇上還迴宮了。”


    手停在白茗的後背半空中,白茗看見影子上,夏蘼的手離她還有一點的距離,心口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很痛。隻見影子上,夏蘼的手緩緩地收了迴去。


    白茗驀地抓緊了澡盆邊沿,聽見身後的人,說:“那我迴去了。”說罷真的就走出去了,哢吱的一聲,門開了,然後又哢吱的一聲,門關了。


    許久,她再也聽不見一點關於夏蘼的聲音。


    嘩啦——


    白茗緊抓著的澡盆邊沿碎了一地,水潑了出去。


    一路迴去的夏蘼,並沒有阿月想象中的那般沮喪,反而心情好像還不錯,阿月有些不理解,被拒絕了,為什麽還這麽高興?


    因著住在同個馬車裏,夏蘼倒是看見阿月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是不是在想朕為什麽還能笑?看起來不難受?”


    阿月猶豫了下,還是點頭了。因為當時抓了白茗,她也受傷了,身為一個暗衛,這是家常便飯,甚至連治療都往往是省去的,她訓練出來的那個地方,命硬才是王道,根本不會有人管你死活,更不要說治療。


    然而,夏蘼卻讓禦醫給她治療。


    阿月的心,也是肉長的。


    夏蘼微笑著,“她為何疏遠我?”


    “為了皇上的名聲。”阿月很快答道。這是,她們剛才對話裏,她聽見的。眼裏一抹光,原來如此。


    所以,皇上這是高興,白大人這般為她著想,維護她?


    第二天,上完朝以後,夏蘼又點了白茗留下來。


    白茗:“臣,沒帶橘子。”


    夏蘼:“無妨,朕留你用午膳。”


    白茗:……


    第三天,上完朝,夏蘼還是點了白茗留下伺候。


    白茗:“臣最近胃口不適,大夫說不宜吃午飯。”


    夏蘼:“無妨,朕留你晚膳。”


    白茗:……


    第四天,上完朝,夏蘼剛要說話,白茗已經準備溜了,太監卻在這個時候閉嘴不喊退朝,白茗就時刻準備著跑出去。


    夏蘼在大殿之上堂而皇之的說:“白茗白愛卿,朕有點事欲同你說說,散朝後,來養心殿找朕。”


    太監這才喊退朝。


    白茗,隻得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去養心殿,並且肩負勸解皇帝選妃的重任,對,這件事一日未成功,就要奮鬥一天。


    任務自然是失敗告終,白茗根本沒說,就算她說了,夏蘼肯定也當沒聽見。


    比如:白茗說:“皇上,有何事?”


    夏蘼:“來,坐這兒別動。”她架起畫板準備再畫一幅白茗。


    白茗:“皇上,臣當不起這禮。”


    夏蘼:“中午你想吃米飯還是麵條?”


    白茗:“米飯。”


    夏蘼:“好,那我們就吃麵條吧。”


    白茗:……


    第n天,上完朝,白茗已經很自覺的抬腳往養心殿走去了。


    對此的夏蘼很滿意的點頭了。


    瑤香還奇怪的嘟囔:“之前巴不得快點迴去的白大人,竟然會主動來找皇上,您真厲害。”她由衷的對夏蘼豎起大拇指。


    那可不,我是誰?夏蘼一臉傲嬌的昂頭。


    然而,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裏,白茗都被打發在側殿看了無數本書,都不見夏蘼的人影。她抬頭數次,小宮女對她笑笑,白茗再低頭,小宮女去換一杯茶來。等白茗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小宮女有對她報以微笑。


    如此反複,直到暮□□臨。


    入夜,白茗終於被召見去了養心殿,殿內熄了燈,隻有空蕩的屋子裏擺著的那張方桌上有少許燭光,中心位置處放著一束妖冶的紅色玫瑰花。夏蘼坐在一邊,朝她微笑,招手。


    白茗有些疑惑的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


    隻見眼前的碟子裏,放著一塊煎過的肉,搭配著一些綠色的花椰菜,還有白色的洋蔥圈,橘黃色的胡蘿卜,肉汁四溢,肉香撲鼻,看起來很有食欲的樣子。


    隻是,左右兩邊各放著一把小刀和一把叉子。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眼夏蘼。


    這是幹嘛?


    夏蘼拿著酒壺倒上一杯酒,遞到白茗前麵,“白茗,我曾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會做到。這杯,敬你,感謝你出現在我生命裏。”


    白茗舔了舔嘴角,昏暗的燭光中將夏蘼那溫柔的眼神襯托的越發迷人,見她仰頭一飲而盡,嘴角微微流出的酒,順著下巴低落,讓白茗看得心神蕩漾,有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


    隨後,她也跟著將酒一飲而盡。


    “第二杯,謝謝你一直護著我,守著我,愛我。”夏蘼再滿上一杯,白茗也跟著滿上。


    “第三杯……”夏蘼抬眼看向她,勾起一抹壞壞地笑意,“願歲月可迴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白茗心裏有些歡喜,卻又有些不安。


    最後,夏蘼拍了拍手,“好了,三杯喝完,我們吃飯吧。”她用刀叉很自然的切開了肉,見白茗有模有樣的學著,伸手將自己那碟放到白茗跟前,都是她已經切好的,再將白茗的拿到自己那邊。


    “今天是七夕。”夏蘼邊切邊說:“我希望給你一個與眾不同的過法。你是我的唯一,這是屬於我們的特別過法。”廢話,現代的燭光晚餐,古代誰知道?


    我們的專屬迴憶。


    白茗嘴角蠕動了下,最後隻是一聲很輕地謝謝。夏蘼倒是很坦然的吃了這頓飯,她是個食肉動物嘛。最後,夏蘼轉了個身子靠近白茗,伸手將酒杯喂到她嘴邊,“白茗,我們喝個交杯酒吧。”


    哐當一聲,白茗手中的刀叉掉在地上。她微微側頭仰起撞見夏蘼那抹無比認真的雙眼。她的眼角不自主的滑落一滴淚。


    夏蘼的臉突然放大了靠近她,在她的眼角處吻了吻,吻去她的淚。白茗閉上眼,睫毛微微顫抖,


    連著整個人都有些發顫。


    她伸手拽住夏蘼的衣襟,像個蠱惑亞當的蘋果,夏蘼毫不猶豫的咬上去。


    一番熱身運動後,夏蘼抱著她,兩人還保持著麵對麵的姿勢,肌膚相貼,汗水黏糊在一起,捧著白茗還在微顫的身體,夏蘼在她耳邊說:“白茗,再等我幾年,我要光明正大的迎娶你,成為我的妻。”


    “好。”白茗將頭靠在夏蘼脖頸處,輕輕地迴道。


    不管,要等多少年,她都願意,哪怕隻剩下她一個人,也要等到天荒地老。


    這一等,就是七年。


    康寧九年初春,清明祭祖之後沒兩天,夏蘼在朝堂上放了個重磅炸彈,宣布她要退位讓賢了。


    甚至連馬上要退休的劉宰相都被震撼的一臉懵逼樣,她這麽老的馬上要進棺材的都沒說告老還鄉,年輕力壯的皇帝竟然撂擔子要跑了?


    “退朝吧。”夏蘼最後一次看著她們,說道。


    “皇上,萬萬不可啊。”趙媛出列勸解,這些年皇帝任性歸任性,卻也是將國家治理的很好,在政見上相當有眼光。對於起初大臣們勸其納妃的事情,漸漸地也沒人提了,因為皇帝就是不當迴事。


    甚至,最後,光明正大的將白茗放在養心殿裏。


    還是吃睡同住一起,這……刷新了眾人的眼界,以死諫言的都有,卻抵不過皇帝的心。擺明了就是要同白茗一起,還當庭宣布她隻愛白茗一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然而,情感歸情感,夏蘼分的很清楚,對白茗好,並不代表對白家好。白馨犯事,強搶了別人的夫,被告上衙門。無意間驚動了帶著白茗在外吃飯的夏蘼,照樣修理了白馨。這才稍微平息了大臣的憤怒。


    久而久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前朝也不是沒有好女風的習慣。隻要,皇帝分得清就好。


    誰曾想,夏蘼還提出過要三書六禮白茗的事情。這就不行了,遭遇大家的一直反對,唯有正夫才能三書六禮娶迴家,如今已經有個鳳後了,再娶了白茗,讓鳳後如何自處?何況那還是先帝賜婚,更加不可以。


    原本以為皇帝又要折騰的眾人,卻沒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抗,夏蘼也就隻是提了提,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就在眾人以為過完一個年,消停了的時候,夏蘼竟然宣布退位了。


    諸位大臣跪在奉天殿外懇求夏蘼收迴旨意,而不得召見。


    迴去後宮的夏蘼,直接去長春宮了,周炎自然是聽見風聲了,見到她,情不自禁的問道:“皇上,聽聞……”


    夏蘼徑直走進去,坐在榻上,端起茶就喝了一大口,這才抬頭看他:“什麽?”


    周炎坐到她邊上,這些年,夏蘼基本上不會在他這裏用膳,也隻是白日裏來看看瑾兒。剛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哪裏沒做好,後來才知道,養心殿裏有一個她牽掛的人。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她的心,自始至終都在別人那兒。


    那個人,還是個女人。


    周炎差點氣得暴跳如雷,摔碎了幾個花瓶後,才漸漸地的明白,夏蘼對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過情分,不過都是因為先帝的旨意她才娶了他,雖然給了他無尚的榮譽,恩寵,讓他自由進出養心殿,甚至批閱奏折都讓他在邊上看著,卻是連碰都沒碰過他。


    “周炎,”夏蘼見他出神,輕輕地喊了他一聲,拉過他的手,這才將他的思緒拉迴現實,周炎急忙詢問何事。


    夏蘼撥開他額前掉來的是那點碎發,“這些年,委屈你了。”


    “皇上……”


    “不過,以後還要繼續委屈你了。”夏蘼看著他,“我知道你周家能人輩出,卻為了躲避外戚這一說而不入朝,可惜了。”


    “皇上,周家不用那麽多榮耀,我……”


    夏蘼抬手製止了他,“聽我說。”


    周炎咬著下唇,靜靜地望著她。陪伴了十年的人,這會兒卻說要離開了……


    “想必你也聽說了,今日早朝我宣布退位了,讓瑾兒繼承皇位。日後,你便是帝後了,我相信這幾年來我教你的,你能幫助瑾兒,能托付的大臣我也一一列舉出來了,每個人的特點我也寫明了,我希望你能將瑾兒培育成一代明君。”夏蘼拍著他的手,見他已經泣不成聲,拿著手帕給他擦了擦。


    笑著說:“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麽?”夏蘼歎了一口氣,“這多年,我覺得唯一對不起的,也就隻有你了。”她看向周炎,“我還寫了一道旨意給你,迴頭一並交給瑤香,她會給你的。”


    “皇上……你真的,真的為了她,放棄江山,放棄瑾兒?”周炎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他嫉妒白茗,甚至是厭惡白茗,能得夏蘼不顧一切,一心一意對待,多年如一日,矢誌不渝的愛情。


    夏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其實,當皇帝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喜歡的,當年為了生存,手足相殘,走上了這條荊棘路,如今家國太平,民富兵強,也該放鬆放鬆,彌補愛人那些失去的時光。”


    周炎已經哭成淚人了,他不知道還該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夏蘼衝他微笑,溫暖而灼眼,然後一步步走出去。


    他的人生,就像是被遺棄在黑暗裏的一樣,那束光,要散了。


    交代好一切夏蘼才去看夏瑾,這小屁孩雖然名義上隻有十歲,實際上已經是十一歲了,算是個小大人了。夏蘼都抱不動了,她摸著夏瑾的頭,“娘要走了,你乖乖的聽你爹的話。”


    夏瑾淡淡地看著她:“娘是為了那個人,所以要拋棄我們嗎?”


    夏蘼一笑,“娘有自己想愛的人,日後瑾兒也會遇見那個讓你動心的人,等你遇見時,你便能體會娘的感受了。”


    夏瑾是她親手帶大的,她不擔心小孩子走彎路,雖然相處這麽久有感情卻也覺得對得起她了。


    夏瑾點點頭,小臉上雖然有點迷茫,卻也是將她的話記在了心裏。“娘,你還會迴來嗎?”


    “不會。”夏蘼很果斷的說,如果她給夏瑾一個期待,那保不齊夏瑾就會有依賴她的心思,那以後還如何治理國家?她蹲下來,平視著夏瑾,“瑾兒已經不小了,要學著做一個好帝王,要靠你自己去打理這個國家,你享盡世間的榮華富貴,那你就要承擔起你生為皇室公主的責任,保護好你的臣民們。”


    四月的天,晴的時候,萬裏無雲,有點微風吹來,吹在兩人之間,陽光很明媚,多年後夏瑾依舊記得這天,她娘給她說這番話時,那種認真而虔誠的目光。


    為了杜絕後患,夏蘼最後幹的事情,是賜死了董美人,夏芊,還有守在陵園裏的庶人夏蕪以及一幹服侍她們的人。


    她不知道她們上吊時會是怎麽樣的詛咒她,她隻知道,她一樣難受,若是可以,她還是當初那個心願,誰當皇帝都不要緊,她隻想混個閑散的王爺,富貴平安一生。


    兩匹馬趁著夜深人靜時出了城。


    翌日,大臣們翻遍了整個皇宮也沒見到皇帝的影子,她們這位年輕能幹的皇帝,真的就這麽跑了!


    周炎捧著聖旨,牽著夏瑾走上大殿,小太監扯著嗓子宣布夏瑾繼承王位的詔書。以及一係列的任命程序。


    他望著下麵烏壓壓的人,坐在小皇帝身邊,有些緊張卻又逼著自己堅強。


    新的一個時代,又即將開始。


    退朝後,瑤香將夏蘼私下留給他的聖旨給他。周炎展開一看,隻有了了數語,卻讓他哭了一個下午。


    夏蘼說:若是他日後看上誰了,改嫁估計是不可能了,養在宮裏圖個樂子倒是可以,當然不要太多,麵子上還得過得去。最後畫了個怪臉,寫了她曾經和他說過的一句:朕,隻要後宅平安,家國平安。


    意思很明顯,讓你當帝後,甚至允許你養個小的,是覺得虧欠你,但不是你霍亂江山,謀朝篡位的理由。


    跑了老遠的兩匹馬這才在小道上停下來,正是夏蘼和白茗兩人。


    白茗還是一身的白衣,勒住韁繩,轉頭笑問她:“我的皇帝陛下,你當真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她沒想到,夏蘼竟然會這般選擇。被大臣拒絕她娶自己,這在白茗的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她從未有過這種奢侈的想法。然而,夏蘼卻認真的做到了。


    為了她,拋棄了江山。


    “我怎麽舍得你繼續在養心殿裏沒名沒分的待著?”夏蘼認真的說,一身黑衣的她看起來很是精神,她抖開那把風流倜儻的折扇扇了兩下發現有點小冷,就收起來了,看向白茗,笑著說:“我覺得我們倆去闖江湖也不過,黑白雙煞,或者黑白無常也行。”


    “阿蘼,你這樣是被人砍死的。”白茗糾正道,就她那點連三腳貓功夫都算不上的……


    夏蘼苦著臉想了想,覺得白茗說的對,於是說:“那我們還是找個世外桃源的地方,隱居吧。”


    反正,她從皇宮出來的時候,順了不少的銀票,還有……嗯,她自己名下產業的地契這類的,總之肯定餓不死。


    “小白,我們去江南吧,山清水秀,找個小島隱居,然後拜堂成親咯~”夏蘼甩上一鞭子,馬蹄撒腿就跑,跟上前方的白茗。


    白茗同她相視一笑。“這個主意不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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