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跟我喝下午茶,你一直看手表,很失禮耶。”飯店餐廳裏,劉質佯怒地抗議著。


    “抱歉,我隻是在想,待會要去一個地方。”


    “去哪?”她啜了口咖啡,打量著範季揚如坐針氈的神情,硬是不想那麽早給他放行,等她喝夠了再說。


    “去……”黑亮亮的眸子轉了一圈,最後決定放棄撒謊。“讓你知道也無所謂,說不定你能給我一點意見。”


    “哦?”看他恢複原本的自信神采,她反倒是覺得無趣了。


    “待會和我到商店街的珠寶店,買一隻戒指。”


    “送我的?”她眼睛發亮。


    “呃……”範季揚吞吐說不出話。


    “知道,送給瑞芽兒的嘛。”啐,哄她一下會死啊?


    “你怎麽知道?”


    “我有眼睛的嘛~”她又不是姚芝芝,眼睛隻是拿來裝飾而已。


    “我有表現得這麽明顯?”啊啊,原來連續劇演的都是真的,旁觀者清,在局者迷,下次不能再罵主角是白癡這一類的話。


    “很久以前我就發現了。”劉質再喝了口咖啡咕噥著。


    如今不過是證實了她的猜測罷了。老是在她耳邊搬弄一個女人的是非,要說他們之間隻建立在仇恨之上,她是打死不信。


    “嗯?”他沒聽清楚。


    “沒事,既然要挑的話,就現在吧。”懶得再逗他,看他坐立難安的模樣,她心裏也不是很快活。


    付了帳離開之後,轉而到二樓的商店街去。


    聚滿樓是去年才進駐的商家,其珠寶品味一流,沿傳著不爪鑲,全憑鑲工互鉗的特製手工珠寶,做工精細,在業界頗受好評。


    一走進裏頭,專櫃小姐立即露出專業笑容。


    “範總裁。”店長目光尖得很,一瞧見範季揚,立即快快招唿,吩咐專櫃小姐快去煮杯咖啡、端出點心、擺上目錄伺候貴客。


    “隻是代理。”範季揚笑得有些勉強。


    真是的,難不成瑞芽的人氣真有這麽差?怎麽他這個代理人,都快要變成正主了?人人逢他便叫總裁,要不是他現在定性已夠,恐怕三兩句就被拱上天了。


    “一樣的意思。”店長嗬嗬笑著,風韻猶存的臉上堆滿和氣生財的討好之意,看著他身旁的劉質。“這位是……”


    看來頗有品味,得要好生伺候著才行。


    “她是我的朋友,劉小姐。”他隨意介紹著,斂眼翻看著目錄。


    店長微笑朝她點頭致意,注意力隨即又迴到範季揚身上。“不知道範總裁心裏屬意哪一款首飾?需不需要我為你介紹?”


    “我要戒指。”目錄上頭的珠寶亮得讓他眼花撩亂,還是找專人介紹較快。“求婚用的。”


    “哦,這樣子的話,那麽肯定要請範總裁看這一款戒指。”店長使個眼色,專櫃小姐立即從櫥窗裏取下一隻雕工精致的鑽戒。“近來流行彩鑽,而這一顆三點八克拉的藍色彩鑽,雖說不是挺大,但是淨度可是最高等級,且看車工所產生的火花,再配上旁邊共計兩克拉的滴狀白鑽,設計出近來最流行的華麗風花形,簡直是為範總裁特地量身訂作的求婚戒,相信你的對象絕對絕對會喜歡。”


    店長說得天花亂墜,範季揚可是一大半都沒聽進耳,不過這隻戒指確實是挺吸引他的。


    “劉質,把手借我一下。”他拉過劉質的手,將戒指套進她的長指。


    一旁的店長加專櫃小姐以視線相互交流。


    “剛剛好。”劉質瞧著上頭璀璨的火花,抬眼笑得柔媚。“送給我吧?”


    “不行,你挑別件。”試戴完畢,立刻拔下。“請問,還有再小一號或兩號的同款戒指嗎?”


    瑞芽的手指更細一點,因為她常常在他麵前晃手指,以此告訴他,她這個千金小姐除了握筆敲鍵盤,其他事都是做不來的。晃久了,他對她的指圍大小也有印象。


    既然確定姚示泓無加害瑞芽的可能,再加上瑞芽除去記不住意外事件,其餘也都漸趨正常,以及她對自己也有愛情加持,那麽,也合該是求婚的時候了,求了婚之後,彼此安定下來,讓她明白,他已完全被她套牢了。


    婚後,她就能說聲喜歡來安撫一下他了吧。


    並不是偏執得非要她說出口,而是她那個人理智慣了,要把喜歡掛在嘴邊,對她而言簡直是一大挑戰。也不是要她自我挑戰,純粹是想看她滿臉羞怯的模樣,那種無助嬌俏……天啊,他光是想像,就覺得胸口發熱。


    “範總裁,真是很抱歉,這是手工戒,本店唯一的一件,但本店可以為範總裁改指圍,而且不會費上太久的時間。”開玩笑,哪能讓他打退堂鼓?就算不能改也得改。


    範總裁的另一半戴上這隻戒指,等同免費宣傳,怎能放過?


    “這樣子啊。”他趕著要呢……看著戒指,沉吟了下,他決定道:“那麽幫我把指圍改小兩號。大約什麽時候會好?”


    “範總裁什麽時候要呢?”店長笑容可掬,心裏卻盤算著,究竟是哪家的千金,指圍居然那麽小?


    想著,她驀然明白,猜到是誰家的千金了。


    “明天,行不行?”


    “行。”不行也得行。“這樣吧,不如就讓我們替範總裁把戒指送到對方手中,給她一個驚喜,你覺得如何?”


    範季揚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可是暗潮洶湧。“你知道是誰?”怎麽?有明顯到天下人皆知的狀況嗎?


    “那當然嘍。”店長嗬嗬笑著。“最近咱們都常常瞧見你和那位千金走在一塊,想不知道都難呢。”


    “這樣子啊……”忖了下,他抬眼。“一切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


    “我的呢?”被晾在一旁的劉質涼涼開口。


    這人還真是懂得如何利用人,利用完後丟棄到一旁,這絕招,肯定是他的瑞芽兒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潛移默化的。


    “除了戒指以外,其餘的都可以。”範季揚瀟灑道。


    好歹幫他牽了線,讓他拿到一筆指定協議,買點小禮物送她是應該的,但不能是戒指,因為戒指是屬於情人間的信物,他隻願意和瑞芽分享。


    “不過得快一點,我要迴公司接瑞芽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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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皇總裁辦公室裏——


    “瑞芽。”姚示泓直接推門而入,對著正埋首在工作中的何瑞芽喊著,臉上堆滿長者的和藹笑容。“要是還不習慣業務的話,就別太勉強,在家好好地休養吧。”


    “好讓你召開董事會,撤換我這個總裁?”何瑞芽放下筆,凜容生威,看他突地微愕,隨即笑得心無城府,“開個玩笑嘛,姚叔,不要介意。過來這邊坐吧,我手頭上有份文件想要請教你呢。”


    姚示泓心中警鈴大作,卻也不得不隨她的指示往候客沙發一坐。


    “有什麽問題?”他問得小心翼翼。


    “也不是什麽大問題,而是……”何瑞芽打開文件,指著正準備推動的東海岸資料。“姚叔,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這一塊偏僻荒涼的山坡地,卻是要價七億呢?”


    聽她口吻虛心請教得很,笑得一臉傻氣,他緊懸的心鬆懈了下來,暗斥自己嚇自己,於是端出大老姿態,準備對她曉以大義。


    “瑞芽,你不懂啊,那塊山坡地底下有冷泉,一待開發,其利潤可是難以估算,用七億買到,算是賺到了。”


    “這樣子啊~”她拖長了尾音,笑得眼都眯了,倏地凜容,語調強勢。“冷泉證明呢?”


    姚示泓一怔,趕緊穩住心神。“那裏有一口枯井,以往的人說過那裏曾有冷泉。瑞芽,那一塊地,可是你自個兒去勘查過的,難道你忘了?”這丫頭臉色說變就變,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欸?我怎麽不記得?”她還是裝傻。


    “因為你忘了啊。”


    “喔~我忘了?”她眯眼笑著,翻開下一頁。“那麽,姚叔,你該要怎麽跟我解釋這塊土地為何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變更了三迴,就連土地所有人都一變再變呢?”


    姚示泓心頭一驚,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那是因為那塊山坡地必須變更為開發地,總是需要一點瑣碎手續,我巧立一些名目,在變更上會快一點,這種土地變更事項,你應該也很清楚的,不是嗎?”


    “說的也是,姚叔也很清楚我對這些土地變更事項非常注重,那麽你應該也知道,我要查到最源頭,絕對不困難!”話到最後,溫潤語調已變得犀利不帶溫度。“那塊土地的首任所有人不就是姚夫人娘家的人?”


    他大驚,解釋起來也有些詞窮了,“不是,那塊地是……”


    何瑞芽懶得跟他囉唆,把資料往桌麵一丟。“姚叔,你以為我今年到底是幾歲?你以為我連一點功夫都不下的嗎?你認為我會隨便栽贓你嗎?沒有證據的事,我是不會說的。”


    說什麽?姚示泓嘴巴開開,一臉傻樣。


    “你認為,當初我為什麽哪塊地都不要,卻硬是要挑中這一塊呢?”唉,真是老了,才會錯估她的能力。“姚叔,清醒一點,眼睛睜亮一點,瞧瞧我今年幾歲了,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哄,很難相信捏~”


    害得她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辦不到,唉。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他老臉撐不住,不斷浮現豬肝紅,有些惱羞成怒。“不想聽個傻子說些傻話。”


    “我是真傻還是假傻,難道你會看不出來?”她搖頭,從文件夾底下抽出一份資料。“你能跟我解釋這些資金流向嗎?為何沒有我的章,公司的資產會一轉再轉,而後轉到你的帳戶裏頭呢?”


    他怔住,有種大勢已去的頹喪。


    “姚叔,你該適可而止的。”她不斷地翻開資料,所有不明的資金動向早在多年前便已開始。“如果不是你把野心表現得太明顯,我真的不想掀你的底牌,如果在我發生意外時,你能夠安分守己,不在外頭造謠生事,打算在董事會上拉下我,我不會做得這麽絕!”


    其實打一開始找上那塊山坡地,她原本就有意要開發,卻也是對姚叔的期末考,隻要他不中飽私囊,往後也許他不再勝任總經理一職,但她也絕對不會虧待他,然而他似乎對權勢名利的癮頭,一輩子都戒不掉。


    “原來你是假裝的!”姚示泓恍然大悟。“那場意外根本就是你自導自演,你是存心要誘我上鉤!”


    何瑞芽不想對他解釋太多,“我確實是故意的,但隻要心中無愧,我假不假裝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沒有為公司著想,你隻想要壯大自己的權勢地位,甚至還要芝芝接近季揚,姚叔,你以為季揚是你可以拉攏的嗎?你以為拉拔他拱上代理總裁之位,到時候把我撤下時,你就可以要季揚這個準女婿讓位嗎?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太妙了!隻可惜,你太小看我了。”


    想像力太豐富了,和姚芝芝果然是親生父女啊。


    陰謀豈可能進行得如此順心如意?怪就怪在他太過自大、太過狂妄,一時鬆懈了防備,才會落得破綻百出的下場。


    “誰都知道季揚對你很不滿!”不拉攏他要拉攏誰?“不隻是他,就連所有股東和董事會都對你相當不滿!”


    “不滿又如何?我替公司賺進大把銀兩是不爭的事實。”麵對這等腐朽的內部,要是不大刀闊斧清理門戶,難道真要等著公司被這些人給拖垮?東皇是父親和爺爺一生的心血,她死也不會讓公司敗倒在他們手中。


    “你得到了公司又如何?你得不到人心,就連季揚的心也在我女兒的身上了。”不清楚狀況的姚示泓震著舌根挑釁著。“你以為手上有那些證據又能如何?代理總裁季揚早已倒戈,所有人心都朝他靠攏,怎樣,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的滋味,如何?”


    “你以為他會背叛我?”何瑞芽哼笑了兩聲,嘲笑他的天真。“可惜,你忘了狗是最忠誠的動物,他不可能背叛我。”


    早就猜到他拉攏季揚的打算,那麽丁點的心眼,她會看不穿?


    “是嗎?”就這麽有把握?“他最近可都是和芝芝出雙入對的,公司內部的人都嘛知道他們好事已近。”


    “姚叔,你知道嗎?想管教人心,方法多得是。”何瑞芽瀲濫水眸是教人凜然的光痕。“我是故意讓他討厭我,甚至想報複我,因為唯有如此,他才會全心掛惦著我,再加上我父親給他的恩情,這麽深沉的感情,到最後會投向何處?事實證明,他是愛我的。”


    姚示泓聞言,心裏不安劇增。


    “季揚好歹是我親手調教的,是我最倚重的左右手,你想,他會信你還是信我?說穿了,他不過是我安插的一顆棋子,接近芝芝,不過是在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誤以為有機可趁罷了,事實上,你的機會是我給你的,沒想到你吞食得毫不客氣。”


    一筆記帳七億的土地,轉進他口袋裏的絕對不隻三億,他吃得可真是豪氣。


    “你在玩我?!”他拍桌坐起。


    何瑞芽也跟著站起,凜目對峙。“錯了,姚叔,是你在玩我,把我當三歲小孩哄著玩!”


    “你?!”


    “別你呀我的,明天我會召開臨時董事會,舉出你的罪證,隻要你歸還所有吞下的公司資產,那麽我就不會告你背信。但就算如此,你還是準備退出東皇吧!”她毫不退怯地與他杠上。


    “瑞芽……”姚示泓能屈能伸,轉換作戰方式。“我從你還那麽小的時候就看著你長大,在你小的時候,我還常常帶著你出去玩,你今天忍心這樣對付我嗎?”


    “姚叔。”她笑得苦澀。“是啊,我全都還記得,作夢也想不到,那麽疼愛我的姚叔,竟會在我長大之後,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對付我!賄賂拉攏董事,壯大權勢地位,對外造謠生事,等著要將我拉下大位……姚叔,是你在逼我,不是我在逼你!”


    天知道,她有多掙紮。


    隻要他不上鉤,她可以既往不咎,但他終究是戒不了貪,怨不得她。


    姚示泓身形踉蹌,沒想到她竟連一條退路都不給他。“何瑞芽,我是東皇的兩朝元老!”他火大了,不爽再委曲求全。


    “姚示泓,我是東皇的總裁!”何瑞芽氣宇軒昂,目光堅定沉篤。“你不要逼我做絕!”


    他可知道一句姚叔,裏頭含有她多少的尊敬與寬容?!


    是他在逼她不得不清理門戶。


    “你現在是打算要殺功臣?!”


    “功臣?”她垂眼低笑。“能否告訴我你的豐功偉業在哪?”


    他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竟提不出事證,隻能無力地軟坐在沙發上,如鬥敗公雞一般頹靡。


    “迴去辦公室整理你的私人物品,六點過後,不準你再出現在這棟大樓。”何瑞芽閉上眼,下達最後通牒。“若是六點過,再見你人在大樓內部,我會要警衛把你架走!”


    姚示泓無力地離開辦公室,一會,關上門的辦公室的門又被人推開,何瑞芽張眼,瞥見臉色鐵青的範季揚。


    “季揚?”她不解地看著他盛怒的麵容,瞬間明白。“你聽見我們的對話了?”


    可,就算聽見了,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他喃喃自語著,心問絞痛。


    他買下了婚戒,興匆匆趕迴公司要接她下班吃大餐,卻意外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真是太諷刺了。


    他突然好想笑。


    “我騙你?”她不懂。


    “我不過是你安插的一顆棋子!而你,打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喪失記憶,也沒有記憶障礙,你隻是在自編自導自演一出戲,而我竟笨得相信你!”還信了那本該死的計劃表!


    還有,東海岸那一塊地也不是為了他才開發的,是他在自作多情。


    “等等,我哪裏自編自導自演了?我是真的掉進山穀!”


    “還想狡辯?!”他爆聲吼著,步伐燃著氣焰煩躁的走到她的麵前。“我剛才明明聽你說了,你確實是假裝的!”


    而她,不否認他真的隻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


    她明知道意外與姚示泓無關,然在他說明調查意圖時,她卻毫不阻止,其用意,隻是要他牽製姚芝芝,好讓姚示泓鬆懈,進行淘空資金事宜。


    她真的愛他嗎?


    如果真的愛,她怎舍得要他去安撫姚芝芝?!


    從沒說過喜歡這個字眼,他逕自替她解釋成她臉皮薄,說不出情話,然而事情簡單得教人想哭。


    答案隻是——她不愛他!


    “那是因為我不想跟姚叔解釋那麽多!”


    “好,那你跟我解釋。”他忍下怒火,黑眸陰鷙寒戾。


    “我……”怎能說?一旦說了,就連呂競的身分都會曝光,要是他知道呂競在他身邊,隨時向她迴報他身邊的所有消息,到時候豈不是更誤會得沒完沒了?


    “無法解釋?”範季揚自嘲的哼笑了聲,斂笑瞬間,凜容噙威。“這樣吧,就讓我來講解吧。你呢,想要殺功臣,所以利用我當棋子,編出了一出戲,片名就叫我與忠狗,對吧?還是說,是忠狗與我?!”


    “你不是狗!”是她的愛人,是她的倚靠,是她的希望!


    “我是!我不過是一隻被欺淩到死都不會反咬主人一口的笨狗!”他怒目欲眥,有股衝動想要掐住她那細細的頸項,天曉得這股衝動,他已有多久未曾產生過了。


    “你在氣我用狗來形容你?!”麵對範季揚的失控,何瑞芽打從心底的害怕。“不是我說的,是姚……”


    “我沒有生氣!狗是不會有人類複雜的情緒的!”唇角掀開嗜血笑意。“所以,狗也不會愛人。”


    “季揚!”不,別這樣傷她。


    他銳利又冷血的字眼傷得她遍體鱗傷。


    認識他這麽久,盡管常常惹得他臭臉相對,但是他在嘴巴上是包容她的,從未像這一刻,像是毀滅她般的無情。


    “也許我該告訴你一聲,你的調教確實無懈可擊,我也確實是恨你、厭惡你,甚至想報複你!而你也真夠聰明,來了場跳崖化解了危機,假裝忘了我,把我耍得團團轉,再教何夫人拿出計劃表騙我……但,唯一可惜的是,我並沒有愛上你,我想保護你、憐惜你,隻是因為你是老爺的女兒,隻是因為我看見了計劃表上你對我的期許!那不是愛,那隻是一時的激情所產生的感情,是一種幻覺、是一種假象,我不愛你!”


    騙他、騙他!在他麵前扮可憐,假裝忘了他,假裝有記憶障礙,就連醫院裏的醫師也都是和她同一陣線!


    就說了,為何唯獨會忘了他,原來是其來有自!


    一場戲輕易化解他心裏長達十幾年的厭惡和嫌隙,她果真是個智商破表的天才!


    “不是,我都說了不是!”何瑞芽光火地低咆著,纖瘦的身軀因為他無情如刃的話語而抖顫不休。“我是真的不記得你,唯獨不記得你!”


    那日完全清醒之後,她細思所有過程,才發現自己為何唯獨會不斷地遺忘他。


    “你說,為什麽唯獨忘了我?!”他逼近的視線冰薄如刀,逼得她唿吸一窒,難受地別開眼。


    “因為……”因為他傷了她,因為她得知他逢場作戲,她心痛,她痛得不能自己,所以下意識地把他遺忘,純粹隻是為了要逃避再次複蘇的痛苦!但她不想告訴他。“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隻需要知道你自己的重責大任,知道我對你的期許,還有,不準誤會我!”


    “怎麽,你一吼,我就得要像隻狗,垂下耳朵,縮到一旁?!”還想在他麵前演戲?!“狗也許不會背叛主人,但狗可以選擇主人!”


    “你想去哪?!”見他轉身要走,她衝上前揪住他。


    別走……


    “你的期許我不希罕,對於東皇,我自認問心無愧,替公司立下的微薄功勞,就當是我還了你何家的恩情,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幹!”狠話撂盡,痛苦深藏眸底,他甩開她,走得決絕。


    何瑞芽傻愣地跌坐在地,惶恐慌亂,不知所措地流下淚。


    她的童年全在學習爾虞我詐的商場之爭,對於愛情,沒有公式、沒有技法,更不可能投機取巧,所以她隻能土法煉鋼,企圖能夠得到他的心。


    也許她的方式太過荒唐,但她不相信,他對她的感情隻是膚淺的一時激情!


    然而,他竟走了,走得這般毫不戀棧……


    活了二十四個年頭,她第一次感覺到六神無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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