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古石看著燭光下神色沉靜的少女,淡淡開口。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你是如何察覺到的。”男人靜靜問道。


    正推和反推,朱鸞心道,隨後唿出一口氣,握緊雙拳。


    “娘娘駕崩一事不能說,但有一個問題,你可否迴答我。”


    朱鸞重新轉身,背對著古石麵無表情地開口。


    “為了清除娘娘的勢力,朝廷應該有做些什麽吧?”


    聞聲古石沉默了。


    這是很容易調查到的事,迴答也無妨,不如說那名少女心底恐怕已經有了大致的答案。


    “十一年前,你去……你離開之後,桑榆等保守派開始削弱軍隊的力量。”


    果然。


    燭光下,朱鸞眸光如同凝固。


    天後娘娘的登基,走的是她上輩子記憶裏女帝登基不一樣的道路。


    除了本身大宗師的力量,名為文齡月從秦王妃時期開始,就積累了極為強大的軍事力量。


    而在她成為成宗皇後後,更是建立了和太祖皇帝的黑甲衛相比也不遑多讓的大周最精銳的軍隊。


    號稱血濺三尺,不死不休的。


    日月軍。


    強大的軍事力量給與了她強力的支持,而其女英鸞公主在地方軍隊的踐習也為其提供了與一般軍隊溝通的橋梁。


    天後娘娘的上位,靠的不是嚴刑峻法,靠的不是對世家和皇族宗師的殘殺。


    靠的是軍隊的力量。


    也就是朱鸞所說的戰力。


    天後娘娘在位時期,據說大周軍隊的戰力比之太祖皇帝時期都毫不遜色。


    擁有這樣強大力量的天後,想要打敗她,就要從剪除她最強大的力量和倚仗開始。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其中出了叛徒。


    朱鸞目光幽深,璀璨的眸子第一次宛如寒冰。


    而在一切結束之後,那些曾經屬於那個女子的力量,自然不可能受到信任,化身某些人眼裏威脅他們地位的洪水猛獸。


    “九年前,阿月離開之後,國師代陛下下旨,遣散了日月軍。”


    很好,直接遣散了大周最為精銳的軍隊,很好,很直接。


    朱鸞冷冷注視著前方密室的木門。


    “日月軍在之前的清洗中本來就被重創,解散的時候也不剩多少人了。”


    古石的聲音平靜,他的眼前有著隻有他能看到的血色。


    曆史對於真實經曆的人才是故事,對於旁聽者往往什麽都不是。


    但他知道他身邊的少女能看見。


    等同娘娘半身的日月軍的終末……


    朱鸞的嘴中滿是鐵鏽味。


    在徽州靈岩寺聽晉陽公主說起時,她眼前的畫麵還沒有那麽強烈,但在身邊男人淡淡的話語中,朱鸞眼前卻血色滔天。


    “在那之後,黑甲衛銀甲衛中也進行了清洗,各大軍區不少老兵也被遣送迴家了。”


    當然,說是遣送,但有些是否是真的遣送迴家就不好說了。


    老兵,尤其是參加過太祖皇帝時期的南征的士兵,跟隨過秦王妃文齡月的老兵。


    朱鸞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麽。


    在軍隊中,一位老兵油子甚至能挽救十至二十位新兵的性命。


    “這就是你的依據嗎?”古石說完,看著少女安靜的背影,繼續問道。


    隻通過她母親的逝世就能推測出這麽多東西,並察覺其中的危機,不愧是她。


    朱鸞抬起手掌,看著手心的紋路。


    在徽州的時候,朱鸞首先察覺到的就是大周軍隊戰力的削弱。


    她經曆的一切印證了她的猜想,晉陽公主身邊禁軍的脆弱,大周軍隊力量的削弱,以及後金力量的滲透,這些都是在徽州以及從徽州前往神都時得到的信息。


    這是正序推理。


    而到了神都之後,她還得到了新的訊息。


    “既然自己打不過,就隻能尋找盟友。”朱鸞轉過身,麵對麵看著對麵站起的男人。


    大周目前正無比渴望和西涼結盟。


    而這個結盟的迫切程度高的難以想象。


    這就是,以司馬皇後為代表的大周皇室對西涼劍閣如此禮遇的理由。


    也是朱鸞肯定大周目前的戰力無法戰勝後金的,最後一個關鍵原因。


    也就是所謂的反向推理。


    在神都的這些日子,在會試裏發生的一切,都讓朱鸞無比清晰感受到了。


    大周從下到上,對西涼人的諂媚。


    而這種諂媚,是異常的。


    司馬皇後雖慣會攀高踩低,但朱鸞很清楚,那個女人對於自己的身份一向自矜,恨不得所有人對自己卑躬屈膝,而不是她自己卑躬屈膝。


    縱然西涼劍聖擁有極強的力量,但朱鸞其實相信那位皇後心裏這世上沒有比她自己和她丈夫更為偉大的人。


    讓她主動去奉承西涼劍聖,委實不太可能。


    而桑榆作為大宗師,同樣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和西涼劍聖那般友好相處。


    甚至將太祖皇帝製定的大周國試,向西涼人敞開到如此地步。


    這一切,隻證明了一件事。


    就是大周在通過向西涼劍閣和西涼皇室賣好,尋求同盟。


    “沒錯。”古石黑沉的目光閃動,也唿出了一口氣,“我這些年,其實一直待在西涼。”


    一旁的晉陽公主睜大眼睛,國士歸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蹤跡,原來這個人是去了西涼?


    “而我待了這麽些年,弄清了一些事。”古石淡淡道。


    “現在能告訴你的隻有一件。”


    男人的目光複雜,有著屈辱和憤怒,但一切的一切最後都化為堅定。


    “西涼是大周最為重要的盟友。”


    “不到了萬不得已,一定要拉攏。”


    朱鸞眸光一凝,她終究還是沒能親身體驗西涼大周和後金王庭之間的形勢,此時聽到古石肯定的語氣,也是心頭一震。


    西涼是大周最為重要的盟友。


    應該說,已經成為了必須要拉攏的,最為重要的盟友。


    她握緊了雙拳。


    戰力的削弱是簡單的,但在破壞一切之後,想要恢複卻難上加難。


    遣散一個老兵隻要一刻鍾,但培養出一個老兵,卻要整整十五年。


    “大周戰力短時間是不可能恢複了。”古石靜靜開口。


    “如果不和西涼聯手。”


    燭光下,那個男人靜靜宣告。


    “麵對後金王庭,必輸無疑。”


    ……


    ……


    在一片死寂的密室裏,晉陽公主陷入震驚無法自拔,這時她卻看見身邊的少女抬起頭,眸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為了尋求結盟,那些人會幹些什麽?”


    這是什麽意思?


    下一刻,晉陽公主聽見古石抬頭,極快地迴答道。


    “應該不會要求和親。”


    聽懂這話裏的意思,晉陽公主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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