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家的小姐。


    這個說法就很有意思了。


    世家大族,哪怕是丁姓世家,人丁再凋零,主支旁支加起來,一輩零零總總都會有不少兒女。


    於是排行就成為了區分這些公子小姐的重要標準,尤其是世家小姐閨名不為外人言,所以在外麵稱唿起來,總是哪一家的第幾位小姐這樣的。


    除非一家這一輩隻有一位小姐,才會不加排行。


    英國公府當然不隻一位小姐。


    但現在在徽州城裏,提到英國公府的小姐,根本不需要加排行。


    因為現如今會被徽州人提到的英國公府小姐隻有一位。


    “是她?”“參加暮雲會的那個朱九小姐?”“拿著和段二公子婚書的那個?”


    考棚前由原本的嘈雜變成了竊竊私語,連遠處其他隊伍的考生都紛紛看過來,不少人在指指點點。


    “肅靜。”人高馬大的衙役高聲喊道,就在此時之前派出去的衙役拿著一本冊子快步走過來,附在他耳邊道,“查到了,的確有一位叫做朱瑛的考生今日在這裏參加縣試,”他衙役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朱瑛,言語中帶著詫異,“冊子上的信息真的和她手上的牌子一模一樣。”


    “還真有?”高個子衙役一把搶過名冊,看了好幾遍。


    在大周戶籍信息很難造假,雖然名冊上沒有標明性別,但這種一查就知道的事又有誰會作假?


    “還真有,”他看著眼前纖弱的少女,揉了揉眼睛,他參加縣試的現場維護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女考生。


    這下迴去有的吹噓了。


    “查完了?”朱鸞眯起眼睛笑了笑,“那您可以去忙了,我們這邊就繼續排隊了。”


    衙役點了點頭,隨後發現自己這個反應實在是太有損官爺的形象,他咳嗽了一聲,威嚴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考生,“這位考生的身份核實無誤,大家都去排隊吧,馬上就要進場了。”


    “真是來參加縣試的?”“女人參加國試,胡扯吧?”“世家的事我們也管不著,馬上要開考了……”


    不少考生走迴了自己的隊伍,畢竟比起稀奇和尊嚴,自己的功名顯然更為重要,縣試像是一幅沉沉的擔子壓在所有心頭,現在可沒多少人有心思再去考慮別人的問題。


    場麵一時恢複了平靜,但即便走開了不少人,以及有許多人頻頻迴頭,像是看什麽奇珍異景一般打量著朱鸞。


    看到逐漸散去的人群,朱戎鬆了口氣,然而下一刻。


    “不對!怎麽能就這樣算了?”有男人的嘶吼傳來,朱戎定睛望去,正是一開始發難的中年男人。


    在衙役查證朱鸞手中竹牌無誤後,也有不少人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那個一開始質疑朱鸞的中年男人。


    在得知眼前這個女子是那個暮雲樓的朱九小姐後,不少人看朱鸞的眼神變了,從純粹的厭惡和不屑變得複雜了不少。


    同時看這個中年男人的眼神也變了,從認同變成懷疑,有不少去過暮雲會的學子用不滿的眼神看著他。


    這對要麵子的讀書人來說就難以忍受了。


    這位中年男子自認苦讀半生,從不去沒規矩的地方,從不做沒規矩的事,這次仗義執言,卻惹得眾人懷疑。


    “什麽朱小姐!這世道什麽時候變得女人都能參加國試了?!”男人高聲喝道,一派的大義凜然。


    他沒聽說過什麽朱九小姐,看著朱鸞手上竹牌刻著的書院名,眼中閃過嫉恨。


    “她不可能是天泉書院的學生!”男人想起他苦讀半生,卻始終不能通過縣試,也得不到徽四院的賞識,再次憤怒起來,厲聲喝道,“徽四院連女人都要,那置我們這些幾十年寒窗,真的用心讀書的讀書人於何處!”


    不少沒能進入徽四院的學子紛紛側目,臉上也現出不滿和怒意。


    然而麵對中年男人的質問,朱鸞的神情依舊平靜,仿佛被怒目而視的那個人不是她,依舊站在原地排隊,目視前方。


    這種無視讓中年男人的怒氣到達頂峰,蒼白的臉漲的通紅,脖子上浮起青筋,伸手想要撥開擋在朱鸞麵前的朱戎。


    朱戎像是腳底生根一般,一步不讓,迴頭看了眼朱鸞。


    朱鸞看了一眼一臉猙獰的男人,蹙了蹙雙眉道,“把你的手從我兄長身上拿開。”


    男人看她終於開口,正想再羞辱她幾句,但那個女子的眸子看過來,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看什麽看,”男人大聲道,“我有說錯什麽嗎?啊?你這種還沒長開的小女子有什麽資格進徽四院?”


    朱鸞又靜靜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把手伸到衣兜裏,掏出一塊玉佩,抖了抖,玉佩青色的穗子垂下,朱鸞捏著上麵的係繩提了起來。


    玉佩的材質普通,是最常見的藍田玉,正麵麵浮雕著雲紋和流水的圖案,背麵是兩個篆字——天泉。


    男人衝到嘴邊的怒罵生生堵在嘴裏。


    他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但這並不妨礙他猜到這是什麽。


    天泉書院學子佩戴的玉佩,天泉書院學子的證明。


    朱鸞指了指玉佩,又指了指自己。


    和之前被質疑考生身份時一樣的動作。她什麽都沒說,眾人卻都能明白她的意思,讓質疑的人臉上像是挨了一巴掌。


    周圍不是徽四院的學子們紛紛睜大眼睛,有豔羨有嫉恨有不平,不一而足。


    “這一定是假的,”中年男人喃喃道,看著近在咫尺的玉佩,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要麽是偽造的要麽是從其他學子手裏搶來的,”男人怒極反笑,聲音變得詭異起來,發出令人牙酸的笑聲,突然朝朱鸞拎著的玉佩伸出手去!


    男人蒲扇一般的手掌一把撈過來,“區區一個女人,拿著這種東西簡直暴殄天物,誰能證明這是她的?誰能證明這就是真的?就讓我來鑒定一下真偽!”


    看到男人揮過來的大手,在他甫一抬手的時候,朱鸞就有所察覺,正想將玉佩收起,突然不遠處傳來清涼如水的男聲。


    “我能證明。”


    人群分開,魚斯年一步步走過來,凝視著朱鸞的臉走到朱鸞身邊,解下腰間的玉佩,拎起,置於朱鸞拎著的玉佩邊。


    兩塊白玉玉佩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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