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秦川將他放到地上,林雲深氣息不穩,喘息了好一會,才說:“多謝韓門主出手相救。”


    “你說棲霞裏屠村之事是林雲深所為,是隨口胡謅,還是親眼所見?”


    看來他並沒有認出自己來。林雲深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道:“既不是胡謅,也不是親眼所見。據我所知,林雲深重生確有其事,那棲霞裏就在藏青山附近,你想,哪有這麽巧的事,他剛重生,附近就發生了滅村慘案?”


    韓秦川聞言眉頭緊皺,說:“這妖道不改老毛病,又出來禍害人。”


    林雲深也不敢看韓秦川的麵容,隻道:“我得迴去看看他們兩個,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白隱招來複生鬼,必然會安然無恙,隻是你……”韓秦川看向他,問:“你是他什麽人?”


    “雲遊的小道士,半路和修兄相遇結伴而行,韓門主不認識我也不奇怪。”


    “你既然是道士,就該走正道,不該跟著他學些歪魔邪道。我看你身體羸弱,去了也是幫倒忙,不如跟我走,等他們料理完,自然會來找你。你那位修兄是我內弟。”


    林雲深一想也是,自己剛才被韓秦川帶走,白隱想必也看到了,自然會來找他要人。隻是他心中忐忑,怕和韓秦川呆久了露出馬腳,想了想,打定主意模仿白鷳的言行舉止,盡量和自己有所區別。


    想到這裏便躬身作揖說:“那多謝韓門主。”


    他便跟著韓秦川走,隻是他身體羸弱,而韓秦川素來身強體健,身材高大,不一會他便有些跟不上。韓秦川迴頭看他,忽然伸出手來,攙扶住他的手臂。


    林雲深心中百般滋味,啞聲道:“多謝。”


    他跟著韓秦川進了一處院落,那院落他是熟悉的,是韓氏在夜郎城的私宅,專供韓氏子弟過往歇腳的。十幾年重歸故地,他心中有些感慨,剛剛進門就看見一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慧端。


    林雲深呆了一下,隨即便垂下頭來。慧端姿容更勝從前,聲音溫婉,迎上來道:“你迴來了。”


    “嗯,”韓秦川點頭,說:“路上遇見你弟弟在街頭鬧事,順手救了他身邊一個小子,他身體弱,我看你弟弟緊張他的很,你好好照料,等會他必來要人。”


    慧端聞言便朝林雲深打量,林雲深垂頭作揖,慧端便道:“你隨我來。”


    他便跟著慧端往前走,過了一處角門,便到了一處四方院落。慧端問說:“剛才門主說的不清不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勞煩你跟我講一遍。”


    林雲深也不敢抬頭看,隻道:“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隻是我們走到街頭,碰到盧氏的子弟鬧事,打了一架。我身體羸弱,韓門主看我在那也是累贅,便出手救了我。”


    慧端聞言迴頭看了他一眼,林雲深終於抬頭,兩人四目相對,慧端便推開了門,說:“你且在這裏歇息。”


    “多謝夫人。”


    慧端朝他點頭,便緩緩而去。林雲深怔怔看著慧端的背影,才驚覺慧端衣著寬鬆,小腹隆起,顯然已經懷有身孕了。


    也不知道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幼子。鑒於他和慧端以及韓秦川的特殊關係,很多事他都沒有問白隱,因為無從出口。他進了屋,在裏頭坐了一會,就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他趕緊出來,就看見白隱推門而入,身上還帶著血跡。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人幾乎同時問出口,林雲深笑了笑,說:“沒事。”


    “我也沒事,隻是白鷳受了點傷,不過也無大礙。”


    白隱進了屋,問說:“見到我姐姐了麽?”


    林雲深點頭:“她已有身孕了。”


    白隱說:“已有八個多月,隻是不顯身子……都過去了,你也不要傷心。我姐下嫁給他,也是有些緣故的,你不要怪她。”


    林雲深苦笑說:“本該如此,我為何要怪她。難道我死了,還要她守著不成?她早該找個好人嫁了,當初我在藏青山的時候就不該等我……不說這些了,他們怎麽會出現在夜郎城?”


    “姐姐說,他們韓門最近不太平,她又有身孕,想迴江東待產。正好韓秦川要去西州參加朝仙會,便先送他去蓮浦,再往西州而行。”


    林雲深笑道:“你一口一個韓秦川,他可是你正兒八經的堂姐夫。我告訴你,他跟我可不一樣,你當初在我跟前沒大沒小也就算了,他是很講規矩的人,你直唿他名字,他心裏肯定記恨你。”


    “我與他本就沒什麽往來,不怕他記恨。”


    “並不為他,隻為了慧端。”


    白隱聽他如此說,沉默了一會,說:“我一直疑惑,你對我姐姐,到底有幾分真心。你這人總是如隔霧看花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大人的事,你一個小毛孩……”林雲深話說到一半,看到麵前坐著的英武男子,忽然意識到,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白隱也不是當年的白隱了。


    白隱嘴角似乎在笑,說:“因果報應,從前你總拿年紀說事,如今反過來了。”


    林雲深訕訕的,問說:“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裏,現在是先迴蓮浦,還是先找找為我奪舍之人。”


    “這邪祟如此殘暴,可見怨念深重,咱們先得解決了它,不然不知道多少人性命又要喪在它手裏。”


    雖名為邪祟,但劍靈非鬼非怪非妖非魔,是靈,無形無影無蹤,他們們奈何不了它,隻能想方設法解了它的怨氣。


    那就是要先找到為他奪舍之人,了結了這段恩怨。也好,不然即便到了蓮浦,找到他的肉身,有禁術封印在,他也還不了魂。隻是眼下少不了要住在這裏……


    “許多年沒有見了,姐姐說晚飯一起吃。”


    林雲深聞言看向白隱,說:“我就不去了。”


    白隱點頭:“也好。”


    “你先別走,”林雲深叫住了白隱,卻半天沒言語。白隱扭頭看著他,正要開口,隻聽林雲深低聲問:“你跟我說,傳言都不真,傳言說是你燒了我屍身,可事實上並沒有。那我想問你,傳言說當年是韓秦川毒殺我,那……”


    “這個千真萬確,是真的,”白隱似乎氣息不穩,別過頭去,聲音似乎帶了恨意:“他趁你不備,下了劇毒給你,和其他人用七煞鬼火陣困住了你,然後用他的碎魂鈴,擊碎了你的魂魄。”


    “哦,”林雲深似乎有些失望,扯了扯嘴角,半晌才道:“他殺我,原也是應該的。”


    白隱不放心他一個人,便讓白鷳過來和他一起用完膳。白鷳肩膀受了傷,但他不是嬌氣之人,也不言語抱怨。林雲深問:“最後如何了?”


    “自然……自然是師叔大獲全勝。盧氏的那些子弟被打的七零八落了。至於玄門四子……他們糾纏的是師叔,師叔手下有度,並未重傷他們。”


    林雲深聽了歎了一口氣,說:“他不該在鬧市做法……”


    “當時的境況我都看到了,若不是師叔搶過你手中符篆,做法的就是你了。你精氣如此之弱,若要做法,必遭反噬。師叔是不想你受傷,況且當時也是事出無奈,他們劍下無情,招招都在取我們性命。不傷他們,死的就是我們了。”


    林雲深歎息說:“他如今在鬧市做法,妖道的罪名就更是落實了。”


    白鷳這才明白林雲深並不是不讚同用複生鬼對付那些玄門子弟,他隻是不願由白隱來做。


    “這都是無奈之舉。師叔教我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不能一味忍讓,不然人家以為你好欺負,人人見了你都要踩一腳。如今挑釁的人越來越多了,今日一戰,也是給他們提個醒,叫他們知道師叔的厲害。”


    林雲深笑了笑,說:“孺子可教,就該這樣。”他也不顧白鷳麵上難色,又說:“有件事,我要托你去做。”


    “楊師叔你不要客氣,隻管說就是。”


    “你是白家人,好說話。你去找到你們家大小姐,就對他說,你師叔那把開陽劍上的玉不見了。別的不用說,她自會去問的。”


    白鷳一愣,抬頭瞧向林雲深。卻見林雲深嘴角帶著笑,並未看他,而是扒拉著盤子裏的最後一片肉說:“去吧。”


    “哦。”白鷳有些羞愧,站起來說:“我還以為師叔你並未留意。”


    “無意間發現的,一想便知道怎麽迴事了。去吧,晚了或就找不到了。”


    白鷳聞言點頭就慌忙出去了,林雲深見他走遠了,合上門,席地而坐。


    他口中念念有詞,將一張符點燃,符篆瞬間化為紅色火星,他輕輕道了聲“去”,那些火星便從門縫鑽出去,消散在黑夜裏。他胸口一陣溫熱腥氣湧上來,自己匍匐在地上強壓下去,擦幹嘴角一抹血跡,眼神中陰狠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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