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想......”韓度臉上堆起微笑,盡量讓自己在老朱麵前展現的更加容易被相信一些。


    “你想在華蓋殿前搭建舞台?”老朱笑著說道,並用眼角餘光注視著近在眼前的韓度,饒有興致的想要看看韓度聽到這話是什麽反應。


    “呀?”韓度驚訝的抬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讚歎道:“皇上果然聖明,都能未卜先知了,臣是這樣想的......”


    “休想!”沒用等韓度說話,老朱直接出言拒絕,不給韓度絲毫的迴旋餘地。


    “皇上,這是為何?”韓度這就有些不理解了,明明不是已經說好了的事情嘛,怎麽會突然變卦了?


    老朱冷冷的掃了韓度一眼問道:“你知不知道這華蓋殿是什麽地方?這宮裏的一草一木,那都是有著講究的,豈能容許你胡來?”


    韓度呆呆的看著老朱,無論怎麽品味這句話,都覺得熟悉。而韓度卻沒用去計較的功夫了,連忙向老朱解釋道:“皇上放心,臣這次搭建台子,不會動宮裏的一草一木,而且等萬壽節禮畢之後,還能夠全部拆走,就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


    “哦?你打算怎麽辦?”韓度這樣一說,倒是引起了老朱的好奇。


    韓度不敢怠慢,連忙將自己的打算用鋼柱和木頭來搭建台子的事情,一一和老朱細說。


    “這樣嘛。”老朱捋著胡子,沉吟著。


    雖然老朱以前也沒有見到過有人像韓度這樣搭建台子的,但是從韓度的話聽來,好像是能夠做到的呢!


    如果真的能夠有韓度說的這麽好,那在華蓋殿前搭建一個高台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吧,朕準了。不過在你開始搭建的時候,朕一定要親眼看過才行。若是你敢有半點虛言,你就試活著吧。”


    老朱都不說到時候讓他不滿意,還準不準許韓度搭建台子的事情了,而是要狠狠的收拾韓度。


    “遵旨。”韓度躬身一拜,臉上露出微笑。對於能不能行韓度比誰都清楚,根本就不擔心老朱會不滿意。


    ......


    教坊司裏,自從開始排練之後,包括香雪、煙雪、瑤月在內的所有人,都進入到了辛辛苦苦枯燥乏味的排練當中。


    排練雖然辛苦,但是所有人都沒用絲毫的怨言。不管是身家百萬的瑤月,還是當紅的頭牌香雪、煙雪等人,甚至是她們身後其他的女樂。每個人都在咬牙堅持,即便是眼眶含淚,也隻是眨了眨,努力的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們現在不僅僅是在為自己搏命,而是在為教坊司所有人的將來。


    如果是為自己的話,那瑤月就完全沒用必要參與進來。她現在可是良籍,而是她身家百萬,足以讓她一輩子過的舒舒服服,大富大貴的度過一生。


    教坊司的人正是因為有著瑤月這個前車之鑒在眼前,才把這次萬壽節視為她們脫籍的救命稻草。當初皇上既然能夠高興之下給瑤月脫籍,那若是她們能夠在萬壽節上立下功勞,跟著脫籍也不是沒用希望的事情。


    眼看著所有人的拚了命的排練,李嬤嬤既是感動,又是心疼。


    拍了拍收,趕緊強行收斂好情緒,“好了,大家都先停一下,休息片刻吧。”


    李嬤嬤的聲音如何陣前的軍令,落下的瞬間所有人都是齊齊長出一口氣,緊繃的精氣神頓時就鬆懈下來。


    “哎喲!”


    “好累!”


    “痛死了......”


    一聲聲嬌俏惑人的聲音,頓時彌漫開來,讓整個歌劇院都迴蕩起鶯歌。


    李嬤嬤就這樣看著這些平日裏一個個弱不禁風的人,現在卻要來吃這份苦,都不由得有些感慨。更讓她感動的是,這些女樂不是她強行要她們來的,都是她們自己主動來的。因為人數有限的關係,有些女樂還因為來不了而抱怨呢。


    就在這個時候,韓度的身影從歌劇院外麵一步一步走進來。


    李嬤嬤聽聞腳步聲疑惑迴頭,當看到是韓度的時候,臉上連忙露出微笑,主動迎了上去。


    瑤月看到韓度的身影,連身上的痛覺都感受不到了。一雙美目眨巴在睫毛,緊緊的盯在韓度身上,不肯錯過分毫。她旁邊的香雪和煙雪兩人見了,紛紛對視笑了一下,兩人不著痕跡的上前將瑤月的異樣舉動擋住,避開了其他人的目光。


    人心難測!


    她們兩人和瑤月交好,自然不會想著去害她。但是由於瑤月的身份和財富的關係,誰也不敢保證這裏就沒用人會對她懷著嫉妒。她這副模樣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不難便能夠猜測出來瑤月的心意,若是被人給傳了出去,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到時候別說是她們兩個,就算是鎮海侯都不一定能夠把瑤月保護下來。


    李嬤嬤上前向韓度見了一禮,然後便快速的將這裏的情況向韓度匯報了一遍。


    韓度聽到排練的進度要比自己預想的還快,不由得滿意的點頭。


    這些女樂雖然來源不一,但是她們來到教坊司之後都是進行過嚴格的歌舞訓練的,現在隻是因為韓度的要求和她們以往接觸到的歌舞大為不同,因此才需要專門的進行訓練。


    如果不是因為韓度執意的要求的話,她們根本就不用訓練,直接就可以登台演舞。


    李嬤嬤和韓度說話之間,兩人便來到台上。


    “拜見侯爺~”一眾女樂齊齊俯身向韓度拜下。


    不過因為有些人身上帶著傷勢的原因,讓她們站立不穩差點在韓度麵前栽倒。


    “她們......這是怎麽了?”韓度看出不對勁的地方,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轉頭望向李嬤嬤。


    這些女樂可是要登台演舞的啊,若是有傷在身到時候在台上出了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李嬤嬤歎了口氣,嗓音帶著些許哽咽道:“她們,她們都想要多練練,以便在萬壽節的時候能夠萬無一失盡善盡美。因此每日練舞的時間很長,有好多人都受了傷。”


    “糊塗,過猶不及的道理,難道你不懂麽?”韓度語氣嚴厲帶著幾分憤怒。


    “屬下,知罪。”李嬤嬤原本想要辯解一番,可是對上韓度的眼神卻一咬牙頓時低下頭來。


    一眾女樂看到,都不禁麵麵相覷起來。


    香雪上前一步,解釋道:“侯爺,這不關李嬤嬤的事,是我們自己想要多練練,盡可能的把舞跳的好一點。”


    “是啊,侯爺,這都是咱們自己的主意......”煙雪也插話。


    明知道香雪和煙雪兩人是在為李嬤嬤求情,偏偏韓度卻生不出氣來。


    深吸一口氣,韓度語氣柔和了許多,但還是帶著幾分憤懣地說道:“欲速則不達,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像你們這樣苦練,還沒用到萬壽節你們就一個個倒下了,如此又有何用?”


    不管是李嬤嬤,還是一眾女樂,都被韓度的教訓的低下頭,默不作聲。


    “今日就先到這裏,明日你們也休息一天,等到你們的傷好了之後,再繼續練吧。”韓度也不好責怪眾人,轉而說道。


    “是~”不管李嬤嬤心裏願不願意,麵對韓度她都隻有低頭答應下來。


    ......


    隨著萬壽節的日子越來越近,韓度和李原名之間的交際開始變得頻繁起來。不過本著這是一件對雙方都是有好處的事情,因此兩人在通力協作方麵配合的越來越緊密默契,有種齊心協力的味道。


    而這天,兩人在萬壽節大典用曲上麵發生了分歧。


    李原名認為應當遵從古禮,在萬壽節上奏大雅之樂。但是韓度則認為,大明既然鼎立天下自然應該有自己的大樂大曲,不必遵從古人。


    兩人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鬧到老朱麵前。


    “皇上,自洪武元年以來,曆次萬壽節都是奏大樂《萬壽樂》、大曲《萬壽子》,臣以為此次萬壽節也應當蕭規曹隨,不可更改。”李原名神色激動說道。完了之後還氣咻咻的迴頭瞪了韓度一眼,一副改了就是不給本官麵子,是在拿腳踹本官的老臉一般。


    對於萬壽節的奏什麽樣的大樂,老朱本心上自然也是不希望改動的。畢竟這《萬壽樂》《萬壽子》自從唐玄宗創作之後,就成了後世皇帝萬壽節的正派大樂,幾乎沒用被更換過。


    這貿然更換,若是能夠有更好的大樂那自然是好極,但若是更換的大樂還不如這兩個,那豈不是貽笑大方?


    不過既然韓度來都來了,老朱也不好讓他不說話,也想要聽聽韓度更換大樂的理由。


    “你怎麽想著要更換大樂?”


    韓度神色平靜,帶著微笑朝老朱解釋道:“皇上,《萬壽樂》《萬壽子》這兩雖好,但畢竟是前唐的樂曲。”


    “正是因為前唐的,才能夠成為大雅之樂,豈能隨意更改?”沒用等韓度說話,李原名就迫不及待的反駁道。在他看來,換雅樂這種事情,就是大逆不道。讀書人崇古崇禮,韓度這樣的行為,就是在挖讀書人的祖墳。


    “哼!現在是我大明光耀天下,憑什麽還要用前唐的曲子?難道就不能用我大明的嗎?”韓度對李原名也沒用客氣。雖然自己早就提醒過李原名,希望他能夠好好配合自己,把萬壽節給辦的順順利利的,但是沒有想到一直都是合作愉快的他,竟然在樂曲上非要和自己為難。


    韓度的話讓老朱心裏一陣莫名的激動,但他卻不知道這股激動從何而來。向韓度頭去目光,沒用任何表示的問道:“繼續說。”


    韓度見引起了老朱的興趣,便繼續說道:“皇上,臣以為大明可以有自己的雅樂,若是能夠光耀後世更好。”


    韓度的意思雖然表達的比較隱晦,但是老朱又如何聽不明白?


    就那唐朝來說吧,為什麽唐朝在漢人心中有那麽高的地位,時至今日,前唐已經滅亡數百年了,但是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一旦提起唐朝,都能夠對其津津樂道如數家珍?還不是因為大唐鼎盛,留下了的各種故事多不勝數嗎?


    在韓度看來,或許現在的大明實力上並不比大唐要弱,但是宣傳上卻是遠不如大唐。明明有機會取代大唐的地方,大明不僅不想辦法取而代之,反而是一股腦的去推崇,這和為他人做嫁衣裳,有什麽分別?


    以往老朱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但是經過韓度這麽一提醒,顯然他是明白過來了。


    隻見老朱豁然從龍椅上站起來,丹陛上來迴踱步,神色一會兒激動,一會又浮現出幾分猶豫。


    “你有大雅之樂?”


    老朱就是要比李原名的機敏靈活,韓度在心裏腹誹了一句。既然自己執意要換大樂,那就說明自己手裏有著能夠登大雅之堂的樂曲啊。一樣的話題,老朱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而李原名卻隻知道死死的抱著雅樂不能更改這個生硬教條。


    “迴皇上,不是臣有,而是臣讓教坊司的一眾樂師集思廣益,多番苦心琢磨之下,得了這麽一個曲子。”韓度嘴上說的謙虛至極,但是臉上得意歡快的表情卻出賣了他。


    老朱一看就知道韓度肯定是得了一首好曲子,要不然以韓度的傲氣他不會如此的誌得意滿。


    不過對於更換大樂一事,老朱也不能夠僅憑韓度一麵之詞,就妄下判斷。


    想了一下,老朱施施然的坐迴道龍椅上,表麵不動聲色地說道:“大樂可是非比尋常,你的樂曲雖好,卻不一定能夠得上大雅之樂的邊際。”


    韓度見老朱已經心動,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因為李原名站在這裏,若是老朱直接點明更換大樂,臉麵上有些不好看。


    韓度多麽善解人意,連忙躬身說道:“臣近日得一大雅之曲,懇請皇上禦覽。”


    “準了。”老朱淡淡的說道。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隻要韓度的樂曲能夠讓老朱滿意,那老朱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更換大樂。一曲屬於大明的雅樂,能夠讓大明光耀後世的雅樂,老朱沒有拒絕的理由。


    正好李原名也在這裏,隨便也可以讓他心服口服。


    宮裏的宦官急衝衝出了宮門,直奔教坊司而去。


    一進去就要找樂師前往皇宮,由於事發突然,韓度也沒有提前告知過教坊司。這突然之間的變故,讓一眾樂師臉色煞白,擔驚受怕起來。


    好在李嬤嬤還算鎮定,她因為萬壽節即將來臨,有些猜到或許事情和她們自己想的不一樣。喝斥了一眾樂師一句,朝為首的宦官拜下,斟酌著問道:“奴婢拜見這位公公,敢問公公這是出了何事?”


    要是換成是其他人敢這樣對自己無禮詰問,宦官早就發怒了。不過他知道這些人都是韓度的下屬,而且也是為皇上萬壽節準備歌舞的人,這幾年他從韓度手裏可是拿到了不少的好處。


    微笑道:“放心,好事。”


    先給了眾人一顆定心丸吃。


    李嬤嬤等人聞言,緊張的神色鬆懈了許多。


    一擺拂塵,尖利的聲音唱道:“皇上聽聞鎮海侯近日得了一大樂,特下旨召教坊司樂師入宮奏樂。”


    李嬤嬤臉上頓時展露出高興到極致的笑容,語速極快地朝一眾樂師吩咐道:“快,快點把你們的東西收拾上,皇上肯定是要聽你們這些日子排練的曲子。”


    一處偏殿,教坊司的樂師被宦官引路到此,做好奏樂的準備。


    沒過多久,老朱龍行虎步的走在前麵,身後跟著韓度的和李原名。


    老朱走到上位坐下,一眾樂師便神色激動的跪拜在地上,“草民等拜見皇上。”


    “起來吧。”老朱麵無表情的說道。


    停頓了幾息時間,老朱又補了一句,“聽聞韓度說你們近日得了一大樂,朕想要聽聽,開始奏樂吧。”


    “是......”


    “遵旨......”


    教坊司的樂師一輩子都沒有想過還能夠有拜見皇上的一天,又懼又怕又激動之下,聲音雜亂的迴答皇上,說什麽的都有。


    好在老朱沒有在意,隻是笑著看了韓度一眼。


    韓度立刻轉身,朝著一眾樂師語氣柔和的說道:“各就各位,準備開始吧。不用緊張,就像你們前些日子每次奏樂那樣就可以了。”


    韓度的話如同一道飽含著暖意的春風,瞬間就撫平了樂師們內心的急躁。


    隨著殿內安靜下來,音樂聲緩緩響起。


    素手輕輕撥弄琵琶,一股寧靜悠長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就如同感受到了一條從古流向今的曆史河流,沒一處低沉的聲音都好像是曆史長河中一處激昂迴蕩的節點,讓人不自覺的就想要將其和曆史上的哪個大事件相對應起來。


    如泣如訴,源遠流長!


    僅僅是這初起的樂曲,就讓老朱眼睛一亮。


    等到沉重猛烈的各種樂器齊鳴,老朱就好像感受到了一種曆史的厚重感撲麵而來,讓他情不自禁的屏氣凝神,又有一種異常豪邁,想要鼎立天地的感覺。


    聲音如同一道有形的力量一般,擊打在老朱的身上,讓他的皮膚由前往後一陣發麻,並且來迴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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