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珂看著來人,唇角已彎起莫名的笑。而這笑,映在蘇茜眼中,更是意味著某種挑釁。


    “茜茜,你怎麽來了?”淩天策起身,神色裏已有幾分慌亂。“是曲子的問題麽?”打著眼色,分明是怕她提到外麵的情形。


    “是,曲子有問題。我能和你單獨談談麽?”迎著那樣的眸子,終是咽下滿心的憤懣。隻是在轉身之際,拳頭已不由自主地握緊。


    淩天策,你是有多喜歡她,才會連自己的窘境都要如此遮掩?


    看著走出去的二人,爭珂左手支額,右手指尖在椅背上輕點,唇邊笑意意味深長。


    花園。


    畢竟曾經交往過,加之現任又在家裏住著,淩天策對於避嫌一事相當在意。所以沒有選擇在任何一間房間交談,而是選在了花園。


    家裏就這麽多人,沒有他的吩咐,他們是不會過來的,所以私密性完全不必擔心。而這個位置,爭珂隻要站在臥室的窗邊就可一覽無遺,所以他也不必擔心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淩天策打算得周全,蘇茜的心裏卻越發不好受。


    “天策。”靜靜地望著他,眼睛裏盡是苦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十數年的等待,難道還不夠麽?好不容易熬到今朝,就要毀在眼下?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夢寐以求的前途,辜負家中老人的期待,這樣真的好麽?


    “沒什麽,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淩天策神色平靜,仿佛那些事情對他毫無影響。


    簡單的一句迴答,立時堵得蘇茜說不出話來。他說他過得很好,她為他揪心至此,他居然還能這麽說!


    “淩天策,別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是這樣的!”蘇茜提高了聲音。“你說你過得很好,我不能反駁。那麽伯父伯母呢?你再也不管了?”


    “怎麽會不管呢?”淩天策覺得這話真是沒來由極了。“不管你聽到了什麽樣的傳言,請你放心,我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但同樣,我的未來並沒有受我的戀情阻礙。爭珂是無辜的,況且在一起也是我心甘情願。”


    生活裏哪來那麽多十全十美?有所得必有所失,他也不是說沒有做好準備。說起來,他有手有腳,就算這次真的栽了跟頭又怎樣?換條路就不能活?


    更何況,老板何嚐有過要拿捏他的意思?說到底,現在最怕受老板恩惠的,反而是他。


    心甘情願。曾幾何時,這句話,他是說給她聽的。


    蘇茜望著他,眼睛已經有溫熱的淚意。然而,她終是低下了頭,掩去了眸中水色三千。“是,你的路終是要你自己走的。我,說白了也隻是個不相幹的外人罷了。”


    “隻是,淩天策。”她仍然沒有抬頭,聲音裏是一種奇異的虛弱。“不管你怎麽想,對於我來說,那麽多年的情分是在的。所以,我絕對不會看著你過迴從前的日子。”


    “茜茜。”淩天策很是無力。她對他的好他不是不明白,可正是因為明白,才更覺得不可能。從來都是兩種人,就算曾經相濡以沫,可最終還是天差地別。


    就算時至今日,他仿佛可以和她並肩而行。可多年閱曆不同,他當初的那點感情也早已熬成了手足之誼。


    當初與爭珂不過一麵之緣,卻在他心裏凝成日漸濃重的相思結。本以為無緣再見,可誰知就有了那樣的緣分。


    一個人,若是不曾擁有,那麽他永不會知道失去之時他會有多痛。就像是,遇到了爭珂,他才明白,此前所有的曆史是那麽的蒼白黯淡。


    過往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情分,不敵她溫軟的一個眼神。過往再多的有緣無分,仿佛都隻是為了給他的世界騰出空來,留給這個對的人。


    “謝謝你的關心。”望著她,神色誠懇。“別人不曉得其中的事情,所以才會有那麽多惡意中傷的傳聞。雖然我依然無法向你解釋什麽,但是懇請你不要相信。”


    他說不出那句“阿珂是無辜的”,但是同樣,他也不需要周圍的人再來添亂。他的事情,他自己自會解決。對他的關心,他會感激。可是如果遷怒於爭珂,絕不可以。


    “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麽藥?”蘇茜猛得抬頭看著他,眼睛裏近乎控訴。


    “這件事,阿珂並不知情。我不希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到她,也請你冷靜一點。”淩天策眼神裏已帶了一分冷意。


    明明阿珂什麽都沒有做,明明是他想要把她留在身邊。可最終,還是要因為他自己的問題,讓她枉擔了罪名。


    一片傷心畫不成。


    看著離開的淩天策,蘇茜開不了口挽留。想要衝上去攔住他,卻又能拿什麽樣的身份去阻攔?他的身邊早已沒了她的位置,偏是她流連著,等候著,不肯離去。


    所有的一切,像是自取其辱。這些結果,也算得是始料未及。自尊像是被人狠狠地刪了一巴掌,粉碎了她所有的驕矜。


    淩天策,淩天策,我早該看清你!隻恨我從前怎麽就不知道,你這人竟是如此無心?


    忿忿地離開,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發泄心中的難過。可真正跑了出去,坐會自己的車中,抹不盡的眼淚又仿佛泄露了什麽情緒。


    如何能夠不難過呢?


    曾經是你牽住我的手,說好要白頭。可我青絲猶在,你已轉而指天誓地要與他人相守。


    淩天策,曾經我以為,隻要我們並肩而行,就能始終攜手。可後來,卻終是敵不過那些蜚短流長的閑言碎語。看得到你的疲憊,看得到你的艱辛。


    選擇放手,並非是因為不愛。而是我以為,隻要我出人頭地,就可以為你鋪路。我從未擔心過你變心,隻因我一廂情願的以為,我們在一起才是命中注定。


    像是隻要你迴過頭,一定能穿越茫茫人海,看到我在原地。然而我沒有料到的是,你已經走得太遠了,兩個人的距離,早已不是目力能及。


    許是因為我叫蘇茜,所以你我的下場才會變得如此唏噓。


    如果她爭珂真的待你好,那我或許還可以就此認命。可是,淩天策,當我發現她待你並不好時,我才忽然了悟,什麽才是認命。


    感情並非沒有比較級,我不怕比,然而可悲的是,於你而言,身為所謂朋友的我,根本沒有立場去做有關愛情的類比。


    書房。


    “是勸你和我分手?”聽到開門的聲音,爭珂頭也未抬。


    淩天策靜默走來,在她身側坐下。“怎麽這麽說?”大約是有那種意思,但到底是誰都不曾直白的說出來。


    爭珂抬頭望著他,終隻是笑了笑。“也許是因為,我也覺得還是分開比較好。”


    原本平靜的淩天策霎時白了臉色。分開。她怎麽就可以說得那麽輕鬆?


    站起身來,將書放在旁邊的茶幾上。離開之後,自然會有人把書放迴原處。爭珂站至他麵前,是居高臨下的姿態。“淩天策,所有人都在擔心你,你不會覺得害怕麽?”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他卻竟像是聽懂了。


    “有什麽好害怕的呢?”直直地望著她,像是證明著某種堅持。“如果連最美好的事情也懼怕,那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你倒是會說話。”勾起他的下巴,親了親他的臉頰。再直起身來時,爭珂臉上已沒了那些懶散怠惰。“天氣這麽好,淩天策,我們約會吧。”


    一襲黑色禮服裙的爭珂冷豔而不可親近。從小包裏抽了支雪茄,熟稔地點了,倚在位子上,悠然地看著皺眉的淩天策。


    “女孩子抽煙不好。”何況是雪茄呢?自作主張地拈過了那支雪茄,在車上的煙灰缸裏摁滅。


    顯然是沒料到他會阻攔,爭珂一陣扶額。“淩天策,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管得事情有點多。”


    “沒有。”淩天策平靜地拿了濕巾為她細細地擦拭著指尖。“你的身體還沒好,陸立早就說過不許抽煙的。”


    從來不喜歡被人管束,然而觸到他那無奈的神色,爭珂下意識地垂了垂眼睛,竟不敢再看他。


    淩天策沒有問她是要去哪裏,然而,發現車子竟然是在龍庭停下時,他還是震驚了。


    龍庭,s市最頂級最燒錢的私人會所。裝潢奢華不提,菜品酒水也是要命的貴。而且,即便價格已經提得讓人望而生畏,這地兒仍不是誰都能進。


    沒有會員推薦,這裏就算你有頭有臉,也是進不來的。然而,縱是你可以進來,位子也要提前一個月預訂。除了,黑卡會員。


    龍庭在全球也不過二十多家分店,嚴格遵守會員製,且有自己一套會員標準。可縱是會員,來了這裏也少不得要被一係列繁瑣的店規拘著。比如如果著裝不對,如果預訂的人數少於實際來的人數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那麽就算你已經預訂,也是進不來的。


    然而黑卡會員,完全沒有這種顧慮。無需預訂是其一,且是在vip區享受最頂級的服務。隻要你喜歡,哪怕裸著來都可以。在不超過接待上限的情況下,邀請多少人來都可以。


    自然,這黑卡也不是那麽好得的。就淩天策所知,全球擁有龍庭黑卡的,絕不超過一百個。這些人當然身份非比尋常,比如宓安沉這個亞洲首富,比如英國某王子,比如某些政要。而這一百個人裏,當然是沒有他的。


    “阿珂,這裏沒有預定不可以隨便進。”說起來,龍庭的存在,還是跟著宓安沉他才知道的。而爭珂如此貿然地想要前往,他隻當她是不知其中利害。


    然而......


    “我知道。”爭珂神色淡寧,而後挽著他的手臂向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大門走去。


    “您有預定麽?”門口的侍者恭謹而親和。淩天策也隻當爭珂早有預定。


    爭珂沒有迴答,隻是從包中取出一張黑色的鈦金卡片。而後在侍者愈發恭謹的引領之下,挽著一臉愣怔的淩天策走向那傳說中的vip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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