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過了,還是勸你娘搬迴家吧。”末了林崇嚴來了這麽一句。

    若不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為了他們兄妹幾個,張氏早就咬牙和離了,林曉霜相信如今弟弟沒了,張氏又閉而不見林崇嚴,想來這次真的是寒透了心。

    “不知道爹怎麽處置吳氏和林曉妍?”她問道。張氏迴不迴去,林崇嚴值不值得他們母女原諒,這一點才是關鍵。

    意外來客

    “吳氏送到庵裏修行,至於你妹妹,徐姑爺兩月後就要上任,索性過幾天就將她送去徐家。”

    這就是林崇嚴對這兩位的懲罰?林曉霜氣得哈哈大笑,直笑出了眼淚。

    “推我娘、踹我娘的可是林曉妍,我娘說要送庵裏的也是她,您是不是搞反了?”林曉霜收住了笑,嘴角尚掛著一絲嘲意,“應該是林曉妍送到庵裏修行,將吳氏嫁出去才對。”

    賣妾與人,便也是與人為妾,豈不也是嫁了,她盯著林崇嚴,看他怎麽迴答。

    林崇嚴老臉微紅,忍著羞怒道:“這如何使得,你妹妹還小,一切都是受了吳氏挑唆,她在家受人寵著,嫁了過去,有婆家管著,總會改一改,至於吳氏,我已吩咐了將她送去家廟吃齋念佛,為其行懺悔,看在念堂的麵上,總不能真將她給賣了。”

    “何須看念堂的麵?她是什麽人,念堂喚母親的,可是躺在屋子裏的這一位!”

    “無論如何,是她生了念堂……你不能不為你弟弟考慮……要以大局為重……你也是有錯的,我也不與你計較……悔過自新……”

    曉霜心頭越來越是失望,林崇嚴具體說了什麽,她已經懶得再聽,此舉不過是想找一個讓母親原諒父親的機會,奈何父親冥頑不靈,聽不進勸去,罷罷罷!她不相信沒了爹,她們母女會活不下去。

    “我看看娘去!”突兀地打斷了林崇嚴,她起身徑直去了張氏的房間,醒來就過來侍侯的夏昭麵無表情地看了林崇嚴一眼,也跟著出去了,茶水也不曾遞上一盅。

    林崇嚴說得口幹舌燥,還得自己動手倒茶,他愕然地睜大眼,胡須一抖,氣道:“毫無規矩!”可惜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人聽他言語。

    林曉霜站在床前,呆呆地看著張氏的睡顏,那蒼白幹裂的唇緊抿著,眉頭皺成一團,一眼看去,她不像三個孩子的母親,她還那麽年輕……算了算,張氏今年不過三十四歲,在林曉霜眼中,這個年齡還在算是年輕人,她的未來還很長,她應該獲

    得幸福。

    她輕輕握住張氏的手,號了號脈像,雖說不是很精通此道,但從脈搏跳動的頻率來看,張氏的脈像還算正常,之前也問過了秋姨娘,張氏落胎時看著兇險,所幸老天保佑,最終沒有造成大礙,隻要好好調養,不會有事,但是可能要狠狠地花上一筆。

    隻要母親平安,多花點錢算得了什麽,林曉霜隨即吩咐下去,讓夏昭和蘭香明日就去采購,雞魚肝髒、蛋類豆類、牛乳羊乳、棗子枸杞、蔬菜水果,她列了一大張單子。流產後的保養其實和坐月子差不多,要多多補充蛋白質和維生素以及各種微量元素,反正這傷了元氣,要補才補得迴來。作為一個研究植物美容方麵的專家,林曉霜當然也研究過這方麵的課題,知道女人哪些日子需要補充些什麽,還製定過專門的小菜譜。她決定自己親手給張氏做三餐,還原一個健康美麗的娘親。

    張氏動了動眼皮,緩緩張開了眼,看著女兒,一串珠淚滑落。

    林曉霜傾身上前抱住了她,伸手抹著她的淚:“對不起,吵醒您了!娘,這時候可哭不得,會把眼睛哭壞的,你放心,女兒迴來了,一切有我。”

    張氏抱著女兒瘦小的身子,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她相信女兒能夠為她頂起一片天,這一點,她早就意識到了。“那兩個呢?”她問林曉霜,語焉不明,但她知道女兒明白所指。

    “出嫁的照樣出嫁,另一個送家廟。”

    家廟!張氏冷笑,那還不是變相的維護,不僅好吃好喝地供著,一旦有機會,不照樣搬迴屋子裏去,吳氏當真好手段,當年她與林崇嚴少年夫妻,恩愛自在,又有老太太從中插手,反倒讓林崇嚴對吳氏存了生疏,如今卻……

    “我要和離!霜兒,你不怪娘吧?怎生讓你和念祖隨了娘才好,你給想個法子。什麽功名前程,你也不必替他考慮了,做人首要的是有良心,我寧可兒子一世沒有功名,也好過做個無行之人。”

    “那哥哥呢?”林曉霜問道。

    “他……他已經大了,隨他選擇吧,若是你們都跟了我,當然最好,娘有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們。”

    “娘,您手裏不是有嫁妝麽,若是過平常日子,憑那些就足夠咱們這輩子用度了。”

    “那些東西是你的,娘不會動用半分,娘算是明白了,女人得有自己的私房錢,不能將一生都係在男人身上。我與你爹在一起十多年,以前日子雖苦,心不苦,如今日子好過起來,他卻變了,你要吸取

    娘的教訓,娘希望你能幸福一生。”

    林曉霜見張氏萎靡不振,極度灰心,安慰道:“娘,人都是會變的,因環境而異,壞的能變好,好的也能變壞,有些人能共患難,卻難以同富貴,當斷則斷吧,放棄了,未必未來沒有美好的明天。”

    張氏見她小小年紀,說得深沉,忍不住笑了:“看我有這麽好的女兒,說起事來一道是一道的,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若是你弟弟不能與我過,將來你出嫁,就接了娘去跟你一起生活,可好?”

    “就算弟弟跟著您,我一樣可以接您一起過啊!”林曉霜笑道,“放心吧,憑他如此行徑,若他還要那點名聲,要他的前程,娘的心願一定能達成的,反正他不缺兒子,不是還有念堂麽。”

    林曉霜成竹在胸,張氏卻是忐忑不安。她催著林曉霜找林崇嚴過來談和離的事,林曉霜卻讓她等幾天,先不提,張氏不知其意,想想女兒大概是累了,她年紀還小,卻被這麽多事壓在身上,又是宮裏的,又是學業,又是這些煩心的家事,難免疲怠,便依她所言,隻等自己養好,出了小月子再去與林崇嚴理論。

    “娘,我去給你做點好吃的。”林曉霜見張氏並沒有就此消沉,心中大定。先前可她可被嚇得不輕,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生怕張氏出現感染,或者是情緒不穩受到刺激,如今見兩樣險情都排除,緊繃的神經也就鬆懈了下來。至於胎兒的逝去,對於見慣了現代世界隨意墮胎的她來說,反倒不算什麽大事,隻能說小弟弟與他們無緣,但願他來世投胎,能夠落生,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林崇嚴見沒人理他,隻得迴去,彼時讓柳絮做了飯菜送過來,林曉霜卻已經侍候著張氏吃好了,她看了看柳絮提來的飯菜,糖水雞蛋想來是給張氏的,另外幾樣小菜,想來是給她的,她讓夏昭提了下去,由下人分著吃了。

    柳絮將那邊的情況向林曉霜做了個匯報,與林崇嚴所說的差不多,柳絮表示想要過來照顧太太,林曉霜沒有答應,讓她繼續在那邊侍候,她對柳絮說:“你隻管好好做,答應你的,我自然會做到。”

    柳絮紅了紅臉,訥訥地迴去了。晚間林念宗和孟言軻一起過來,見到林曉霜,喜出望外。問起她的行蹤,林曉霜含糊著應付過去了,如今她是可以自由進出宮禁的,那兩人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們男人好打聽的,便沒有多問。

    孟言軻見左右無事,也沒進屋就要告辭,林曉霜告訴林念宗母親醒了,讓他過去一趟,支走了林

    念宗,她和孟言軻說起事來,原來她知道他門路多,想到醫仙韓章手劄上所記的幾個方子,有幾味藥難尋,便請托了他幫忙尋找。

    孟言軻見她容顏憔悴,隻道她是為家中事煩的,分手時囑咐了幾句,讓她注意身體,不必憂心太多,如果有需要幫忙,不管是什麽事,隻管找他。

    林曉霜看他為了找自己,跟著林念宗忙了幾天,感激道:“謝謝你,孟二哥。”

    “你我之間不用言謝,隻要是你的事,便等同於我的事。”孟言軻眼中劃過一抹幽深。

    “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林曉霜笑著搖了搖頭,“我無以為報。”

    孟言軻眉頭一皺,忽然帶著幾分痞氣道:“那鋪子的股份我多占兩成如何?”

    林曉霜聞言心頭一鬆:“那可不成,感謝話反正我說了,你愛受不受,股份你可別想多占一分。”

    孟言軻展顏一笑,摸了摸鼻子:“摳門兒的丫頭,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感謝可不能光掛在嘴上,怎麽得也該表示表示吧。”

    林曉霜知道他是想讓自己放鬆些,心中湧過一陣暖意,輕聲道:“孟二哥,你幫了我這麽多,一直想著要感謝你的,隻是你們家太富有,什麽也不缺,反倒找不到什麽好禮物,等過些日子,我親手做一件物事,向你表達我的謝意。”

    孟言軻本想拒絕,聞聽她要親手做,卻又改了主意,笑道:“那好,我等著你的禮物。”

    林曉霜遞給他一盞氣死風燈,看著他上馬,在夜幕中漸行漸遠,才迴轉進屋。

    此後林曉霜日子還像以前一樣,往外跑的時候多,在家的時間少,隻是沒去國子監,宮裏也隻去了幾趟,大多時候都在鋪子裏頭,還將夏昭和蘭香指揮得團團轉。張氏將家裏的鑰匙全交給了她,見她今兒拿這個,明兒拿那個,反正都是她自己的東西,也由著她折騰。

    直到差不多十天後,林曉霜突然笑嘻嘻地走進來,對張氏說道:“娘,今日就把事情挑明了吧。”

    張氏已經從床上起來了,在屋子裏不時走動。聞言激動地握住林曉霜的手:“都安排好了?你是怎麽辦到的?你爹會同意念祖跟著我們?”

    “嗯!”林曉霜狡黠地笑了笑,“若是他不同意倒好了,那麽,咱們這個家還有救,娘也可以考慮一下不用和離,如果他同意,那就真的沒必要再記掛,從此以後,他是他,您是您,咱們與林家再無幹係!”

    “好!”張氏決然

    道。她不知道女兒用了什麽方法,但是她知道林曉霜一定能做到,林家大伯做了一輩子的官,也沒得見過天顏,她的女兒卻是在帝後麵前談過話的,她怕什麽!

    林崇嚴隻看到女兒風光了,怨她不該不顧自家妹妹,更偏疼了林曉妍幾分,他就不曾想想林曉霜的這份風光是如何得來的,不是因為她是林家嫡女,也不是因為他們,那都是她自己,付出了比常人多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努力換來的。便是有幾分天才,也道不盡其中的辛酸,別家的兒女天擦黑就睡了,日晌三竿才起,她的霜兒卻是夜半三更還在燈下看書,黎明時分又爬起床來朗朗誦讀。

    自林曉妍鬧出事來,張氏頭一次叫林崇嚴上門,還讓他把孩子們和吳氏也叫上,他有些奇怪,又猜想莫非是張氏打算和解了?畢竟吳氏已經送進了家廟修行,林曉妍也被關在屋裏,一步也不準外出,林崇嚴想著自己再說兩句軟話,讓張氏搬迴去得了,沒有當家主母,連府裏的下人都經常偷懶,家不像個家。

    張氏臉色平靜,看向小兒子時,臉上還浮起一絲微笑。林念祖見了她就撲到她跟前抱住了她,叫道:“娘,您身子好些了麽?爹和哥哥都說您要好好靜養,不許我來打擾您,這段日子我可想您了!”

    林曉霜招了招手:“念祖,過來!”

    林念祖看了張氏一眼,見張氏微笑道:“去吧!”便低著頭,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林曉霜身邊,還沒等林曉霜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姐姐,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娘和小弟弟,都怪我多嘴……你一直沒有叫我過來,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原來在這個孩子心中,是他做錯了。林曉霜眼圈紅了紅,伸手拉住他道:“傻瓜,怎麽會呢,姐姐不會生你的氣,不過也要記住這次教訓,以後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都要三思而後行,別張著嘴亂說。”

    她說的聲音不小,林念堂聽在耳中,隻覺是在罵自己,如坐針氈。

    “我以後不會了,我要好好練武,好好讀書,等我快點長大了,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和娘!”林念祖說道。

    “那麽,念祖是願意跟著娘和姐姐了?”林曉霜問道。

    “嗯!”林念祖點頭。

    “就算從此後,你不再是林家的孩子,要離開爹,你隻有娘沒有爹,那也願意嗎?”林曉霜慢慢說著,目光落在林崇嚴身上。

    林崇嚴一拍桌子:“逆女,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

    你別衝我女兒大喊大叫的,林崇嚴,今日我請你過來,是告訴你一聲,我要與你和離!”張氏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吳氏和林曉妍最是驚訝,直瞪瞪地看著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氏從未叫過林崇嚴的名字,他也被嚇住了,和離不是第一次從她嘴裏聽說,不過她不是顧忌孩子們的未來,不敢提起了嗎?可是她的表情不像開玩笑,將全家人都叫了來,她這次是來真的。

    “我……我不同意!”林崇嚴叫道。

    “念宗,你去把客人迎進來。”張氏沒有理他,吩咐大兒子道。

    門外有車馬聲,林念宗領命起步,出了二門,不多時迎進了一幹人來,竟然是老太太和大伯。

    簽字和離

    張氏和林曉霜起身相迎,一左一右攙扶了老太太,並請她坐了上座,大伯林崇尚陪坐下首。老太太眉目頗有威儀地掃了林崇嚴一眼,轉向張氏時,卻換了一幅慈祥的模樣,拍了拍兒媳婦的手道:“委屈你了!”

    張氏眼圈一紅,哽咽道:“還請老太太為我們娘兒做主……”

    吳氏與林曉妍對看一眼,心中皆是一驚,老太太從不曾對張氏如此和藹過,吳氏上前福了福道:“婢妾見過老太太!”林曉妍也起身,站在老太太麵前,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祖母。

    老太太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眼,就又落迴了張氏身上:“張氏,既然你相信我,請了我來,是非公道,自然會給你一個說法,你放心,咱們林家可不是仗勢欺人之輩。”

    吳氏和林曉妍感到了老太太的冷遇,一時之間各自心懷忐忑,吳氏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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