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寺。


    朱鸞看著周圍目光灼灼的舉子和眼中難掩驚訝的徽州少年,微微低下頭。


    第一次察覺到是什麽時候呢?


    朱鸞抬起手,靜靜撫摸著另一隻手的手指。


    高台上傳來崔胭語氣平靜但實為篤定的質問,周圍的世界中滿是喧鬧聲。


    梵音寺天生自帶的神秘感極大的激發了大周百姓們的好奇心。這種好奇心遠遠超過了對西涼劍閣的好奇心。


    就連西涼劍閣中的弟子也要多少有多少注視著宋懷竹,蘇晴更是目不轉睛。


    事實上作為同在西涼雪原上誕生的武道宗派,梵音寺所在的玉門雪山與西涼劍閣所在的蒼山隸屬同一山脈。


    在千年以前西涼諸派都同宗同源,西涼劍閣弟子按照傳統可以與梵音寺弟子以師兄妹相稱。


    但之後西涼劍閣作為專攻劍道的宗派分裂而出,千年過去,西涼劍閣與梵音寺早已各自獨立,理念也愈離愈遠。


    在中土大陸前朝混亂時期,西涼劍閣緊靠西涼皇室,立下汗馬功勞,在西涼境內取得無上尊榮,而西涼劍閣閣主如今的西涼劍聖更是迎娶了西涼公主,使西涼劍閣與皇室的關係更為穩固。


    而梵音寺卻在混戰時期仍舊避世不出,甚至因觀海住持與天後娘娘的私交,隱隱有靠向大周之勢。


    雖然在天後娘娘去世後,大周皇室不再親近梵音寺,梵音寺偏向大周的傾向被扼製,但梵音寺卻並沒有轉而傾向西涼皇室,牢牢地選擇了中立。


    在西涼和大周之間關係和緩尋求同盟的過程中,梵音寺依舊沒有出現。


    其避世低調的作風與西涼劍閣幾乎走向了兩個極端。


    與西涼劍閣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兩者如今的關係如何隻能兩家的弟子們自己知道。


    但即便如此低調,梵音寺在中土大陸修行者心中的地位卻穩然不動。


    因為梵音寺曆來出神人。


    據說梵音寺心法非常不同尋常,千年以來,梵音寺是唯一沒有斷先天宗師傳承的地方。


    當年觀海和尚留下的傳說就足以讓修行者們迴味百年,梵音寺出世人極少,但隻要出一位,都是難以言說的存在。


    正如梵音寺武功中的慈悲刀。


    沒幾個修行者見過這個刀法,但那所謂“傷己不傷人,此刀無殺招”的口訣卻傳遍全大陸,成為梵音寺武功名震天下的刀法。


    而如今……


    所有人都等待著那個男人的迴答,周圍視線的熱度都可以將高台點著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和崔胭火熱的視線下,宋懷竹卻重新邁步。


    “抱歉,我不能迴答這個問題。”


    說完宋懷竹就一步步走下高台,留下一群或怔楞或淩亂的旁觀者。


    不是否認,不是肯定,不是含混其實,而是……我不說。


    真的很有他的風範。


    崔胭眼中浮現出一絲不甘,嘴張了張,像是想要喊出什麽,但最後他的拳頭握的死緊,什麽都沒說,朝考官一禮,轉身一步步從另外一個方向走下樓梯。


    好在是個明事理的。


    “但那的確是慈悲刀吧?”


    “宋解元也沒說不是吧?”


    “這到底是……”


    不管宋懷竹迴答與否,在被喊出慈悲刀之時,不管懂還是不懂,人們都已經將他與梵音寺連到了一起。


    因為慈悲刀是真的慈悲刀。


    甚至還摻雜了一些與觀海的慈悲刀不一樣的東西,而這份不一樣,讓朱鸞心中感覺有些異樣。


    這些姑且不論,這世上總有見過這個刀法的人,朱鸞微微抬頭看向遠處的掩映在密林中的觀景台。


    她第一次看到是在什麽時候呢?


    “他真的是梵音寺的弟子麽?”就在這個時候,朱鸞身邊傳來少年清亮的聲音。


    朱鸞側目望去,卻隻見段立崢正靜靜凝視著她。


    看到朱鸞望去,段立崢繼續道,“我拉屏障了。”


    朱鸞笑了笑,“你為什麽不去問他呢?”


    “他既然說不能說,就不會說,”段立崢淡淡道。


    “我也不能說。”朱鸞看著少年的眼睛認真地迴到。


    她答應了宋懷竹,也答應過段立崢。


    她與他們都有約定,約定的結果就是她也什麽不能說。


    聽到這個預料之中的答案,段立崢眸光平靜,但卻閉了閉眼睛,看著朱鸞靜靜道。


    “但你知道。”他的語氣篤定。


    沒有任何根據,她也從未和他說過她到底是怎麽認識這個西涼男人的,但段立崢就是有這樣一個感覺,她知道。


    這不在和宋懷竹的約定範圍了,朱鸞笑了笑道。


    “是的,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


    在懸崖上,在他握住她的手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那一陣將她掀入懸崖的風裏,有著梵音寺的心法。


    但也就是如此了。朱鸞靠自己的記憶能察覺到的東西就隻有這些。


    宋懷竹頓住腳步,看著走上前來迎接他的雪齋和尚。


    她說她知道。


    原來從一開始就知道。


    ……


    ……


    不管宋懷竹引起的風暴有多大,崔胭落敗的引發的震撼有多大,會試的車輪卻不會停止,並將不斷折磨看客和參加者的神經。


    是的,折磨。


    因為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內,大周再迎來一敗。


    而這次的一敗,給與徽州少年們也巨大打擊。


    會試對戰第二輪第二場。


    莫寒挑落洪山。


    朱鸞的身邊是年華藏與段立崢不斷加速的喘息聲,他們兩人剛剛正在合力為下台後的洪山療傷。


    如果說洪山與之前的大周舉子有什麽不同,就在於洪山與崔胭一樣,是自己走下來的。


    但同樣一樣的,兩人都是迴到朋友身邊時倒下。


    “西涼劍閣又贏了……”


    “大周的舉子今年怎麽這麽沒出息!”


    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連續的失敗。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周的看客們都開始氣急敗壞。


    “可這根本不怪洪山哥哥,”緊緊抱著朱鸞腰的梁子涼,聽著耳邊對昏迷舉子的詆毀聲,大眼睛中都快湧出淚花。


    朱鸞眸光微沉。


    的確不能怪。


    洪山的情況,隻能說是運氣不好。


    偏偏遇上了莫寒。


    但在周圍普通民眾的驗證,輸了就是輸了,就是丟臉。


    “大周這一屆的舉子完了!”


    “這都考出了什麽玩意兒!”


    沒有抽到的舉子聽到周圍百姓的哄叫聲,憤怒之餘眼中又有一絲恐懼。


    對接下來可能的上場感到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考官報出了第三場上場者的名字,第一個名字一出,全場舉子眼中已然恐慌。


    因為這又是一位西涼劍閣弟子。


    俗話說事不過三。


    接下來如果抽到大周舉子,那這個舉子就是真的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就在這個時候考官的聲音響起了。


    “太平山房,徽州解元,朱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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