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轉向父親,卻見孟春江緩緩點頭,他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不是說……一切有貴妃娘娘,不會……”隨即一絲怒色閃現在他臉上,他整個人都變了,不再是謙謙君子的模樣,目露精芒,戾氣頓生,“皇家宗室有的是女兒,為何偏偏要挑中咱們家!”

    “皇上說了,這是吐穀渾人的要求,吐穀渾人重商貿,我孟家世代經商,孟家女子自小耳濡目染,自比皇室宗親中的那些女孩子懂得多,嫁過去一能顯出我天朝威儀,二來可以通過這樣的聯姻,加強我孟家的實力。”孟春江說道。

    “實力?”孟言軻冷笑,“他還怕我孟家實力不夠強嗎?父親,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幫這麽一個人,過河拆橋,我看他這是想要對付咱們孟家了,當初你拒絕了大哥和我封官的建議,是不是就想過了會有那麽一天?可是你為什麽還要如此做?”

    孟春江長歎一口氣:“軻兒,你不能否認,唯有他才能將混亂的局勢扭轉,也隻有他才能統一中原,我集孟家之財力輔佐於他,不過是場豪賭,反正在當時的亂局之下,我們的財物也是保不住的,何不做個人情,賭贏了,孟家的未來更加輝煌,就算贏不了,好歹我有了時間,不至於當時就淪落在涉江王手中。雖說皇上的心胸……可你小姑姑如今生下皇子,不管怎麽說,看在她的麵上,隻要我們示弱一些,他不會對孟家做什麽。這件事,應該不是故意,也許真是吐穀渾人的堅持,他們也知道我孟家是中原第一富,而且我們手中掌握著多種技術,孟家女兒,確實可遇不可求。”

    孟言軻咬牙道:“不行!難道咱們就這樣妥協了麽?無論如何,我不同意妹妹嫁去吐穀渾,說什麽王妃,聽著好聽,那吐穀渾王後宮女人一大堆,孩子都生了一群了,妹妹嫁給了他,有何幸福可言,我倒寧願她嫁個普通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孟春江閉了閉眼,搖頭道:“為父也不願,可……皇命難違。”

    “老爺,就再沒有別的辦法了麽?”孟夫人淚漣漣,“早知如此,便該早些給歡兒訂了親事,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至於做出奪人妻的事來。”

    “唉,都怪我,想給歡兒挑個好的,卻誤了這孩子終身。”孟春江一陣懊悔。

    “皇上有指定二妹嗎?還是說,隻要是我孟家女子,嫁誰都行?”孟言軻問道。

    “雖未指定,但咱們孟家人丁單薄,女孩兒中除了你兩個妹妹,族中未出閣的都是些小孩子,難道說要讓欣兒嫁過去?她那性子倒是個不吃虧的

    ,但她還這麽小,我又如何舍得。”孟夫人越想越是傷心,孟貴妃原是答應了她,此事一定向皇上說明,不會落到孟家頭上,誰知道那些謠言還是成了真。

    謠言?她忽然想起來,猛然睜大了眼睛看向兒子。孟言軻知道母親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俊美的臉上釋放出一抹微笑:“曆代皇室允婚,不是常常做這臨時認親之事麽,母親舍不得妹妹,也可如法炮製,咱們這樣的人家舍不得女兒遠嫁,有些人家卻是巴不得呢,出嫁前這邊皇室怎麽也得給個公主的封號吧,嫁過去也是一國之母,富貴榮華,唾手可得。”

    “是了!”孟夫人眼睛大亮,扶住丈夫的手臂道,“老爺,您看呢?咱們可以認個女兒,代替出嫁。”

    孟春江輕捋胡須,眼睛一眯,說道:“這法子本來可行,可若是這當頭才提起,便讓人看出是有心了,咱們比不得天家,隻怕是皇上那裏不好交待,最好……”

    “最好什麽?”孟夫人急道。

    “你之前不是收過一個幹女兒,若是她倒好了,畢竟是在這之前收的,皇上也曾在貴妃娘娘那裏聽說過。”

    “不行!”孟言軻出聲打斷父親所言,應林曉霜的要求,他和大哥孟盛譽並沒有將她的身份公開,孟春江也不知道他的這個幹女兒便是孟家商行最有力的合作者,兒子隻是告訴了他,合作者與的背後靠山是燕王,這位合作者推陳出新的速度很驚人,有著敏銳的商業頭腦。

    “霜兒那孩子太小,”孟夫人也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怎麽可能,而且貴妃娘娘也挺看中她的。”若不是她調的那些寧神香,孟貴妃也不會睡上安穩覺,失眠症就會把她折磨瘋了。而且那孩子有一手好技藝,她的頭痛病在那雙小手的調理下,也很久沒有發作過了,這樣的人兒,怎麽舍得……

    “除了她,便是換一個人,皇上那裏估計也不會同意,你考慮考慮吧,是咱們的女兒重要,還是一個外人重要?”孟春江說道。

    “這……”孟夫人猶豫了,是的,她把林曉霜當成了女兒,但終究不是她親生的,如果要犧牲她才能保全自己的女兒,那麽,她不得不做!隻不過猶豫了那麽一刹那,孟夫人已經下定了決心,“好!就是她了,林家雖曾是京中望族,但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家已衰落不堪,全靠那個當大理寺少卿的孫女婿幫襯著,若是曉霜嫁為王妃,那對他們家也是有利的,我去跟林家老太太說,她定然答應,到時候,我們多給曉霜一些嫁妝作為補償好了。”

    “母親,這隻怕不妥吧,你舍不得嫁女兒,她父母隻怕也舍不得,而且她還這麽小,如何做得了一國王妃?”孟言軻皺了皺眉頭。

    “那麽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為了你妹妹,隻有如此了!”孟夫人含淚說道,“我也不強迫她家,隻是說不定曉霜願意呢,咱們去說一說,若是她願意,不是兩全齊美麽?”

    她會願意嗎?孟言軻張了張嘴,最終把話咽迴了肚子裏,雖然對那個女孩有些痛惜,但是她終比不過自己的親妹妹,生意合夥人可以另找,親妹妹失去了,卻難以找迴。母親說得對,若是她願意!

    林家老太太之前就聽過謠言,所以聽孟夫人真的提起親事時,並沒有感到驚訝,她驚訝的是隨著這門親事提出的附加條件,若不是丫環聞竹悄悄提醒,老太太差點忘了合上嘴。

    “若是曉霜願意,咱們兩家將來也就是一家人了,曉霜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都是老太太教得好,想必她那些姐妹也是出色的,我聽娘娘說,朝庭要開女科,初定了五品以上官員之女可就讀國子監,學成考核評級,可定品級,授女官,這個女官可與宮裏的不同,她們負責教習的不是宮嬪、宮人,而是皇室與各大臣家中年幼的孩子,將來出閣,夫婿可在同品級以上官員當中挑選,不論門弟出身,若是定為一品,便是王公貴族也嫁得。麵向民間隻招十人,而有二品以上封號的官員女眷,有兩個推薦名額,我們的娘娘和我加起來,就有四個名額,可是我隻有兩個女兒……”孟夫人說到這裏,停頓下來,拿起茶杯優雅地喝起茶來。

    林老太太心中飛快地打起了算盤,林家最大的官兒林崇尚隻是個叢五品,所以林家的女兒是沒有機會中選的了,考的話隻有十個名額,競爭可見激烈,別說來自民間的,就是五品以下官員的女兒也不知有多少。孟家這裏有四個名額,兩個給了自家女兒,還有兩個,聽孟夫人這意思,隻要林曉霜答應嫁那番王為妃,這兩個名額就能給了林家的女兒。

    林家未出閣的女孩兒,還有老大嫡出的八丫頭若秋,庶出的六丫頭若琴,老二家有五丫頭玉涵,老三家有九丫頭曉妍,不管是哪一個,若是能進國子監讀書,將來的前途可就一番風順了,最少也能嫁個官兒,還能不用管嫡出庶出,若是運氣好能嫁個高官,甚至嫁入後皇室……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來,雙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過是犧牲一個七丫頭,也算不得犧牲,雖然嫁去外邦,好歹她是個王妃,說起來也是她的福氣呢。至於老三說過的那門親事,

    反正沒有換過庚貼,不過是嘴上說說,就算是悔了,也無人能說什麽!

    “孟夫人,您可真是痛愛曉霜啊,真真比她親娘還要考慮得周到,我孫女兒能攀上這麽一門好親事,可真要感謝佛祖,讓她遇上你這麽個好幹娘!”

    “這麽說,老太太是答應了?”孟夫人的臉上浮起一絲淺笑,她努力抑製著心頭湧起的狂喜,來時她再三思考過,就知道林家不會拋棄這麽大的誘惑。

    “答應答應,這麽好的親事,為什麽不應!”老太太笑得滿臉開花,“或是夫人不嫌,曉霜那幾個姐妹也是聽話的,她走了,可以另換一個去陪你。”

    這老太太,似乎是想她再向林家收一個幹女兒呢,這種事可得講緣份,林曉霜若不是和小女兒交好,人又恰逢機會,她也不會收她做幹女兒,別的人可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麵上孟夫人卻沒有表現出來,她陪著老太太笑著,心頭提起的千金重擔終於卸下,她的女兒終於保住,不用嫁去那蠻荒之地了。

    林曉霜此時卻正陪著司業夫人張穎茹翻弄一本寫滿洋文的書籍,對家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她在司業夫人的教導下熟悉著那似曾相識的語言,互相推敲著意思,確定了便提筆寫下來,這是一本婆羅尼人寫的遊記,記載了那人行過的所有國家,林曉霜沒想到司業夫人手上會有這種東西,從這本遊記,可以了解這個世界的地理,她很感興趣。

    各懷心思

    林崇嚴被老太太叫去,迴來時臉色潮紅,直奔張氏屋裏。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可是出了什麽事?”張氏驚訝地起身。

    林崇嚴坐下,抓起桌上的冷茶就喝,冰冷的茶水入喉,讓他稍稍冷靜了一些。

    “皇上對吐穀渾許嫁了孟家女,孟家把主意打到了霜兒頭上,老太太已經允了。”

    張氏一驚,急得柳眉雙鎖:“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女兒有父有母,什麽時候輪到別人來做主了?你是怎麽說的,這事可不成,我就這麽一個女兒,怎麽能讓她嫁到番邦去,別說是做王妃,就是做女王,我也不讓她去!你迴了老太太沒?”

    “我也不同意,她卻以嫡母的身份壓我,罵我不孝,我能怎麽辦?”林崇嚴是文人一個,一向講究禮教傳統,對吐穀渾的習俗他素有所聞,那裏父死子娶母是常事,對他來說,那就是個沒有教化的蠻夷之邦,女兒嫁過去,豈不是要受苦,何況那吐穀渾王誰知道有多大年紀了,萬一是個七老八十的……

    張氏拿出手帕拭淚,傷心道:“早知道咱們不迴這個家,在南臨雖說苦些,一家人樂樂和和,也沒人管著……”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什麽用,得想個辦法迴絕了這事。”林崇嚴煩躁地說道。

    “你沒有說霜兒和大虎的事?”張氏問他。

    “說了,那又有什麽用,口說無憑,老太太說這事反正隻有我們兩人知道,蔡家那裏又沒訂下親,便不算。”

    “霜兒定是不應的,這孩子的脾氣我知道,”張氏說道,“對了,她是個有主意的,得讓她知道,她去跟孟夫人說不願意,讓孟家另外找人不就行了。柳絮,柳絮……”她扯著嗓子大喊。

    柳絮掀了簾子進來:“太太喚奴婢何事?”

    “你知道七小姐去了哪裏?”張氏知道女兒是個有主見的,一向不大過問林曉霜的事。

    “七小姐帶蘭香出門去了,說是晚些時候會和七少爺一塊兒迴來。”

    張氏想到林曉霜曾提過林念祖的授業恩師田司業的夫人知識淵博,為人極為和氣,對林曉霜多有指點,便知道女兒定是又向她請教問題去了,遂喚了柳絮去田府,趕緊將小姐接迴來。

    兩夫妻正說話的時候,東邊耳房悄悄閃過一個腦袋,不過誰也沒注意。那是吳姨娘屋裏的丫環紫菱,她等柳絮出了門,方才慢慢走出院子,尋到正與大老爺的妾室錢姨娘喝茶的吳姨娘,悄悄耳語了幾句。

    “真的?”吳姨娘兩眼放光。

    紫菱點頭:“千真萬確,奴婢親耳聽到的。”

    “妹妹,什麽事這麽驚訝?”錢姨娘噙了口茶,含笑問道。

    吳姨娘臉上的表情很怪,說是興災樂禍也不為過,卻又帶著幾絲嫉妒,她轉向錢姨娘:“原來傳言都是真的,今兒孟家來人了,要咱們家的閨女代嫁,也說不準那丫頭是命好還是不好。”

    錢姨娘當然也聽過傳言,神色一驚,羨慕道:“哎呀,這麽說咱們家真要出個王妃了?”

    “又不是嫁給皇親貴戚,一個番邦蠻子,姐姐有什麽好羨慕的?”吳姨娘哂笑道。

    “不管如何,總是個王妃呢,別的不說,這一世榮華富貴是少不了的,而且母憑女貴,女兒做了王妃,母親怎麽著也能封個夫人吧,可惜咱們沒那個福份。”

    吳姨娘眯了眯眼,沉思片刻,又笑起來:“便咱們的女兒做了王妃,那封賞也是給人家嫡母的,咱們做姨娘的,總歸沾

    不上半點好處。”

    “不是這樣說的,我聽說一般嫁去和親的宗室之女,都能得個公主的封號,就算是庶出的,其嫡母封夫人,生母也能封個孺人,怎麽說也是有品級的朝庭命婦,可不一般。奇怪了,不是說七小姐可是許了人家的嗎?”

    “許什麽許啊,不過是口頭上這麽一說,沒有交換庚貼,都作不得準,”吳姨娘冷笑一聲,“何況姐姐不是說做王妃有福麽,就算真訂了親,那也是可以嫁的,反正嫁得遠,又言語不通,還怕男方家能找了去鬧不成。”

    錢姨娘笑了笑,沒再說話。吳姨娘也覺察到自己說話衝了些,轉了口氣和錢姨娘隨便扯了幾句,帶上丫頭迴了西院。

    林曉妍這裏也得到了消息,拉了她姨娘的手就退進臥室,讓丫頭關上了門。她興奮地看著吳姨娘:“娘哎,孟家真的提了,這下可好了,她早早嫁去,我才不用等五年了。”原來她是怕林曉霜守著與大虎的承諾,拖累了她,林家家規大,姐姐未出嫁,妹子是不能先嫁的。

    吳姨娘心疼地拉住林曉妍的手道:“我的好小姐,你也別這麽高興,露在麵上給別人看到了不好。”

    林曉妍眨了眨眼,笑道:“娘怕什麽,我姐姐要當王妃了,做妹妹的怎麽能不替她高興呢。且看著吧,等她知道了,有得鬧的,老太太的決定,誰敢違抗!”她眼裏閃過一絲狠毒,似乎說的是仇人。

    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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