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平常的前廳裏,薑佑和陸雲起少有心平氣和地說話。


    主要是二人的心情都不錯。


    薑佑是因為明天就是正月十五,要進內城去赴溫衡的約,所以從一早上起來,嘴角就忍不住地笑意。


    陸雲起則是因為明天就能和童夫堯坦誠相待,拿迴巽山的所有權,或許童夫堯怎麽也想不明白,他是怎麽輸的,她這麽多日和徐彪的布局,也不是白忙活一場。


    鬆鬆臉上肌肉,薑佑揉揉臉頰才恢複正常。


    “對了,明天和童夫堯見麵,咱們怎麽做?”見溫衡其次,順帶幹點正事。


    也是薑佑主動約的童夫堯正月十五在百花院見麵,當時也是情急之下,再不濟就讓溫老大出手教訓他。


    可是迴來後,薑佑又仔細想了想,自己有點太想當然了,把事情想簡單了。


    他和溫衡的關係,也隻是在牢房裏的溫情幾日,關係說不上太好。


    溫衡犯不上因為自己和童夫堯有矛盾,她就和工部侍郎作對。


    “不是你約的嗎?”陸雲起心裏早已想好對策,但她想先試探薑佑的想法。


    薑佑尷尬一笑,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嗤笑道:“別鬧。”


    “誰跟你鬧了!”陸雲起故作正經。


    薑佑一看,心想自己把路走絕了,一時掩麵。


    “你是不是就沒想如何應對?”陸雲起稍微偏頭,側臉問道。


    “也不是沒有……”薑佑偷瞄陸雲起一眼,發現這女人已經在爆發的邊緣,於是趕忙解釋道:“本來想請定國公府的世子殿下前來壓場,若我和他合作書鋪,想來他不會拒絕,但是你之前說過,定國公世子家教極嚴,相必世子殿下一時半會出不來了。”


    “所以,你就沒辦法了?”


    薑佑點點頭,無力感十足。


    陸雲起眸中怒火中燒,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筷一響。


    薑佑心裏咯噔一聲,默默低下自己的腦袋。


    陸雲起看他這樣,心中愈發生氣,還以為他有什麽好辦法。


    原來是想借定國公府的小世子出麵,震懾童夫堯。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一個勳貴人家的子弟震懾一個在工部有實權的掌門人?


    說笑呢。


    而且,想著僅憑合作書鋪的關係就想請人家出手,是不是把人情想的太簡單了。


    這薑佑……也真是沒見過世麵。


    “算了,我也懶得說你,明日你跟著去,好好學。”


    陸雲起扶額,有些無奈地說道。


    若是往常,薑佑的身份還是細作,她肯定會勃然大怒,掀桌而起。


    但是現在她已經承認薑佑身邊人,自然能允許他的過錯。


    “為了彌補我的失誤,今晚我就給將軍掌墨幾卷,讓你看個爽!”薑佑突然站起來,跑到自己的房間去取來筆墨,準備給陸雲起寫她最愛看的故事。


    陸雲起抿抿嘴唇,眼波連連。


    心裏雖是極想看,但麵子不允許她露出著急急切的樣子。


    她先是摸摸自己的下巴,揉揉眉心,繼而又喝了幾杯茶水拖延時間,這才起身招手:“上來吧,來我房裏寫!”


    “好嘞!”


    薑佑屁顛屁顛地跟在陸雲起身後上樓。


    還是那處梨花木小案,陸雲起親自將炭盆端過來,放在薑佑腳邊,前幾次,薑佑寫著寫著,手凍得不行,這些她都看在眼裏。


    端過火盆,她又新沏上一壺茶。


    做完這一切,她才在薑佑對麵的位置坐下。


    隨手取來一卷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薑佑邊寫邊聊閑話,他發現寫小說寫多了就有了規律可言,速度也能上升不少,這東西講究個熟能生巧。


    “我有一句話一直想說。”


    “說。”


    薑佑抿抿嘴唇,最終還是搖搖腦袋:“算了,怕惹你生氣。”


    “有什麽就說,婆婆媽媽的……”陸雲起嘴裏吐槽,小嘴撅起。


    “其實我覺得叔叔,可能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打住!”陸雲起把手中的書扣在小案上,伸出手掌擋在薑佑麵前。


    薑佑訕笑一聲,“得,我不說。”


    餘光瞥見陸雲起滿是刀痕的手,一時沒敢多看。


    因為前幾次盯著瞧,陸雲起總是很快地抽走,她像是很怕別人看見她不完美的地方。


    確實,陸雲起的這雙手可不怎麽漂亮,可以說醜陋無比。


    小孩子看見都會被嚇得哇哇亂叫。


    在幽州打仗嘛,哪裏有不受傷的時候。


    刀劍齊齊地砍過來,久而久之,這雙手就變成這個樣子。


    用再多的消痕膏都無濟於事,舊傷未愈,新傷又添,久而久之這雙手鬼見愁!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陸雲起這張臉,還是完好無缺,甚是奇怪。


    “將軍,你跟我說說,你們在幽州的事情吧。”薑佑換了一個話題。


    長夜漫漫,美人在側,不說點話簡直白瞎這段時光。


    陸雲起聽罷,單手托起下巴,目光盯在遠處的燭火,一時看的失神。


    幽州?


    好久遠的事情啊。


    可仔細想想,不過才過去大半年的時間。


    “你想聽什麽?”陸雲起少見的溫柔。


    薑佑想了想,說:“你遇到最危險的情況是哪一次,那一次發生了什麽?”


    陸雲起好笑一聲,抿口茶水:“那多了去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吹牛,我可是聽說咱們大端朝,好幾年都沒跟蠻國有衝突了,你們在幽州戍邊,怕也是數日子過吧,就是生活有點艱苦而已。”


    “你見過淩晨蠻國士兵閃著寒光的彎刀嗎?你見過正午蠻國士兵在河對岸赤裸身子的跳舞嘲笑嗎?還是你見過你旁邊站崗的兄弟,被不知從哪裏射來的冷箭正中眉心的場景……”


    薑佑呆呆地搖搖腦袋,這些他都沒見過,也不想見。


    “我說這些,並不是強調我們先鋒營的士兵處境有多麽多麽危險,而是兩國看似和平的邊疆,雙方士兵的試探從來就沒有斷過,小規模的爭鬥幾乎每個月都有。”


    “你若龜縮忍著,隻會讓蠻國人的氣焰更加囂張。”


    “所以,你年輕輕輕就是上將軍,是因為你主動出戰,用身上的刀疤換來的?”


    以前,薑佑一直認為陸雲起上將軍的職位是承襲她爹的,因為他爹死之前就是幽州先鋒營的主將。


    陸雲起繼承父業,水到渠成。


    可今日陸雲起一番話,讓薑佑明白了一點。


    從來都沒有什麽現成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用命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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