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太祖皇帝創立國試製度以來,徽州府這個原本沒有那麽出名地方變得出名起來。


    在三百多年的國試曆史中,徽州出了十位狀元,上千名進士,有“連科三殿撰,十裏四翰林”的美譽,是名副其實的狀元之鄉。


    而在這樣的狀元鄉中,徽州休寧縣安平鎮段氏更是其中翹楚,詩書傳家,人丁雖然算不上興旺,但是族中男丁,五服之內俱有功名,立族兩百年內出了文舉人二十餘位,文進士八位,文探花一位,武舉人八位,武進士九位,這一記錄在徽州至今無一戶人家打破。


    而段氏族學名師匯集,聲名遠揚,是徽州金榜題名人數最多的書院之一。


    這樣一個詩書傳家的清貴人家,在官場中無人敢小覷,在當地則備受尊崇。


    段氏老族長的長子前幾年已經去世,去世前官至從二品。


    如今的段氏老族長的長孫官至正三品吏部尚書,是段氏官位最高的人。


    能夠嫁入這樣的人家,即使隻是作為填房,段夫人秦氏也覺得十分滿足。


    段家的家規森嚴,男人四十無子方可納妾,而到了這個歲數無子的男人畢竟是少數,飽讀聖賢書的段氏子孫往往也沒有那個臉皮和心思再納妾。


    二十年前,段家大老爺的原配範氏去世後,秦氏作為填房嫁進了段府。


    段家老太太去的早,上頭沒有婆婆,丈夫也沒有妾室,秦氏的日子舒心極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前頭的原配留下了個長子,秦氏嫁進來的時候小男孩已經十三歲了。


    不過秦氏也沒有太當迴事,段氏的家訓是男人的功名自己去掙,不要指望著從祖宗手裏繼承什麽,段家的大少爺十二歲就獨自一人外出求學,和秦氏也沒有什麽太多見麵的機會。


    但嫁進來兩年後秦氏生下了自己的兒子,心態就變得不那麽平和了。


    主要是因為範氏的那個兒子實在是太優秀了。


    十五歲就在鄉試考中了第一名,轟動了整個徽州,成為了風光無限的神童解元,二十歲又成了最俊俏的少年探花,前來提親的人險些將門檻踏破,最後竟獲得當時的聖上天後娘娘的賜婚。


    秦氏的心中不免嫉妒起來。


    當段老爺說想要將自己和秦氏生的的幼子和當時的英國公嫡女定下婚約的時候,秦氏沒有反對。


    畢竟英國公是世襲罔替的一等公爵。


    而秦氏怎麽都沒有想到,當年的英國公竟那樣短命,結下婚約沒多久就命喪黃泉。


    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家的遺傳太好,自己的兒子在進入學堂後大放光彩,文學武道皆天賦異稟,和他哥哥相比毫不遜色,也成了徽州府家喻戶曉的神童案首。


    當年和兒子定下婚約的朱九小姐在徽州府的名聲和她的地位一起一落千丈,傳言中她和嬸母堂妹一起出門做客的時候絲毫不懂禮數,蠢笨無知,大出洋相。


    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女子,怎麽偏偏和自己驚才絕豔的兒子有婚約。


    剛剛聽到外門的婆子周媽媽傳訊說朱九小姐上門了,正和自己的女兒有說有笑準備迎接兒子迴家的秦氏立即糟心的不得了。


    秦氏歎了一口氣,放下給兒子做的針線,皺起了眉頭。


    “母親,”幫秦氏挑選花樣的女孩子抬起頭來,“那個無才無德的女人又來了嗎?”


    “芷雲。”秦氏安撫的摸了摸女孩子頭,但語氣還是比較嚴肅的,段氏家訓裏就有不隨意議論他人這一項。


    這是秦氏的長女,段二郎的胞妹段芷雲。


    和她名滿天下的兩位兄長一樣,她也繼承了段家人的天賦,擅長詩詞曲賦,是徽州府有名的才女。


    秦氏希望女兒保持蘭心蕙質大家閨秀的素養,不要摻和進這些糟心事。


    “本就是如此。”段大才女連罵人都帶著仙氣,文縐縐的。


    “這女子無才無德還對二哥哥癡心妄想,如地上淤泥妄圖染指天上明月,作為妹妹,我又如何心安。”


    秦氏無奈扶額,“可這婚事是你爹爹生前定下的。”秦氏說道,“雖然是你爹爹和當年的英國公比試的時候打的一個賭,”說到這裏秦氏加重了語氣,段芷雲的眼睛也亮了三分,“但畢竟當時也留下了婚書,朱九小姐父母雙亡,這也不好強逼著……”


    “母親,”段芷雲目光灼灼的打斷她,“就像您說的,婚約定下的時候二哥哥才五歲,又是父親和英國公酒後比試乘興立下的,怎麽就能當真呢?”


    段芷雲的語氣變得尖刺起來。


    “也就隻有攀龍附鳳之人才會把這樣的婚約抓著不放,”她繼續說道,“二哥哥才華天縱,驚世無雙,這次又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讓晉陽公主和二哥哥結伴還鄉。”


    “皇帝陛下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段芷雲壓低聲音,“母親,君要臣如何,那就隻能如何呀,我們這也是沒辦法的。”


    “你說的是,我們這也是無奈之舉。”秦氏仿佛下定了決心,站了起來,吩咐道“開門,我去見見她。”


    房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秦氏在陳媽媽的攙扶下,向室外走去,一位站在屋簷下的看上去像是個管事的中年男子靜無聲息的跟隨其後,秦氏閑庭信步一般緩步前行,高聳發髻上插著的名貴珠翠和身上的環佩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看上去很有大家命婦的風範。


    這是徽州段氏的府邸,庭院是南方文人家族的風格,風雅又不顯奢華。


    穿過盛開著臘梅的庭院,清香拂麵,秦氏保養的極好的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


    由於這間府邸未來的希望,段二少爺即將迴來,整個府裏都是一片歡欣雀躍的氛圍。隻不過這歡樂的氛圍在偏廳卻被阻隔住,丫環婆子的臉上的表情都十分肅穆,甚至有有些惱怒。


    因為那個拖累她們少爺的蠢笨女子就候在這間屋子裏。


    秦氏穿過庭院,來到客廳的門檻前,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她止住腳步,皺眉望向應該被晾在廳裏的那名少女。


    突然她眉頭一挑。


    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畫麵,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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