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學?


    趙老爹和老二兩人互看了一眼,有些麵麵相覷。乍一聽,老大的話好似有些荒唐。不過仔細一想,卻也不無道理。


    讀書好,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同時讀書也是一件極為消耗財力的事情,以往家裏窮,自然從來沒有想過讓趙狗兒去讀書。不過現在老大帶迴來幾百貫,若是供養狗兒讀書,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的好意,咱心領了。現在雖然有錢能夠供狗兒讀書,但那畢竟是大哥你的錢。你還要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呢,這些開銷可不會小。還是算了吧,反正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沒有出過一個讀書人。就現在這樣,也是挺好的。”老二在一旁插話道。


    狗兒剛剛亮起的眼神,就在親爹的一番話下,再次暗淡了下去,低著頭似乎已經認命。


    趙老爹也附和道:“是啊,咱們家現在雖然有錢了,但是咱們勢單力薄。財不露白,若是被人知道咱們家有錢,說不定就有惡鬼上門索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讀書的事情還是算了。”


    趙哥拍了拍神情低落的侄子肩膀,信心十足的發話道:“爹,二弟,有件事咱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啥事?”趙老爹有些奇怪。


    趙哥神采飛揚,臉上洋溢著自信,暢然笑道:“咱這次迴來,可不僅僅是迴家而已。咱是帶著命令迴來的,現在咱們這一甲的糧長已經不是那姓李的了,而是我!”


    聽到老大的話,無論是趙老爹,還是老二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以及不信。


    可是兩人也知道老大完全沒有必要拿這樣的話來騙他們啊......那是不是就說,老大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若是老大真的做了這裏的糧長,那趙家就是真正的發達了!


    趙哥見狀,伸手從懷裏摸出糧長的官憑出來,打開放在兩人麵前,粗大的手指點了點說道:“這是縣衙任命的官憑。”


    趙老爹兩人雖然不識字,但是他們卻是知道這官憑上麵四四方方紅彤彤的應該就是官印。那就是說,這官憑是真的了?兩人看了又看,同時抬起頭看著趙老大,喜出望外!


    不過幾息過後,趙老爹伸手在自己臉上用力的抹了一把,粗糙的手掌摩擦的臉皮有些微疼,他也絲毫不在意。訥訥地出聲:“你成了糧長,那現在的李家呢?”


    趙老大嗬嗬一笑,小心收起官憑,無所謂的說道:“他的事情,與咱何幹?”


    趙老爹卻是不讚同老大的話,緩緩搖頭反駁道:“兔子逼急了,還要咬人呢。更何況這李家根本就是一頭豺狼,他會心甘情願的將糧長位置交出來?咱看不見得!”


    趙老爹的神色有些凝重,這件事情對於趙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對於李家來說,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李家擔任糧長多年,在本地早就已經根深蒂固,勢力龐大,根本就不是趙家可以比擬的。


    “爹你多慮了,咱有官憑在手,從現在開始咱就是糧長,無論那李家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改變不了什麽。”趙老大滿臉的不以為然。


    可是趙老爹卻不這樣想,隻見他神色凝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是有官憑,但是官憑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李家趁你剛剛迴來,立足不穩,直接對你下手,你又當如何?難道你要是出了事了,你手裏的官憑還能夠代替你當糧長嗎?依老夫之見,事不宜遲,你還是連夜迴去縣城,等到縣衙正式任命你為糧長,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後,你再迴來,才算穩妥。”


    老爹的話頓時給趙老大提了個醒,還別說,李家若是狗急跳牆,還真是有這種可能。而且,此時此刻趙老大也有些明悟,當初為什麽縣令沒有立刻派人跟著自己一起來宣布自己的任命。而是要借故,拖上一日。


    當初趙老大迴家心切,也沒有多想。現在看來,恐怕是因為自己得罪了縣令,他才故意拖上一日,好給李家通風報信,故意留給李家對自己出手的機會。


    毒辣!


    趙老大還真的沒有想到,那個弱不禁風的瘦弱老頭,竟然還有著這樣的鬼蜮伎倆。


    想明白了之後,趙老大沒有絲毫的慌張,隻是冷冷的一笑,看向老爹安慰道:“爹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想要對孩兒下手?哪裏有那麽容易。”


    “雙拳難敵四手,咱知道你不怕,但你還是避避吧。你有官憑在手,要不了多久就是名正言順的糧長,沒有必要留在家裏冒險。”趙老爹現在已經將老大視為趙家的頂梁柱和希望,哪怕是讓他冒著危險,他也不願意老大出事。


    趙老大聞言沉默,他知道隻要他進了縣城,自然是安全的。李家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在縣城裏麵當街殺人。


    但是這樣一來,就將全家人都置於危險之中了,李家找不到他,自然會找他的家人。當然,趙老大也可以將全家人都帶去縣城,反正他現在有錢,全家人住客棧,住上幾年也沒有絲毫的問題。


    但是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他就留在家裏,等著李家的人前來。他倒要看看,這李家人都是些什麽貨色。


    “爹,你高估他們了。兒子在草原上,身陷數萬大軍的生死搏殺,孩兒都能夠活下來,就憑李家人也想要咱的命?笑話!”趙老大不屑的說道。


    老爹聽了之後,勸說不下去了。其實他也知道,老大雖然是他的兒子的,但是畢竟已經離家多年。父子兩人剛剛見麵,不可能有多深厚的感情。老大不願意聽他的,也在他的意料當中。


    閑談了片刻,三人便帶著各自的重重心事去休息。無論有什麽,也要等到明日天亮之後再說。


    隔日天光剛亮,老二媳婦就起來準備為家裏人準備飯食。以前的時候,這個時辰是不用吃飯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嘛,家裏有客人。他們可以不吃,但是客人不可以不吃。


    豈料,老二媳婦一打開們,就遠遠的看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沿著小道,朝著自己家走來。


    “當家的,不好啦,快起來......”老二媳婦被嚇得大驚失色,連忙轉身將破舊的門板給拍的震天響,提醒著眾人。


    眾人聽到動靜,連忙穿上衣衫出門。


    趙老爹看到十幾個壯漢持槍帶棒,氣勢洶洶的走進自己家院子,臉上浮現出陣陣畏懼神色。說話都帶著顫音:“是李家的人,他們果然來了。”


    趙老大見了,神色平靜的看了李家的人一眼,迴頭見老爹臉色有些不太好,便揮手將他給擋在身後,自己邁出兩步上前,背著手無所畏懼的麵對所有人。


    山字營的兩人見來者不善,也幾步走上前去。


    三人並排站在一起,趙老大在中間,將趙家人給遮擋的嚴嚴實實。


    李家為首之人穿著藍大緞子,手裏把玩著一方玉牌,站在一群人身後,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當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攛掇著想要擠占我這個糧長。原來就是你?你這個趙家的老大,都死出去幾十年了,怎麽沒有死在外麵,還敢跑迴來作妖?你是不是以為,帶著兩個人,就能夠在鄉裏橫著走了?”


    聽到李家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詛咒趙老大客死他鄉,趙老爹幾人紛紛怒不可遏,明白了今日他們和李家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就沒有第三種可能。


    趙老大沒有生氣,隻是眯眼看了出言不遜的那人一眼。笑眯眯道:“糧長?你現在已經不是了,咱才是這裏的糧長。”


    李家人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夜梟般地怪笑幾聲,“你是糧長?磔磔......在縣衙沒有正式告知我之前,我還是這裏的糧長。在縣衙沒有正式任命你之前,你就不是。你想當糧長,那也要看你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磔磔!”


    趙老大眯著眼睛定定的看了李家人幾眼,嘖嘖有聲的說道:“以往侯爺說,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咱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現在看來,說的就是你這種為禍鄉裏惡心老鼠。”


    “罵吧,痛痛快快的罵,現在不罵以後可就沒有機會罵了。嘖嘖......還侯爺,你咋不說你見過皇上呢?”李家人貓戲老鼠一般看著趙家老大。


    氣定神閑的抱著說,戲謔的看著趙家老大,不屑一顧的說道:“你以為憑空搬出一個侯爺出來,就能夠把我給嚇住,饒你一命?做夢呢吧,今天你就算是把天王老子搬來了,你一樣要死。”


    “要我死?就憑你?”趙家老大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一字一句的譏諷道。看向李家人的時候,就好似朝著他射去兩柄利劍一樣。


    李家人陡然心裏一驚,被趙家老大的目光給嚇的後退一步。被趙家老大一個眼神嚇退,他頓時感覺臉色發燙,一股怒氣上湧,惡向膽邊生。


    猛然揮手,獰笑道:“上,都給我上,給我打死他。”


    李家人一聲大吼,身邊的家仆就蠢蠢欲動的舉著家夥什就要衝上來。


    “大膽,咱是糧長,光天化日之下對咱動手,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趙老大一聲大喝,頓時將一眾家仆給喝止住。


    李家人神色猙獰笑起來,狷狂地笑道:“王法?在這裏我就是王法,給我殺!”


    麵對李家人的號令,家仆紛紛狂笑著就要衝上來。


    “砰!”


    就在家仆們衝了幾步的時候,一聲巨響在院子當中炸響,把所有人都給驚了一下。


    就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時候,一個家仆摔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一條腿,發出淒厲的慘叫。


    趙家老大手裏舉著左輪,黑黢黢的槍口還有絲絲縷縷的青煙沒有散去。


    站在後麵的趙老爹看的很是清楚,老大手裏的東西就是從他那不讓妞妞碰的牛皮匣子裏麵拿出來的。


    對了,老大說過,那裏麵裝的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難道就是這個?


    所有家仆都呆呆的看著同伴在地上打著滾,翻來覆去的哀嚎,可是他們卻紛紛暗暗咽了咽唾沫,沒有一個再敢上前一步,更加沒有人敢去幫地上那人。


    “火銃?”李家人頓時瞪大眼睛,滿臉的不敢相信,聲色俱厲的指著趙老大說道:“你竟然敢私藏火銃,這是死罪,你死定了!”


    “哼!咱這左輪可不是私藏,再說了你也定不了咱的罪。”趙家老大昂首挺胸道。懶得再和李家人糾纏,怒罵道:“識相的趕緊滾,要不然下一次咱就照著你們頭顱打過去,要你們的命!”


    家仆看到火銃的威力這麽大,一下就將一個人放倒。這些人打打順風仗還可以,一見到硬茬子瞬間就慫了,暗暗後退一點,想要隨時找機會開溜。


    “給我上,火銃隻能夠開一次,他開了一次就沒用了。給我上,打死他每人賞銀十兩。”李家人見事情不妙,連忙想要揭開趙家老大是在狐假虎威。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家仆們聽到趙家老大的火銃沒用了,又被賞銀給刺激的兩眼通紅,頓時就要再次衝上來。


    趙老大沒用絲毫猶豫,抬手一槍朝著李家人的耳朵打去。再次槍響的同時,李家人腦袋處爆出一團血花。


    李家人見火銃對著他的頭顱爆出一團火光,聽說過火銃威力的他,頓時陷入了失魂落魄當中,就連耳朵上的傷痛,都沒用能夠讓他感到分毫。


    他隻感覺心裏又一道重複不斷的警鍾在猛然敲響,“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等到意識重新迴到身體裏,李家人慘叫連連,慌亂無比的雙手在頭上亂摸。摸了一陣,沒有摸到頭上的傷口,才怔怔的迴過神來,喃喃自語道:“我還活著?”


    下意識的放下手,忽然看到滿手的鮮血,頓時被嚇得四肢抽搐繃彈起來,“啊......啊!啊~”


    兩條腿在地上胡亂的蹦躂,拚了命的想要借此遠離趙家老大。襠部的衣衫飛快給浸濕一大團,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水跡。


    家仆們看到家主被整成這副模樣,頓時心有餘悸的就想要溜走。


    就在這個時候,趙家老大見這些家仆還站在麵前,頓時抬手朝他們腳下開火。


    “砰~砰~砰~”


    地上碎石崩飛,嚇的一眾家仆魂飛天外,驚叫連連的將手裏的東西扔下,亡命的朝著遠處奔逃。


    頃刻之間,院子裏就剩下李家主一個人。


    趙老爹從頭看到尾,到現在都還處於發愣之中。原本老大對李家的報複不屑一顧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老大托大。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老大竟然真的憑借著一己之力,便將李家人徹底擊潰。甚至,連老大的兩個同袍都沒有出手幫忙。


    或許兩人早就知道這些人不會是老大的對手,因此才沒有出手的......趙老爹如是想到。


    同時忍不住朝著老大手裏的火銃看了一眼,樣子雖然奇怪了一點,但是異常明亮的反射處白光,讓人看著有種奇特的美感。


    老大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安身立命的本錢!


    趙家老大,提著左輪,滿臉微笑,一步一步朝著李家主走去。


    這個時候的李家主對趙家老大充滿了恐懼,就連他臉上的微笑,在李家主看來簡直就是比惡鬼的獰笑還要讓他感到害怕。


    “你......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手忙腳亂的想要逃跑,但是他的兩條腿卻不受控製的癱軟下來,無力的在地上蹦躂。


    就在趙家老大要走到李家主麵前的時候,一旁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趙糧長,別來無恙。”


    趙家老大頓住腳步,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人,臉上笑意未變,笑吟吟道:“敢問大人貴姓,咱們好似沒有見過吧?”


    “哈哈哈,趙糧長沒有見過某家,但是某家卻是見過趙糧長的。”來人自來熟的未語先笑,繼而點頭解釋道:“某家姓張,添為這石泉縣捕頭。”


    “在下見過張捕頭。”趙家老大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濃,抱拳朝對方一禮。


    甚至就連這張捕頭為何會在這裏,並且恰逢其時的站出來將自己攔下,趙家老大都有些明悟。


    顯然這張捕頭是早就暗中躲在一旁的,為的無非就是看看自己的結局如何。如果自己被李家主派人打死,那或許這位張捕頭根本就不會出現。或許就算他會出現,那也是在李家人全都走了之後。


    姍姍來遲嘛,這也是捕快的基本操作。


    但若是自己反敗為勝,那他就跳出來阻止,甚至是當場包庇李家人都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這位張捕頭為什麽沒有跳出來包庇李家主,趙家老大從他目光頻頻落到自己手裏的左輪上,多少猜出來一些。


    張捕頭得了縣令大人的命令,原本的確是準備包庇李家主的。可是他在看到左輪的威力之後,無論如何在趙家老大麵前都不敢把包庇的話給說出來。


    趙家老大也不理會張捕頭,抬手將彈艙打開,把打掉的子彈殼倒出來收好,然後又將子彈一顆一顆的按進去,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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