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潭子裏沒有什麽龍王,隻有一隻水魈,有人把它鎖在了這裏,而你們!!”他嚴厲地掃視圍在身邊的村民,“是你們拿自己的骨肉喂大了這隻水魈!”


    “水魈隻食死屍是不會長這麽快的,這隻是隻幼年水魈,卻有這麽大力量能掙脫鎖鏈,因為他吃過活人,帶著靈魂一起吞下去的!”


    “有誰活活向潭裏扔過自家的女娃娃自己心裏清楚,如果不想再有這樣的事,你們知道應該怎麽做。”


    “李小漁不是什麽勾魂的啞巴小鬼,那兩次隻是巧合。”


    大家都沉默了,沒有一個人反駁,我看著周道長,感覺他一掃平時的油滑模樣,很是高大,削瘦的身軀也變得魁梧起來。


    大家親眼看到周道長捉水魈,對他深信不疑,我家的日子變得好過起來。


    在道觀初時學字,識字後便學四柱六爻,麵相手相,請神送鬼一係列,初時我很頑賴,總不好好學。


    沒事我就偷偷下山和秀秀一起玩。


    沒想到我們淘氣,竟然又惹下一樁大禍。


    村子裏有幾個匪氣十足的半大小子,都十八到二十歲左右。在村子裏,二十的男孩子都要娶媳婦了。


    但鐵鎖沒娶,他是那幫土匪小子的頭兒,人最刺兒頭,眼界也高,因為他家是軍屬。


    他揚言自己要娶十裏八鄉最俊俏的妞兒!


    最俊的妞沒找到,他已經成了十裏八鄉最有名的光棍兒,說親的媒人不少,可他一個姑娘也看不上。


    村裏人都嘲笑他做白日夢。他爹一個勁兒罵他,他卻每天鬥雞走狗和朋友們玩得不亦樂乎。


    鐵鎖殺氣特別重,很愛打獵。平時自己家的雞、羊,鄰居家要殺個豬都讓他做。他能一刀捅死一頭豬,比屠夫也不差到哪兒。


    還自已做土槍,和那幫混小子一起出去打兔子玩兒。我親眼看到他們在野地裏生火烤野味兒吃。


    那天下著大雨,我在奶奶家和秀秀一起玩。那天的雨大得好像天漏了個洞,十米外都看不清人。


    我在門口坐著,向院子外張望,一個悶雷轟下來,嚇得我一哆嗦,在雨簾中,我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懷裏抱著什麽向這邊跑來。


    “是鎖子叔叔。”秀秀說。


    我點點頭,鎖子懷裏抱著什麽,步伐笨重,他家要路過奶奶家門口,我睜大眼睛......


    他懷裏抱著個人!那人身上搭著他的衣服!


    走近了......我看清,是個大閨女,因為那女子的頭發很長,從鎖子胳膊彎處垂下來。


    一聲聲的雷像追著人似的轟轟響,鎖子跑得飛快,將女人抱迴了自己家。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村裏人說,鎖子救了個閨女。


    那天下雨前他在水塘邊釣魚,下雨後準備迴家,在通向水塘的小路上,看到了暈過去的這個姑娘。


    最令人意外的是,這姑娘生得出奇的俊俏,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辮成大辮子,瓜子小臉,一雙大眼睛唿閃唿閃好像會說話。


    她在鎖子家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就同意了鎖子的求親。她說自己是被人販子騙到此處後逃走的。


    好像應了鎖子的話似的,他真的找到了十裏八鄉最漂亮的女人。


    從娶了這女人起,鎖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再和那幫朋友來往,一天到晚守著女人。


    女人倒不怎麽出門。鎖子和他爹下地時,偶爾會見到這女人在樹下穿著月白大衫兒,躺在竹椅上乘涼。


    那段時間師父不在觀裏,我在奶奶家住了好久。和秀秀常見到這女人,她不似別的大媽大嬸看到我們會逗著我們玩兒。


    她不喜歡小孩子,有時抬眼看我們一眼,那眼神帶著股寒氣。


    惹上事的人,是我。


    我很不喜歡這個女人,她的確生得美,可是整個人冷冰冰的。村裏人叫她冰美人兒。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她身上的氣味兒,一股似腥似臭的氣味兒,鎖子說他女人愛幹淨,每天晚上都要用香皂洗澡。


    可她聞起來還是那麽臭。我問過秀秀,她搖頭說自己沒聞到。


    自她嫁來沒幾天,一天,鎖子叔和他爹下地時,村裏來了一群人,好像在找人,當時鎖子媳婦兒在屋外樹下乘涼。


    那群人中有個中年婦女從鎖子家經過,一眼看到這女人,如遭雷劈,狂喊一聲,“月兒!”跌跌撞撞哭著撲向女人。


    鎖子媳婦皺眉站起身,推開婦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月兒。”她轉身向屋裏走。


    那中年女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我是你娘咋會認錯了你?你後背有顆紅色的痣。我的閨女啊。”


    鎖子媳婦兒關著的門始終沒開。


    那中年婦人又悲又喜離開了村子。


    全程都被我看在眼裏。為什麽這女人不認得自己的娘?不知為啥,我一下就相信了中年女人的話,認為鎖子媳婦就是她閨女。


    隻要看看她背後有沒有那顆痣不就知道了?


    鎖子的房間和院牆隻有幾尺寬的距離,房間的牆對著院牆開著一扇窗子。


    那天,我和秀秀還有幾個村裏的孩子玩捉迷藏。


    那女人沒在院裏,我鬼使神差地拉著秀秀躲在了她家房子邊的空隙裏。


    窗子大開著,女人在家裏熱得直喘氣兒。


    我偷偷從窗簾縫裏向屋裏看——大白天,那女人脫得赤精,一絲不掛躺在席上,扇著扇子。大而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肢。


    她背對我們,背後有顆胭脂紅痣。


    映襯著雪白的身子,嬌豔欲滴。


    那屋子明明已經很陰涼了,她慵懶地俯在枕頭上,身體柔軟得像團白白的發麵,曲線玲瓏。


    最奇異的是,他家連個墳蟲也沒有,很幹淨。要知道我們住的都是平房,夏天裏最討厭的就是蚊蟲。


    突然不知從哪飛進去一隻蒼蠅,落在床頭櫃上的茶杯沿兒上。


    那女人頭不動,“嗖”一下眼珠子轉到床頭櫃的方向,轉得眼睛裏幾乎隻有眼白,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舌頭一下伸出來,我還沒看清,那隻蒼蠅不見了。


    女人滿足地轉過眼睛,枕在自己的玉臂上......


    床頭櫃的杯子離她最少有一尺遠...我不敢再看下去,院子外傳來小夥伴們唿喚我和秀秀的聲音。


    我推著秀秀向外走,自己跟在她身後,好死不死,走院時踩出一塊爛磚頭,發出一聲“咣”。


    瞬間,我連唿吸都屏住了,秀秀飛快向外跑,我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笑聲,“嘻嘻,小妹妹,你剛才都看到了什麽?”


    我迴過頭,看到一雙帶著微笑卻殺氣騰騰的眼睛。


    “不管看到什麽,都別亂講,不然會像那隻小蟲子一樣。”她隻伸出一顆頭,脖子似乎有些太長了。


    我“啊啊”叫了兩聲。她放鬆下來,“你是那個小啞巴,最好不過。”


    我以為她隻記得我,卻忘了秀秀。


    那天黎明時分,秀秀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驚動了所有村民。


    秀秀媽披頭散發抱著秀秀小小的身體,坐在地上,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秀秀的臉呈青紫,手腕,腳腕都是一道道勒痕。細瘦的胳膊、腿兒軟塌塌地垂下來,她全身的骨頭都被絞碎了。


    誰會下狠手殺害這麽一個小小的孩子?我站在一邊,淚如雨下,內心全是悔恨。


    我知道兇手是誰!心裏浮現出那雙可怕的充滿殺意的眼睛。


    可我太弱小,能自保已經不錯,此時如果說出兇手,不但沒人信,我也會像秀秀一樣死去。


    必須等到師父迴來。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鬼東西,隻能乖乖和家人呆在一起,片刻不離,隻要不見大人我就會嚇得嗷嗷大哭。


    秀秀的身影不時出現在我麵前,那一道道勒痕就是對我的警告。


    殺水魈時師父說過,人要直麵自己的恐懼,可我連經過她家門口的勇氣也沒有,甚至,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是她害死的秀秀。


    出事前秀秀和我在一起玩,村裏人對我們再次敬而遠之,我是個災星的念頭在大家心裏揮之不去。


    秀秀死的第二天晚上,我正睡在床上,奶奶起夜,廁所在院子裏,所以來迴大約得幾分鍾。


    我半夢半醒,感覺一陣涼風吹在臉上,睜眼一看,那女人臉從高高的房梁上伸下來,就在我麵前。她在向我的臉吹氣兒!


    我嚇得連叫也叫不出聲兒,一張臉憋得發脹,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她卻在離我一尺距離的地方停住沒攻擊我。


    就在這時,奶奶的腳步聲踏過來,“敢亂說話,想想秀秀。”粉色的舌頭舔了下嘴唇,嗖一下迴到房梁上,我還沒看清她的身影她就消失了。


    那條舌頭和普通人不一樣,我號叫著哭出聲來。


    鎖子叔的身體自從那娶了那女人一天比一天瘦弱下去,幾乎一天一個樣兒,很快人就失了形兒。


    他家白天夜裏時不時就會傳出奇怪的聲音,是女人的聲音,又放蕩又誘人,勾得人心裏癢癢的,隻想捂住耳朵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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