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和湯鼎在朱棣左手位置挨著坐下。


    酒菜上來,朱棣便當先滿上一杯,朝韓度說道:“本王和你一見如故,倍感親切,來咱們幹了這一杯。”


    ‘嗬~嗬嗬......’韓度心裏冷笑了幾聲。


    如果剛才沒有看到那個疑似和尚的人的話,那韓度或許還會覺得朱棣這話有幾分真心。可是現在嘛......


    韓度神色如常的舉杯,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朝著朱棣拜了下去,“王爺言重了。倒是臣來遲,差點誤了時期,請王爺恕罪。”


    朱棣哈哈笑了幾聲,與韓度一飲而盡。


    隨著酒宴的推移,哪怕是朱棣一再的和韓度說話,韓度的心思始終是不能夠放到朱棣身上。一旁的湯鼎見韓度情況有些不對,已經三番五次的替韓度接過朱棣的話,才算是勉強消除了朱棣對韓度的不滿。


    而韓度也沒有辦法,他實在是太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和尚,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人?疑似和尚的那人也跟著走進帥帳參加酒宴,隻不過他做的位置幾位靠後,完全就處於人群的邊緣。


    韓度想要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需要避開層層疊疊的遮擋。可即便是如此,韓度也努力聚精會神的打量此人。


    不過畢竟有朱棣盛情在前,韓度也不可能讓湯鼎完全替自己把話全部擋下,時不時得也要附和一下朱棣,這就導致韓度沒有辦法仔細探尋此人。


    一場接風宴,韓度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不知道是不是韓度的錯覺,總覺得此人也在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


    酒宴結束,韓度和湯鼎像朱棣告辭。


    而此人並沒有隨著其他人一起出去,相反卻是慢慢踱步來到朱棣麵前,一把扯掉自己的冠帶,露出一個大光頭來。


    果然是姚廣孝。


    朱棣眼睛微閉,臉色通紅,帶著八九分醉意搖頭晃腦的,嘴裏念叨著聽不真切的聲音。


    見朱棣沒有理會自己,姚廣孝隻好笑著微微俯身,試探問道:“王爺?”


    朱棣搖晃的動作頓時靜止,猛然一對虎目睜開,爆射出兩道精光,看著姚廣孝沒有說話。


    姚廣孝頓時明白了朱棣的意思,這是想要問自己對韓度的看法。自己在燕王的安排下,第一次和韓度見麵,他自然想要知道自己如何看韓度。這一是為了讓自己摸摸韓度的底,為燕王如何決策做參考。另外一個就是,這也算是燕王對自己的一種考驗。


    燕王是做大事的人,自然希望跟隨他的人都能夠成大事。若沒有足夠的眼光手段,燕王府可不養閑人。


    這樣的考驗在姚廣孝投靠朱棣之後,就經曆了好幾次,每次都被他圓滿解決,這一次也不會例外。而且姚廣孝也相信,朱棣對自己的考驗,這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微微一笑,姚廣孝隻是說了一句話,就讓朱棣臉色大變。


    “他注意到貧僧了。”


    “你確定?”朱棣再也不能夠一副喝醉酒的樣子,渾身上下好似沒有骨頭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來。猛然直起背來,微微前傾俯視姚廣孝。


    “貧僧有這個感覺。”姚廣孝不管朱棣如何激動,都是一副神色淡定的樣子,雙手合十了一下迴道:“而且貧僧還注意到,整個酒宴韓度一直都是在不斷的好貧僧這裏看來。貧僧坐在角落裏,按道理來說,他應該不會注意到才對。”


    朱棣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說道:“的確是這樣,本王也感覺韓度酒宴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說罷,朱棣頓了頓,抬起眼簾看向姚廣孝問道:“怎麽會這樣?他應該也是第一次見你才對,怎麽會盯著你不放?”


    姚廣孝被朱棣給問住了,其實他心裏對韓度為什麽會頻繁的盯著他感到疑惑。論官位自己裝扮的不過是一個王府的低品屬官而已,剛才在場的比自己官位高的人比比皆是,結果韓度一次都沒有看過他們當中任何人,反而是不斷的把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放到他身上。


    這讓姚廣孝感到疑惑不解,他也是第一次和韓度見麵,難道韓度就能夠看出他有什麽特殊之處來?


    “這就是韓度的高明之處。”姚廣孝微微搖頭歎息。


    過了片刻之後,見朱棣滿臉的不解,才繼續說道:“以前王爺說這韓度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貧僧心裏還有些不服氣,貧僧自忖不弱於人。可是今日王爺實在是讓貧僧開了眼界,韓度竟然能夠在眾多人當中,一眼鎖定貧僧。別的不說,光是這份眼力,就讓貧僧佩服。”


    姚廣孝隻說佩服,還沒有說甘拜下風。那就是意味著他到現在都並不認為不如韓度,而是將彼此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朱棣沉著沒有說話,對於姚廣孝的話他沒有任何表示,轉而問道:“那接下來你準備如何做?”


    “找個機會,見見他。”


    ......


    韓度和湯鼎走在會有營的路上。


    湯鼎見韓度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喊了一聲:“韓兄。”


    少見的韓度沒有搭理他,繼續雙眼沒有焦距的走路。


    “韓兄?”


    還是沒有反應。


    “韓兄!”


    湯鼎最後幾乎的在韓度的耳邊吼了出來,甚至還伸手將他拉住。


    “怎麽了?”韓度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側頭看向湯鼎,一臉對湯鼎感到奇怪的神色。


    “你這是怎麽了?我叫了你好幾下,你都沒有反應。”湯鼎聲音有些大,反問道。


    “是嗎?你叫過我?我沒反應?”


    看著湯鼎一副凝神看著自己的表情,韓度才陡然有些迴想起來,自己剛才的確是想那人究竟是不是和尚去了,沒有注意到湯鼎和自己說話。


    韓度臉上堆起歉意的笑容,說道:“抱歉啊,湯兄。剛才我在想一些事情,想的沉迷了些。”


    湯鼎自然沒有責怪韓度的意思,反而關切的問道:“韓兄,今日自從酒宴開始,我就察覺你好像一直都心不在焉似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剛才想的事情,也和這件事有關嗎?”


    韓度想了一下,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和湯鼎說這件事。難道自己還能說燕王將來會造反?而他身邊的一個和尚是關鍵,就是這個和尚鼓動他的?


    這顯然不可能嘛。


    朱標死於落水,而有自己在肯定是不會再讓朱標重蹈覆轍的。既然朱標會活著,那朱棣究竟有沒有那個膽子在朱標麵前造反都還兩說呢,更何況是朱棣身邊的一個和尚?


    自己要是現在說朱棣有問題,那要是傳到老朱耳朵裏,一定會認為自己離間天家骨肉親情。羊肉沒有吃到不說,反而還會惹得一身騷。


    要是朱棣再跑到老朱麵前哭哭啼啼的痛訴自己一番,說不定還要被老朱給收拾一頓。


    韓度微微歎息一聲,為了自己著想,決定把這些話給爛在肚子裏。隻要朱棣沒有明顯的異動,自己就絕對不能隨意把話說出口。


    但是現在湯鼎整在自己麵前抱著雙手,等著自己的解釋呢,要是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理由,他恐怕不會罷休。


    想了一下,韓度忽然抬頭問道:“我剛才在想,燕王屬官裏麵有個人,很有意思。”


    湯鼎挑了挑眉毛,不知道韓度說的是誰。


    “酒宴的時候,他就坐在咱們左邊斜對麵,靠近門口位置的一個角落裏。”韓度仔細給湯鼎點了一下位置。


    既然是坐在靠近門口的角落裏,那就隻能夠是一個不起眼的人物。可是湯鼎當初根本沒有注意到一個坐在邊緣位置的人,現在被韓度提起,他也實在是想不起來這麽一個人,隻得微微的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印象。


    “怎麽?韓兄以為,此人有何不同之處?”


    韓度笑了笑,意味深長的和湯鼎說道:“我發現此人好像是個和尚。”


    和尚?湯鼎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一個和尚,混進燕王府屬官裏麵,的確是非常的異類。


    可是湯鼎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便說道:“我記得前兩年皇後娘娘病重的時候,皇上曾經下旨,召天下有名僧人入各王府為娘娘祈福。對了,後來還是你用神藥救了娘娘。燕王府裏即便有和尚,也不足為奇吧?”


    嚓?怎麽還有這麽一出,我怎麽不知道?韓度感覺有些懵。


    原本韓度還準備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跑到老朱麵前告這和尚妖言迷惑燕王的。至於為什麽要到老朱麵前告這和尚的刁狀,那是因為如果這和尚真是姚廣孝的話,那朱棣肯定極為信任他。自己想朱棣告這和尚的狀,不僅沒有絲毫作用,反而會讓他們警惕起來。


    既然想要弄死這和尚,那就最好一擊必殺。如果能夠說動老朱下旨,那朱棣即便是有一萬個不甘,他也護不住這和尚。


    至於說韓度如此做派是不是有些下作,嗬嗬,隻要能夠弄死這個陰陽人的和尚,韓度絕對不會介意自己用什麽手段。反正這和尚也是一個老陰人,一輩子就琢磨著怎麽用陰謀詭計害人,讓他死在陰謀詭計之下,對他不虧。


    可是韓度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迴事。如此一來,韓度剛剛準備醞釀的計劃,就直接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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