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頭臉全部裹住,甚至在頭上也戴了鬥笠。


    難道鬥笠是最近黑衣人的標配嗎?


    雖然朱鸞在心底開玩笑一般想著。


    但這個黑衣少年的鬥笠和上次雪山遇到那個登極中期不同,笠簷較短,將將遮住眼睛,像是為了適應少年激烈的動作一般,用繩子牢牢固定在下巴上。


    在這樣的遮掩下,黑衣少年完成了近乎完美的的偽裝。


    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眼睛?


    此時朱鸞已經和段立崢一起逃出了那片樹林,剛剛在兩位武官發現兩人的千鈞一發之際,躺在血泊的衛統領顫巍巍的手指指向了樹上的黑衣人,這才吸引了最先趕到的兩位武官的注意力。


    而發現被指著的黑衣人再次攻向了地上的銀甲衛統領,被武官的劍氣阻擋,整個樹林中爆發了強烈的氣流震動。


    在這樣的混亂裏,朱鸞和段立崢趁機逃離了樹林。


    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逃命前看的那一眼,黑衣少年的身影牢牢地刻在了朱鸞的腦海裏。


    為什麽都戴著鬥笠呢?


    為了遮住眼睛?


    為什麽要遮住眼睛?


    在高速移動中,唿唿的風聲從耳邊灌過,但各種各樣的想法在朱鸞心中揮之不去。


    黑衣人的從骨相來看應該沒有超過二十歲。


    那就不太可能是她在上上輩子交過手的人。


    但朱鸞自認在做公主的時候除了敵人,她也不認識有這樣能力的殺手。


    那為什麽她會覺得那個人的身影如此熟悉?


    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被遮住了,但單看身形卻有了這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如此微妙而清晰,不像是隔著兩輩子,反倒是前不久曾經見過的人一般。


    前不久?!


    朱鸞被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嚇到,停下了腳步。


    而在她側前方的段立崢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停下,掠出十步開外才停了下來,迴頭看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女子。


    她臉上的神情古怪,像是發現了什麽驚人的事實一般。


    “怎麽了?”段立崢問道,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在多次的打交道下,他已經認定了這女子的警覺性非同尋常,雖然他們兩人已經離開了那片樹林,但四麵八方依舊有不少強大的氣息在往那個方向而去,途中有人發現他們也未曾可知。


    “段公子,”眼前的女子一直平靜的臉上少見的出現了一抹猶豫的神情,“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你說。”段立崢道。


    “什麽情況下,一個殺手連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示人呢?”朱鸞問道。


    這又是哪一出?


    是在說之前的那個黑衣人嗎?


    的確是戴了鬥笠,但也許不是為了遮住眼睛呢?不過如果照這女子的思路來,的確是有夠奇怪。


    畢竟就偽裝來說,隻露出眼睛就足夠了。


    即便是日夜相對的人,誰能隻憑一雙眼睛就能一眼看出殺手的身份?


    除非……


    “除非那個殺手的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樣,有什麽特征在。”段立崢皺了皺眉道。


    朱鸞心中一沉。


    果然……


    與眾不同的眼睛。


    撇開上上輩子那些千奇百怪的經曆,在尚且短暫的這輩子裏,朱鸞見過最有特征的眼睛……


    朱鸞的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了那雙眼睛。


    在寒冷的雪夜裏,身上積滿雪的褐衣少年從樹冠上一躍而下抬起頭來。


    瞳孔漆黑的邊緣帶著點金黃,看上去像是琥珀一般漂亮。


    而不光是眼睛,迴想起那個夜晚後,朱鸞心底那揮之不去的熟悉感也終於找到了歸宿。


    通過對那雙眼睛的迴憶,她終於想起那副身形像誰了。


    段浩初的養子,那個雪夜裏見過的褐衣少年。


    那個被段浩初喚作阿元的孩子。


    但像歸像,雖然黑衣人包的嚴嚴實實不好判斷,朱鸞還是本能的覺得,不是他。


    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即便沒有看到那個黑衣人的眼睛,但被他注視的感覺讓人難以忘懷。


    看著活人就像看著死人,宛如死神一般的,來自深淵的眼神。


    而那個背著自己在雪夜裏奔馳的少年,雖然沉默寡言,但能清楚看到眼睛裏的透亮,時不時因為愕然而顯得有些茫然的眼神,讓朱鸞想起眼神黑亮純真的小鹿。


    如果說一個是白,另一個就是黑。


    不是阿元,那他到底是誰呢?


    朱鸞迴頭看著遠方的楊樹林,不斷有強大的存在朝那裏而去。


    那個黑衣人的下場會如何呢?


    朱鸞再次邁動腳步。


    如果今夜他活了下來,朱鸞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她會再次見到他。


    ……


    ……


    考棚已經近在眼前了,段立崢也終於鬆了口氣。


    四名負責警戒的武官已經離開了兩位,而剩下的兩位如果不發生什麽大事應該是不會離開現在的位置了。


    這樣他和她潛迴去的難度也就降低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沒有。


    除了神都來的武官,徽州本土現有的登極中期修行者有限,他剛剛在林中那樣大幅度的爆發真氣,想必會招來不少猜疑。


    等到另外兩名武官返迴後,想必會有人來查驗,等到文試結束,估計還會有人來詢問。


    得事先編好不會被拆穿的借口了。


    “如果有人來查驗,你打算怎麽說……”段立崢迴頭,打算和朱鸞對對口供,因為迴到號舍後他們就無法交談,而這個女子身為儀天境修行者,號舍也在他隔壁,恐怕也會被叫去詢問……


    段立崢甫一迴首,像是被針紮到到一般,迅速轉迴了頭。


    “你……”


    她居然……


    剛剛一瞬間看到的畫麵在少年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段立崢閉上眼睛,背誦了一段經文,努力將剛剛看到的東西忘記。


    方才他一迴頭,映入眼簾的就是女子雙臂裸露的肌膚。


    肌膚勝雪,在月光下更顯晶瑩。


    再繼續迴憶下去實在失禮,少年皺起眉頭開口。


    段立崢難得的說話打了結,“你在做什麽?”


    “換衣服。”少女一如既往平靜如水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沾上了血,迴到號舍會被發現的。”朱鸞簡明扼要地解釋道。


    “為什麽不事先說一下!”段立崢唿出一口氣。


    朱鸞低頭看了一下自己。


    她隻是脫掉了外衫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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