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段立崢一時失聲道。


    “噓!”朱鸞立即將食指貼在唇上。


    段立崢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閉上嘴往樹下看去。


    樹下的銀甲侍衛有人像是聽到了什麽,往上看了看。


    兩人盡量把自己縮成了一團,緊緊貼在楊樹的枝幹上,放緩唿吸,讓唿吸的聲音和著夜風。


    整個樹林裏靜極了,隻能聽到樹葉被風吹拂的聲音,不遠處傳來烏鴉的嘎嘎聲,深夜裏聽起來有些滲人。


    “怎麽了?”坐在車頭的官差問道。


    “沒什麽,”衛統領低下頭,“大概是錯覺。”


    其他的銀甲侍衛也都收迴視線,專注於腳下的行程。


    樹上的段立崢鬆了口氣,看向和他麵對麵的少女,開口問道:“怎麽迴……”


    他的話剛一出口就停住了。


    段立崢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


    因為他剛開口,麵前的女子眼中就劃過一抹亮光,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唇上傳來從未有過的柔軟觸感,屬於修行者的敏銳五感放大了這一切。


    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但在下一秒他就感到一股銳利的視線如劍一般直插而來。


    段立崢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瞬間收斂自己身上的氣息,三息並一息。


    他在一瞬間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家作為修行者的所有倚仗,封閉五感,就當自己死了一般。


    在五感喪失的前一秒,他清晰地感知到樹下原本剛剛放棄搜尋隻打算盡快通過的侍衛統領,在他放鬆警惕開口的下一秒,身上氣息暴漲,迅速抬起頭,像是鷹一般掃視著樹林上方!


    隨後段立崢的五感就斷線了。


    唯有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裏迴蕩。


    樹下的那個侍衛剛剛是在詐他們!


    眼前的少年非常上道。


    該怎麽說呢,不愧是他。


    朱鸞看著已經完全收斂氣息的段立崢。在她的手捂上他的嘴的瞬間,他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都不需要她發出三息並一息的指令,就果斷舍棄五感。


    一瞬間完成了完美的隱藏,宛如另一叢樹枝般無聲無息。


    對危險的敏銳度,關鍵時刻的決斷力,已經對內氣的控製,都已臻完美。


    這……恐怕在將來會是一個非常難對付的對手呢。


    朱鸞之前潛伏的時候就一直是三息並一息的狀態,現如今倒也不急著封閉五感,她還需要注意著樹下車隊的動向。


    可不能讓這群人就這樣離開這片林子。


    一片黑暗裏,段立崢默默數著自己的唿吸,大約在十息之後,他突然感到頭皮一痛。


    他的五感已經封閉到極限,哪怕這時候有人把他頭砍下來估計也沒什麽感覺,那麽這個疼痛,就是一個暗號。


    段立崢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子指尖拈著他的一根發絲笑眯眯看著他。


    居然通過拔頭發來叫人……


    段立崢微微調動真元,精細地操作著,釋放出部分五感。


    這個時候,那個女孩子的手掌自然已經不再捂住他的嘴了。段立崢感覺到微微遺憾,開口問道:“他們走了?”


    朱鸞搖頭,朝樹下努了努嘴,發現車隊已經通過他們所在的正下方,行進到了靠前的位置。


    不過好在他們剛剛應該已經通過了這群銀甲衛的偵查了。


    “剛剛……”段立崢蹙起眉頭,想起剛剛那群侍衛假裝放鬆警惕隨後又殺個迴馬槍的視線,還是讓他如鯁在喉。


    畢竟作為登記中期,他卻完全沒有發現。


    “啊,你說之前他們假裝沒有發現之後又來的事?”朱鸞笑了笑,“這是銀甲衛常用的做法。”


    “銀甲衛雖然在戰鬥能力上比不上黑甲位,但在偵查和護送上的警惕性是最強的。”少女介紹道。


    “每個銀甲衛入伍後都會接受訓練,像是剛剛那樣假裝放鬆警惕隨後二次偵查的手法是必備技能,”朱鸞拍了拍段立崢的肩膀,“第一次遇見的確容易中招呢。”


    段立崢比朱鸞高小半個頭,能清楚的看見她眼睛裏柔和的光芒。


    的確是巧妙的做法,這才是大周精銳的士兵。


    但是為什麽,你會對這些這麽清楚呢?


    然而還沒等段立崢細思其中的關節,眼前的女子歪了歪頭,捋起了袖子。


    段立崢這才發現她左手的手腕上帶著一個護腕。


    朱鸞從護腕裏抽出一根鐵絲,鐵絲的末端裝著一個鉤子,她將鉤子鉤在樹幹上,隨後輕巧地轉身,背對著段立崢問道,“好了,現在我要去保護我的考卷了,你作何打算呢段公子?”


    “你要做什麽……”段立崢愕然,但眼前的女子拉了拉鐵絲竟是馬上就準備跳下去一般,段立崢將疑問咽迴肚子裏,隻來得及抓住朱鸞的肩膀。


    “我和你一起去。”他如此說道。


    ……


    ……


    青蓬小車搖搖晃晃駛出了楊樹林,坐在車頭的官差和衛統領都鬆了一口氣。


    拉車的馬噴著熱氣,唿哧唿哧喘了幾聲。


    “這車實在是太重了,再不到馬都要撐不住了。”衛統領看了一眼淌著汗的馬說道。


    “是啊,”官差附和道。


    馬車的車轍印一直都很深,再深上一點,也不容易發現。


    搖晃的車廂裏,段立崢躺在大疊的考卷上,偏頭看著並肩躺在他身邊的女子的側臉,總覺得剛剛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否則他現在應該躺在號舍冷硬的號板上打盹,怎麽會睡在整個徽州考生的試卷上,身邊還躺著個女子呢?


    迴想起剛剛的一切,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就在他將手放在這女子肩膀的時候,他看見這女子張開嘴,像是在唿喚著什麽,但他卻聽不到她發出的聲音。


    然後下一刻,整個樹林的鳥都動了。


    如果百鳥朝鳳一般,以烏鴉為主力的鳥兒們襲擊了下麵的車隊。


    說是襲擊並不準確,隻是集中的飛過了,但這樣大量的鳥兒集體穿過,場麵一時非常混亂。


    然後這個女子從極高的樹幹上跳下,帶著他蕩到了青蓬小車的車廂前,下一秒撕開封條打開車門,從懷裏掏出另外一條一端貼在車廂門上,隨後拉他進去,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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