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裏貼滿了沒穿衣服的女人的畫片,不知是從哪裏剪下來的。


    畫的畫跟本不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應該知道的事,上麵用髒髒的鉛筆畫著卷發女人,和削瘦的男人在......


    再向後翻,女人一直是卷發女,男人卻變換樣貌,有胖有瘦。


    一開始的惡心感過後,我深深同情這個小男孩,變成這個樣子不是他的錯。


    整摞本子都是這些內容,我直接翻了最下麵一本,裏麵的內容和前麵有些差別。


    我大概翻了翻,就把本子和別的混在起。


    我並沒有因為無意窺探了別人的生活而感到不安。反而對許詠儀全家都產生了同情。


    這摞本子就是男孩的生活,卷發女是他媽媽,那些把媽媽壓在身下的都是客人。


    他眼裏的世界就是這樣,女人賺錢也就是這麽來賺。


    我想起那天他對他媽媽說過的,許詠儀再大些也可以賺錢,躺下就好嘛。


    當時那邪惡的樣子像魔鬼附了身。


    他的作業本下麵還有色情雜誌,大約是哪個常客扔在這兒的。


    詠儀上來看到抽屜,打開袋子,將裏麵的東西都扔了進去,把家裏所有的櫃子,桌子,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打開,瘋狂地開始清理。


    隻要有弟弟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扔進垃圾袋。


    正扔東西的她突然停下來,跪在地上拿著袋子開始號哭,我站在她身邊,不知道怎麽安慰,隻能把手按在她肩膀上。


    她隻哭了一小會兒,就擦幹淚水,抬頭對我綻放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以後就好了,我們會越來越好的,我要好好學習,將來找個體麵的好工作,給媽媽養老,她太苦了。”


    是的,以後會好的。我默默祝福她。


    我們沒有等去火葬場的人迴來,這裏的空氣聞起來都會窒息,幹脆留了個字條就迴學校。


    晚上熄燈後,我去找詠儀,和她一起睡,睡前我還要進行打坐,她知道我的習慣,安靜陪著我,一聲不出。


    我進入入定環節,許詠儀的室友突然挑開我們的簾子,叫了一聲,“小漁也在?”


    入定後和入定前出現這樣的情況都沒關係,最忌諱遊走在入定邊緣時被人打擾,氣息一亂,很容易走火入魔。


    我感覺脅下像被針紮一樣疼痛,不敢強行運氣。姑姑一再交待出現這種情況隻等迴家,她幫我通氣。


    我隻得結束打坐入定,躺下睡覺。


    兩人蓋著薄薄的被子頭抬頭,肩並肩。


    她小聲問,“不管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都把我當朋友?”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我比劃。


    她沉默著,我們閉上眼睛,熄燈後宿舍門上被我們同時插上她的桃木劍和我的門公尺。


    雙喜守在窗口。我們漸漸入睡。


    半夜,我被一陣強烈的尿意憋醒,坐了起來,迷迷糊糊,身邊空空的,我挑開床簾一看,許詠儀光著腳站在地下。


    她沒有睜眼睛,在夢遊,一邊搖頭一邊爭辯,“你說的不對,我沒那麽想。”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向下淌。


    她大叫一聲,跑到門邊,想阻攔已經來不及,她打開門跑了了走道。


    我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撥出門公尺追出去。


    她向樓上跑去,也不知道不睜眼的人是怎麽做到不摔跤上樓如履平地。


    我緊跟其後,嘴巴裏“啊啊”叫著。


    她一直跑到頂樓平台,這裏白天可以曬被子,上麵放著曬衣架。


    我跑快幾步,一把抓住她,用手裏的門公尺攔住她。


    她眼睛一翻一翻的,終於,正常睜開眼睛,嘴裏喘著粗氣,好像從驚恐中驚醒。


    看到我在身邊,她一把抱住我,“小漁,他說要永遠纏著我。我沒救了?我也不想啊.....”她失控地大哭起來。


    “別急,明天就是周末,烏鴉會來接我,他什麽都能做到。”


    我位著她,一手用門公尺在麵前揮來揮去,給自己壯膽兒,一邊向下樓口走去。


    走到下樓口處,那裏卻隻有一堵石牆,門不見了。


    我們遇到了鬼打牆,我閉上一隻眼向鬼打牆的地方看去,心裏很納悶,為什麽還是看不到。


    肋骨處的疼痛提醒我,我岔氣了。


    氣息在身體裏亂竄,越著急越疼,最後疼得我眼淚都出來,蹲下身起不來。


    許詠儀本來一直牽著我的手,此時突然鬆開了手,眼裏全是驚恐,看著我一步步向後退。


    我費力地伸出手比劃,“別亂跑,和我在一起。”


    用門公尺駐著地,我彎著腰像個老太太一樣向她走去。


    她卻驚恐地看著我,“你別過來,我不害怕你。”


    “小漁去哪了?小漁救我——”她東張西望尋找我,同時扯著嗓子喊起來。


    她穿著白色睡袍,在月光下頭發飛舞一臉驚恐不停向後退。


    “別動啦!別後退啦!”我激動地比劃著,“我在這兒啊,你看著我。”我哇哇叫著發出的聲音隻是啊啊啊。


    她身後是齊腰高的護欄,我不敢向前她,又不願後退,邊哭邊向她招手。


    轉念一想,她這也是鬼迷眼,把我看成她弟弟,心思一動連忙向別的方向跑,離她遠遠的。


    果然她情緒平複下來,遠遠看著我,眼含淚光,“弟弟,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我隻能把你推下去了。”


    我心裏一涼,多天以來的猜測成了現實。


    大概是已經把最大的秘密說出來,而且她眼裏看不到我,也不擔心我對她有什麽看法,她無所顧忌地直盯盯看著我。


    “我就是覺得你該死,沒有你的時候,媽媽不用這麽辛苦,也不會因為壓力這麽大天天喝酒。”


    “她本來做營業員就可以養活我的,都是因為你,你這條白眼狼,就算媽媽養了你,長大你也不會對她好......”


    我眼前一晃,一個小身影出現了,那小鬼頭終於現了身,晃晃悠悠向她走去,“我也不想托生到這種家庭,讓這種女人給我當媽媽。”


    “許詠儀,你遲早也會和媽媽一樣的,我看到了,我什麽都看到了,你和那個黑瘦男人幹的好事。”


    許詠儀號叫著,像野獸一樣製止小鬼弟弟,“不許說,不許再說下去,我殺了你!!!”


    可小鬼陰險地笑著向許詠儀慢慢走去,嘴裏不停,“我看到那個男人像對待媽媽一樣對待你,你又哭又叫,還抓傷了他的臉......”


    “他給了媽媽多少錢?讓媽媽說服不你要去告發他?”


    許詠儀哭著跪倒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小鬼越走越近,“你趁兩人都喝醉把我騙到樓上,讓我向下看,抱起我的腿,把我扔下去。”


    “又推醒醉鬼,把他弄到樓上,勸他喝酒,等他睡著後報警說看到他推我下樓。”


    許詠儀隻是哭。


    “姐姐,你幸福嗎?沒了我是不是生活輕鬆很多?”小鬼站在許詠儀麵前,詠儀慢慢抬起頭,臉上一片烏黑。


    我站起身衝向天台邊,她好像突然清醒過來,對我喊了聲,“告訴我媽媽我永遠愛她。”


    身體向後倒,上半身向下,腿向上,從樓上載了下去,像一隻還沒來及展開翅膀飛翔就飄落的蝴蝶。


    我一隻手抓了個空,與她失之交臂,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麵前墜下樓,以詭異地姿態糊在地麵上。


    後麵的內容全是模糊的,我努力迴想,記憶深處隻有一片混亂。


    姑姑給我請了整整一個月的請讓我在家休息。


    這一個月,我像傻子一樣,不說不笑不哭,腦子裏一遍遍都是她墜樓前絕望的表情。


    “告訴我媽媽我愛她。”這句話像記刻在我的心裏,成了我心頭永遠愈合不了的傷。


    至於她媽媽那裏,我一直沒有勇氣去麵對。


    我甚至不敢想像,她媽媽是怎麽去警局認領那具被人鏟起來的屍體,我的好友許詠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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