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采薇就興衝衝地忙活開了,整個水榭居異常熱鬧,唯有沈兮的房門還靜靜地關著。


    沛姨輕輕扣了扣房門,低聲問道,“小姐醒了嗎?”隨著沈兮的應答聲,沛姨領著小丫頭進去給她洗漱。


    沈兮剛剛將真氣運行滿周天,這段時間,她專心投入到心法的研究中,漸漸窺得了一些奧秘。此刻渾身舒泰,相比之前身體也輕盈了不少。


    沛姨服侍她洗漱後,特地為她穿上了新衣。一襲暗花煙羅裙,腰間係了長長的絲絛,這是她重生後頭一迴穿的這般隆重。


    她多少有些不習慣,扯了扯繁雜的服飾,癟了癟嘴道,“往日那樣穿不挺好嗎?”聲音有著小女孩特有的清脆甜美,隱約有些撒嬌的意味。


    “我的好小姐,這哪能跟往日比。今日是中秋,晚宴上都是達官顯貴,小姐畢竟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總得好好裝扮一番。”沛姨將她按在梳妝台前為她細心挽發。


    沈兮無趣地坐著任她擺弄,前世喜愛的一切,這輩子都興致缺缺。


    沛姨搗鼓了近半盞茶的時間,才心滿意足的放下梳子,扶著沈兮望著鏡子裏的小女孩,頗為自豪,“小姐瞧瞧,這樣一打扮多好看。”


    沈兮並未在意,隻是覺得不如往常自在,見她倒騰完了就起身去尋吃食。沛姨多少有些無奈,自從上次受傷之後小姐就好像換了一個性子,往日喜歡的那些精致秀麗之物皆不再多瞧一眼,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難得的中秋佳節也渾不在意。


    她為沈兮感到憂心,若是這麽去了別莊,可是遙遙無歸期?


    中秋這天所有的果餅都被製成了圓形,沈兮撚了兩塊蓮蓉酥來吃,入口即化,清甜的口感分外好吃。剛準備再拿了兩塊時,采薇領了小丫頭端了芋頭過來,據說中秋節吃芋頭能驅邪避災。芋頭盛在青瓷碗中,上麵灑了金色的桂花,清香誘人。沈兮食指大動,采薇做的桂花芋頭乃是一絕。


    一頓早膳吃的她心滿意自,但到底有些甜膩了,就獨自出去消消食。一路溜達到了後花園,正巧沈妧迎麵走來,跟著一眾丫鬟婆子。沈兮並不想與她正麵起衝突,閃身躲在了一棵桂樹後頭,桂香幽幽,倒也心曠神怡。


    沈妧心情並不好,沉著小臉,怒氣衝衝地從她麵前走過,行走間環佩撞作一團,路過她藏身的桂樹時,身上的香味竟把桂花香也給壓了下去,引得沈兮鼻子癢得很,為了不叫她發現就生生忍著打噴嚏的*。待她走後,沈兮淚眼朦朧的抬頭準備走出去,一個不慎腳下一滑向後倒去,一路就像個車軲轆一樣滾了幾圈,直到撞見什麽才停下來。


    沈兮悶哼一聲,最後一下不知撞上了什麽,她的腰一陣一陣地疼。一連番動作滾得她暈頭轉向,剛吃的桂花芋頭差點吐出來,加之花園地上多是細碎的石子,硌得她後背生疼。也不知是不是練了心法的緣故,除了些外傷,她並無不適。


    遇見沈妧就沒好事,真是晦氣!


    她揉著腰,疼得一臉齜牙咧嘴,正打算從地上爬起來,一抬眼就見麵前垂著一襲上好的雪衫,下頭露出繡有雲紋的靴子,她終於明白自己撞上了什麽。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腦子裏就幾個字,禍不單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就維持了起身的姿勢不動了。


    她直直盯著雲紋靴,心跳的飛快,直到頭頂傳來一聲少年的輕笑聲才迴過神來。


    “小丫頭摔傻了?”說話的是他旁邊的另一個少年,聲音宛如朝旭,帶著濃濃的調笑。沈兮竟覺得分外溫暖。


    少年伸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待看見她的容貌時語氣裏的調笑更重,“到是個珠圓玉潤的小丫頭,怎在地上打起滾來了?平白糟蹋了這一身好衣裳。”


    沈兮終於正眼瞧了眼眼前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已是風姿俊朗,著一身錦繡衣袍,腰間玉帶上嵌著通透的玉石,玉冠束發,整個人珠光寶氣,正笑嘻嘻地望著她。而那穿雲紋靴的少年,麵上卻沒多大表情,尚帶稚氣的麵容雖也俊朗如畫,眉峰卻帶著淩厲,雙眸宛如幽譚般深邃。


    沈兮心頭一跳,就是這雙眼,曾經凜冽盛滿殺氣。最終手刃兄長,登上大寶。


    可不就是昭王齊昱。


    她不著痕跡地甩開了少年的手,低頭向他行了一禮,“多謝公子相助,不打擾你們雅興,我先告退了。”


    她轉身欲走卻被他給攔住了,“你這小丫頭,我幫了你,你就這麽感謝救命恩人的?”


    沈兮咬唇,“沒有公子,我也能自己站起來。”


    少年一聽就不樂意了,“哎,你這丫頭講不講理的?我們見你不想見那沈家的二姑娘才沒出聲戳穿你,你倒好,非但不知恩圖報,還狼心狗肺!”言語間措辭並不得當,想來這公子文化功底並不好。


    沈兮有些意外,一抬眼不欺然又撞進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見他正一臉興味地望著自己。她飛快地撇開目光轉而望著那個少年,生怕多看一眼就會深陷進去。


    斂了心神,道,“公子口口聲聲說我不知恩圖報,隻是這樣的舉手之勞公子要如何相報?”


    少年一時被她噎得說不出話,麵色古怪,半響才擠出一句,“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到是伶牙俐齒。”


    “多謝公子誇獎,您也看見,我這傷的也不輕,若無他事,我先告辭了。”說完未再等他迴答便往迴走,從始至終沒敢再看齊昱一眼。


    等行了些路她仍能感受到齊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待他移開了視線這才鬆了口氣。耳邊依稀傳來那少年氣急敗壞的聲音,“這沈老頭的女兒都這麽伶牙俐齒?往後要是大了那還了得。我這哪裏誇獎她了?!”


    齊昱低低一笑,聲音渾厚好聽,又帶著少年的爽朗,“走吧,別誤了正事。”


    等他說完,那少年又氣不過地踢了地上石子一腳,氣沒撒出去到是自己踢到了石頭,疼得哇哇叫。


    齊昱唇邊勾勒出笑意,清淺宛如朝露下的白蓮,深邃的眸子漾起點點漣漪,“未知,你說你一天要惹多少亂子。”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那句未知卻一直纏繞在沈兮心頭。


    整個大齊喚作未知的隻有公孫家的那位,公孫未知。


    江南公孫世家,時代經商,富可敵國。如今公孫家正兒八經嫡係出來的,就隻有公孫未知這麽一位公子,也隻有他有資格繼承偌大的家業。


    齊昱何時與公孫家有關聯?


    沈兮感到深深的挫敗,對於齊昱此人她當真算得上是一無所知。


    迴到水榭居後,沈兮一下午都悶悶不樂,一心想要逃避晚上的宴會,奈何避無可避。


    上午被蹭破皮的地方沛姨已經給她上了外傷藥,後背到是不嚴重隻是些細小的口子,而腰眼撞得就不輕了,生生青了一大塊,在小女孩白嫩的皮膚上特別明顯。


    這齊昱把他撞成這樣,難不成他的鞋子是鐵做的不成?


    而沈兮因這事又被沛姨說道了好長時間。上午新換上的衣裳被弄得髒兮兮、破破爛爛,細心梳理的發髻也變得亂糟糟,沛姨隻得重新給她換了身錦繡流雲的長裙,長長的裙擺拖地,沈兮隻覺得美則美矣,走起路來不甚方便。


    天漸漸暗下來,有小廝過來請她去倚桂閣,她便帶著采薇和沛姨去了。


    倚桂閣這個地方,是相府專門修建用來中秋夜賞月的,位置極佳,視野開闊。平常無人問津,到中秋卻是整個相府最熱鬧的地方。


    她一路被小廝引到了內室,此刻沈清濁正在裏麵等他。除了他之外,齊昱和公孫未知也在裏頭。


    她腳步不由一頓,多少有些尷尬,卻還是乖巧地向沈清濁行了禮,因腰疼動作有些古怪,惹來公孫未知一聲輕笑。沈兮麵上掛起甜甜的笑,轉身對兩人也簡單地見過禮,隻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齊昱一如既往的沉靜,自她進來也未多抬一眼瞧瞧,正拿了杯茶在細細的品著,俊朗深邃的五官在水汽氤氳中要顯得秀氣幾分。公孫未知到是欣慰地點了點頭,一掃上午的暴躁,此刻看上去到真像一位翩翩公子。


    沈清濁並未多做介紹,牽著她的手,招唿兩人一起往閣樓行去。她抓著父親的幾根手指,拖著長長的裙擺,小小的個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因常年握筆,沈清濁指上有著厚厚的繭,此刻她握著竟覺得異常真實溫暖。


    中秋節果真是個團聚的好時光。


    一路行來,幾人並排而行,因她步子小漸漸地就落在了後麵,公孫未知與他們不遠不近的並排著,一時到讓齊昱走在了最前頭。


    她知道,這是沈清濁故意的。齊昱是皇子,也是皇帝親封的王爺,理當由他走在最前。隻是他為何不表露身份,還在這樣的時刻出現在相府,著實令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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