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波濤洶湧的海浪將一切淹沒。


    在樹與樹的間隙,浩浩蕩蕩的真氣鋪卷而開。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真氣壓製,仿佛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被浸泡其中的人全部寸步難行。


    和聰明人說話實在是省心。


    就在她的那句話結束後,無需解釋,段立崢立即外放出了大量的真氣,以屬於登極中期的浩蕩內力壓製了全場。


    不知道這是不是這個少年的全力,朱鸞感受著被冷汗浸透的脊背,如果這樣都不是全力,之後的武試看來自己要鋌而走險了。


    不過現在她無暇顧及其他。


    在強大力量的壓製下,圍繞在車廂邊的銀甲衛們個個搖搖欲墜,而那個倒掛在樹枝上的黑衣人的動作也不如之前那般靈活,看上去依然能動,但遲緩了不少。


    這個黑衣人最大的優勢就是動作靈活,但此時在絕對力量的壓製下,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快速殺人了。


    朱鸞心中想法流轉,如果段立崢這樣的狀態能夠維持一炷香以上,她撫摸了一下胸口的護花鈴,殺掉這個黑衣人,不是不可能的。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有一縷月光,正巧透過葉片的縫隙,冷冷地灑在他身上。


    然後朱鸞發現這個黑衣人身軀清瘦,骨架偏小,甚至有些孩子氣。


    不對!這就是一個孩子!


    迴想起剛剛黑衣人在拽著樹枝在林間遊走時柔軟到不可思議的身軀,朱鸞渾身僵硬了一瞬。


    這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少年。


    就在這個時候,段立崢的聲音將朱鸞從震驚中喚了迴來。


    “武官快來了,不管你要做什麽盡快!”


    朱鸞立即低下頭,頂著巨大的壓力朝軟軟地倒在地上的衛統領而去。


    段立崢的狀態算不上好,真元外放對他的負擔委實不清,但在維持著壓製的情況下,他又實在是好奇這個女子會怎麽做。


    雖然是一個如此亂來的女子,但段立崢不得不承認,她在給他帶來驚嚇的時候也帶來驚喜。


    你永遠都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麽。


    每次相見,了解的東西就多一些,但真正重要東西被她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即便有那樣一紙婚約,但段立崢對朱鸞的探知也就隻能停留在表麵,就像雞湯上的浮油,再沒辦法向湯底潛入半分。


    段立崢悄悄迴頭,然後看見這個女子跪坐在地上護衛統領的身邊,將手含進了嘴裏。


    這是在做什麽?


    然而不等段立崢窺探,朱鸞就向躺在地上的銀甲衛低下了頭。


    因為是朝向脖子的方向,乍一看就像是朝地上的人的臉龐而去一般。


    段立崢的氣息險些波動,少年皺起眉頭穩定了氣息,然而不等她再次向後麵看去,一股子焦糊味突然傳來。


    肉體被灼燒的味道。


    朱鸞的身體俯下的很低,擋住了段立崢的視線。


    十指連心的劇痛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原本因為失血快陷入昏迷的銀甲衛的嚎叫。


    銀甲衛是經過審訊訓練的硬漢,但血肉模糊的傷口被生生燒灼的劇痛實在過於可怕,連硬漢都無法抵擋。


    衛統領原本沉寂的意識被痛覺喚醒,勉強睜開眼睛,隻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少女的臉上身上都沾上了血,在月光下看上去竟有些魔性。


    他想說些什麽,求饒也好感謝也罷,但從脖子處傳來的鑽心劇痛讓他隻能像野獸一般嘶吼。


    “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在這樣駭人的情景下,唯有這個女孩子的神情一直平靜富有力量,纖細的手指插入他的傷口,不斷有鮮血從她的指間滴落。


    在戰場上,一旦出現較大的傷口,最常見也最有效的方法隻有一個。


    那就是——烙。


    衛統領上過戰場,見過無數軍醫為了給士兵止血,抄起火爐上的烙鐵直接烙上去。


    但現在不同,他清晰的感覺到貼上他的身體的不是烙鐵,而是女子纖細的手指。


    但不知道這個女子的指尖有著什麽,在接觸到的一瞬間隻有一個感覺。


    那就是痛!


    男人的身體掙紮起來,但在段立崢真元的壓製下,隻能像是被甩上岸的魚一般徒勞的掙動著。


    “不行……”衛統領幹裂的嘴唇吐出模糊的話。


    “知道痛,證明你還活著。”朱鸞一邊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指間流出的血珠和化成的火焰,將男人斷裂的血管一一燒灼止血。


    朱鸞仔細辨別這著,去燒灼那些經脈的斷裂處,以此止血,同時避免傷害到那些極薄脆的血管壁。


    這是非常精細的工作,更加上還頂著段立崢的真元壓製,再加上極為緊張的時間限製。


    在這樣血腥的場麵下,唯有這個女子手下的動作紋絲不亂。


    一共七十三處。


    朱鸞出手如電,十指並用,迅速放火迅速熄滅。


    空氣中的焦糊味漸漸變淡。


    而就在這時,耳邊傳來段立崢焦急的喊聲,“好了沒有?武官離這裏隻有一裏路了!”


    還剩十六處。


    朱鸞的鼻尖滲出了汗珠。


    段立崢外放的氣息量逐漸減弱,不斷焦急地迴頭看朱鸞。


    而朱鸞就像是塑像一般一動不動,隻是伸著手臂而已。


    “何人在此!”遠方傳來高階修行者的喊聲,中氣十足。


    “這邊最多再撐十秒。”段立崢無比認真的聲音響徹耳邊,但朱鸞卻無暇顧及。


    還有五秒。


    還剩六處。


    “五、四、三、二、一。”


    最後一處完成了。


    朱鸞睜開眼睛,望向地上銀甲衛,他脖子邊出血的傷口這時候全部都被燒灼凝合了,他不再繼續流血,能不能撐不過今天晚上就看他造化了。


    使劍的人還沒有到,但卻已經先用劍氣示警。


    武官的身影逐漸出現在路的盡頭。


    “好了。”朱鸞站起身,但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破空聲,銳利的劍氣襲來。


    “走!”段立崢結束真氣外放,抓住了朱鸞衣領,如同離弦之箭離開原地。


    “休想離開!”


    兩個中年武官出現在百米開外。


    兩人調動所有真氣玩命狂奔起來。


    在狂奔的前一秒,朱鸞迴頭最後看了一眼被包圍的黑衣少年。


    一種可怕的既視感突然襲上朱鸞的心頭。


    他的身影,為什麽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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