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彈琵琶的聲音猛然增大。


    許大家皺眉環顧了一下四周,“就算知道也不該說出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她沉聲道。


    方老板冷哼了一聲。


    “到底是方家的人,”許大家笑了笑,“真是什麽都敢說。”


    “二十年前我就不是方家的人了,”方老板臉繃緊了,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手指粗大,上麵帶著幾個金戒指,顯得分外俗氣。


    食指和拇指的指頭上還生著黃色的硬繭,已經不知道比食指側麵的筆繭厚出了多少。


    這是常年摸麻將生出的繭子。


    “那個屬於方家的方正已經死了,”方老板麵色淡漠,“現在在這裏的隻有長樂坊的老板方不正而已。”


    許大家抽著煙鍋,豔麗的臉蛋掩在青色的煙霧裏。


    “唔,我知道,方老板,”她搖了搖頭,“可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天後娘娘已經走了那麽久了,現在的陛下也不是壞人。”


    “他的確不是壞人,”方老板沉默了一下道,“但他什麽都做不了主,卻還坐在那個位置上。”


    “不由他來坐,還有誰來坐呢?”許大家反問道。


    “這個問題到此為止吧,”女子放下煙鍋,“徽州的那個女子,到底該如何是好。”


    方老板斜睨了她一眼,“徽州的分部已經差不多都暴露了吧?”


    許大家點點頭,“徽州的人本來就少。”她想了想補充道,“但除了打頭的那個,其他人的身份應該沒有暴露多少。畢竟大家都潛伏多年。”


    “這次的行動,沒有人員損耗嗎?”方老板眸光一閃。


    “隻有一位傷勢比較嚴重,但沒有人員傷亡,”許大家說著抬頭看了眼方老板,發現對方也在看他。


    兩人交換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真不知道是該說是運氣還是奇跡,”方老板搖了搖頭,“雖然我心裏一百個不想相信,但真是越來越巧了……”


    中年男人看著眼前女子的眼睛,“你當初到底是為什麽能從那點蛛絲馬跡裏聯想到的?”


    許大家笑起來,“女人的直覺。”


    方老板沒有笑。


    “好吧,但這些還是說服不了我。”他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握緊了手下的欄杆喃喃道,“我不會相信,也不會猜想,絕不。”


    許大家歎了口氣,“所以你今天到底是來幹什麽?”


    “隻是來和你商量個決定,”方老板肅然道,“畢竟我們兩個人才是一塊令牌。”


    “當初做決定的人是我,”許大家不以為意道,”這次的決定權就讓給你了,後續該怎麽辦,你定吧。”


    方老板看著大廳裏西北方的桌子默然一刻。


    “雖然我不相信你沒有根據的猜想,”男人道,“但看了這次的事件的匯報,我突然也有點想見她一麵。”


    “那可真是少見。”許大家接話道。


    “徽州那邊的水最近越來越深了,讓分部的人以靜製動,不要再主動出擊了,”方老板沉聲道,“這些年來,我們對徽州的關注太少了。”


    許大家點點頭,“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不能一直坐以待斃,什麽時候可以再次行動?”


    “你還真是賊心不死,”方老板皺眉看了她一眼,但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眉頭舒展開來。


    “你既然那麽好奇,到時候你自己下手就行了,別再折騰底下的人了,”方老板道。


    許大家眉頭一挑,“你是說……”


    “她終究有一天是會到神都到這裏來的,”方老板的目光悠遠,“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就更不會有錯。”


    “時間是過的很快的,科舉進學的過程尤甚。”有汗珠從方老板的鬢角滑下臉頰,滿是油汗的臉上,唯有那雙眼十分明亮。


    “縣試之後是鄉試,鄉試之後就是會試了。”他說道,眼中浮動著複雜的情緒。


    “很快的……很快的……”男人的聲音消失在斷斷續續的琵琶聲中。


    ……


    ……


    時間的確過的很快。


    五月十五,這屆各個州鄉試的時間定了下來。


    大周每個州鄉試雖然都集中在七月,但具體的時間是不一樣的,三年一次,受到各種情況的限製,每年朝廷會根據每個州的情況排下日子。


    今年的公函上,徽州地區鄉試的考期定在七月初七。先考文試後考武試,文試三天,武試四天,連續進行,加一起總共一周。


    每年各州的考期安排也是有文章的。徽州城內,不少人聚在縣衙前看張貼出來的公函,人們邊看邊議論,和所有州府一般周圍熱鬧而喧囂。


    也有看完考期的學子趁機在酒樓裏高談闊論。


    “七月初七啊,”暮雲樓裏,慕恪之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居然是七夕節,真是巧啊。”


    “七夕節和我們這些大男人有什麽關係,”李文曜坐在他一邊皺起眉頭,隨後站起身,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不是有一位有關係嘛,”慕恪之懶洋洋地笑,“不能因為人家兩個月沒有出門就忘了她。”


    這個她字一出,包廂裏安靜了一瞬。


    “不知道她的傷養的怎麽樣了,”安靜了一會兒後,有人說道。洪山麵前擺的不是酒杯,而是一個海碗,喝完抹抹嘴粗聲粗氣地開口。


    “養的很好,承蒙關心。”就在這個時候,門簾外傳來悅耳的女聲,一個身著水色衣裙的女子笑眯眯地出現在門口。


    而她身後,一左一右站著魚斯年和年華藏。


    “三個人都能趕到一塊……”慕恪之睜大眼睛。


    “我和他們不是一起的。”年華藏立刻矢口否認,“隻是在樓梯口碰到了。”


    朱鸞笑起來,這話倒也沒錯。


    因為被禁止使用真元,最近她一直在準備文試,今日正好是上天泉書院學習的日子,所以朱鸞就和魚斯年一起來了,在門口極為巧合地碰到了年華藏。


    剩下的三人走進包廂,慕恪之看著朱鸞的身後左顧右盼了一下。


    “怎麽了?”朱鸞問道。


    “你的那個掛件哥哥今天沒有來啊?”


    朱戎可不是掛件,這都什麽比喻,朱鸞笑了笑。


    “堂兄他聚氣成功,今天我讓他在家裏休息一天。”朱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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