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廢了不少勁才把木盆搬了迴去,一路上水花四濺,魚兒又不安分,不停在盆裏撲騰,她不可避免的被淋了一身水。


    齊昱仍是雲淡風輕,囑咐雲戟尋了個廚娘拿去燉了,便又尋了本書來看。


    此時此刻,在這個營帳中她隻能與赤狐大眼瞪小眼,小家夥戀戀不舍地看著鮮美的魚兒被雲戟帶走,可憐巴巴地瞅著她討食吃。


    沈兮望著它的大眼,麵上隻有一種表情:她也很慘好不好。


    劉太尉一事雖以極快的速度告一段落,但齊睿暗中調查了足足一年有餘,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機會見到父親。


    等與沈清濁相見,那已經是第二年的冬天。


    赤狐被她帶迴懷姑娘處養著,養了兩年也養出了些感情,見她要出去,小家夥一溜煙地鑽進她懷裏臥好,擺明了是要跟著出去。


    京都的冬天極冷,此刻天還未亮,北風唿唿吹著宛如刀子割過,柔嫩的麵頰又冷又疼,漸漸變得麻木。


    即使是京都最大的茶樓,遠間茶樓此刻不免也顯得冷清。下了馬車,寒風從脖頸灌了進去,她不由將大氅緊了緊,手心裏是赤狐溫暖的體溫。


    沈清濁正在二樓的雅間等她,她一步步走的極慢,每一步腳步都仿佛和著自己的心跳,手心不由出了一層密密的汗。


    赤狐不舒服的在她懷間縮了縮,重新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


    一扇門隔了自己最親的親人,此刻卻格外猶豫,伸出的手幾次又縮了迴來,最後被一雙大手推開,卻是公孫未知。


    她不由一愣,“你怎的在這?”


    公孫未知拉了她進到屋裏,脫了自己身上的大氅,“還是屋裏暖和,要是我不幫你,天黑了也不曉得你能不能推開這扇門。”


    沈兮有些不好意思,屋裏生著火盆,暖暖的熱氣撲麵而來。她將大氅脫了掛在一旁,便跟著公孫未知往裏間走。


    六年過去了,沈清濁顯得蒼老許多,兩鬢皆有了白發,一身的書生傲骨卻絲毫不減。


    在看到那人影的一瞬間,沈兮的眼眶便紅了。即使有千般不是,萬般難言,那人終是她的父親。


    一聲父親在喉間梗的生疼,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沈清濁慈愛的打量著她,這些年她長得極快,個頭已經竄到了他的肩頭,隻是還稍顯單薄,帶著小女孩的青澀。


    今日她著了一身雲紋如意裙,月白色的底襯的人越發清麗,手裏捧了一隻火紅色的小狐狸,當真是極跳脫的顏色。


    沈清濁的麵上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喚了聲,“兮兒。”


    這一聲唿喚,帶來的是童年的記憶,沈兮喉間梗咽,一生“爹爹……”便脫口而出。


    這樣溫情時刻,偏偏有人不解風情,“好了好了,趕緊說正事,我待會還得迴山莊一趟。”


    公孫未知這兩年除了麵貌更加成熟,性子到是一點沒變,此刻見了沈兮懷中的赤狐笑嘻嘻地拿了塊糕點逗弄。


    赤狐這兩年跟著沈兮,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哪會稀罕他一塊糕點,無趣的趴在沈兮懷裏扯她落在肩頭的青絲把玩。


    沈兮滿腹疑問,一時卻不知怎麽開口,到是沈清濁起先說道:“這兩年京中情勢已經大變,朝中再不是隻有太子一黨,殿下雖未明麵上出入朝堂,朝中支持的官員卻是不少。兮兒在殿下身邊,為父總是有些擔憂,若時機合適還是盡快迴府。”


    公孫未知見赤狐不理他,懨懨地放下了糕點,“阿昱身邊安全卻也不安全,相爺可還記得,前些日子皇上還指了要阿昱去監軍,今兒我就是來與您商議這樁事的。”


    沈兮心中明了,“可是去西北?”


    公孫未知有些稀奇,眉頭一挑,“這你也曉得?阿昱到真什麽也不瞞著你。”


    沈兮搖了搖頭,“不是殿下說的,是我自己猜的。”


    隻聽著她娓娓道來,“當年西北王世子進京,我就覺得奇怪,說是為郡主擇駙馬,最後卻不了了之。”


    沈清濁接著說道:“的確,那時候我與殿下也猜測過,隻是並不見有異動,便也未放在心上。現在看來,怕是那時候就有不臣之心,不過是前來試探。”


    “隻得說這西北王膽大心細,兵出險招,沈兮也是佩服。”


    公孫未知支了頭看著他們倆,左瞧瞧又看看,覺得兩人沉思的模樣極像,真不愧是父女。


    “這迴阿昱讓你們倆聚聚,順帶也是想向相爺請教監軍一事。”


    沈清濁見女兒出落的水靈,想來這些年也未受過苦,不免感到欣慰,對齊昱也愈發讚賞。


    “監軍一事不可操之過急,還得仔細權衡。”


    公孫未知是最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的,沒過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到讓沈兮和沈清濁落了個清靜。


    雖多年未見,但到底是骨肉相連,無了起初的拘謹,沈清濁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在他懷裏撒嬌賣乖的小女娃,一時感慨萬千。


    “這些年,府裏可好?父親身體可還健朗?”


    沈清濁笑了笑,“府裏這些年不過是老樣子,你祖母心中有愧,若有機會,你得迴去瞧瞧她。”


    沈兮頷首,“當年是女兒意氣用事。”對那個老太太她雖無多大感情,同樣也無多大怨恨。


    見她這般乖巧懂事,沈清濁一時有些感慨,“本不想將你牽扯進這些事,沒成想兮兒過於聰慧。”他看了看公孫未知,見他正迷糊著便接著說道:“可你要知道,聰慧易折,為人父母更希望子女過得平安順遂。”


    “父親放心,女兒心中有數。”沈兮心裏自然是感動的,她的父親仍是記掛著她,甚至一直在擔憂她的安危。


    兩人又敘了會話,天漸漸亮起來,赤狐已經在她懷裏睡得香甜。


    沈清濁先走一步,臨行前不得不又囑托了一番。


    待他走後,公孫未知已經眯了一覺,湊過來問她,“相爺走了?你們說什麽了?”


    沈兮整理好心緒,拿過他的大氅大氅,“你不是還要迴山莊向殿下複命嗎,現在還不走?”


    公孫未知一看天即將大亮,立馬跳了起來,接過大氅就出去了,敞開的大門傳來他著急忙慌的聲音,屋外的寒氣透了進來,沈兮卻並未去關門。


    心裏一直盤旋著沈清濁方才的話,“殿下雖好,卻並不是為父心中的良婿,為父隻願兮兒平安喜樂,再不要牽扯這些爾虞我詐。”


    赤狐睡得香甜,她伸手撥弄著它尖尖的耳朵,小家夥伸出小小的爪子抱住了頭想把耳朵藏起來。


    沈兮逗弄的正有趣,外頭也漸漸熱鬧了起來,早起出攤的小販的吆喝叫賣聲、農婦討價還價的聲音、孩童嬉戲打鬧的歡笑聲……雖嘈雜,卻是一種別樣的寧靜。


    一切那麽平凡,卻顯得那麽可貴。


    看時辰差不多了,沈兮起身穿上了大氅。屋後正有一架馬車等著她,駕車的是懷姑娘。


    沈兮靠在馬車上,手裏無意識的逗弄著赤狐,小家夥被她逗的煩了,一溜煙竄到了角落裏,心滿意足的翻開肚皮睡大覺。


    沈兮之前草率的練習心法,導致經脈受損,她無法修習心心念念的輕功。這些年懷姑娘想盡了辦法也未能將她的身子調養好,她自己不由也有些遺憾。


    馬車一直駛到了郊外的一處寒潭,她每日都會在這裏鍛煉習武。


    脫了身上厚厚的外衣,隻穿著單薄的單衣,沈兮將自己整個沉浸了寒潭之中。冰冷刺骨的潭水從四肢百骸鑽入體內,那是一種冷到極致的麻木。


    在寒水中運行心法,唯有用此法才能壓製住體內躁動的真氣,修複受損的筋脈,唯一的缺點便是會落下寒疾。


    沈兮在譚中待了整整半柱香,最後實在憋不住了爬上了岸,她猛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以緩解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懷姑娘蹲在一邊,赤狐正躲在她腳邊看著她,“不夠,繼續。”


    沈兮換了幾口氣重新又潛進了譚中,足足待滿了兩個時辰才算過關。


    接下來便要鍛煉自己的臂力,既要使劍,手腕的力量就顯得極其重要。


    懷姑娘給她尋了把重劍,每天需要用此劍將她的劍招練上半天。起初還可以咬牙堅持,練到後來,手臂又酸又麻,雖是冬天,額頭上的汗珠卻是直直滾落下來,流到眼睛裏,模糊了視線。


    練完重劍後一身衣裳都被汗水浸透,頭發裏也皆是汗水。這時她還需從山腳跑到山上,再從山上下來,若是錯過了懷姑娘定的時間,那便隻能拖著筋疲力盡的身子自己走迴去。


    她沒法練輕功,所以必須要讓自己的身姿更加靈巧,以躲避敵人的攻擊。


    經過這樣一天的訓練,沈兮基本上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晚上洗過澡換了衣裳就隻想睡覺。


    赤狐窩在她身旁睡得香甜,還帶著輕微的唿嚕聲。見過沈清濁後,她總不可避免的去想些事,明明困得很,腦袋裏卻異常清醒。


    她與齊昱之間,從來隻是互相利用,她需要他的力量來保全自己,查清母親的事。而他則能從她這得到所有忠心於太子的名單。


    是了,不過兩年時間,他就剪除了太子絕大多數的羽翼,自然是有她的功勞。


    他們之間僅此而已,也隻能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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