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青銅馬車就這樣在我眼前砸下山崖,像是巨石滾落的聲音在我耳朵邊上持續了十幾秒鍾,還沒停下來的意思。


    草上飛卻已經踩了刹車,趴在方向盤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臉色白的嚇人,就像一口氣喘不上來隨時都能過去一樣。


    我現在根本沒心思去理他,木然的看著我左手上的血跡呆坐在車上。


    這血是剛才打碎馬頭時粘在我身上的,馬頭碎開的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像是被涼水潑了一下,當時光顧著去看銅車,根本沒注意這些細節。


    等坐迴車裏越想越覺得不對,那輛青銅戰車肯定是一件實物,不然戰馬不會噴血,戰車落崖也不會出現聲響。這跟蛇盤嶺冤魂拉人的傳說完全不符……


    我還在呆呆的出神,汽車卻忽然往我這邊斜了過來,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頭撞到了車玻璃上。等我反應過來,汽車已經被什麽東西從車底下給掀了起來。眼看著汽車就要從翻到山底下了,草上飛卻從駕駛室裏歪到了我身上,壓得我沒法動彈。


    我明明知道是有鬼在掀車卻看不見鬼影,想從窗戶裏往外扔朱砂,身上還壓著一個人,用破魔銃打車底更是開玩笑,一槍下去不用鬼推,汽車也能炸個稀巴爛。


    “跳車!”我吼了一聲,抬起胳膊肘往車門上狠狠的砸了下拉去。車門被我一下砸飛了之後,我跟著滾到了車外,大頭朝下的翻下了懸崖時,伸手揪住一截支在崖子縫的小樹,在空中晃了兩下才算穩住了身子。


    等我抬頭時,眼看著汽車都快給掀起到山下了,草上飛還死死的抓著車門說什麽也不敢撒手:“快點鬆手,我接你……”


    我的話沒喊完,汽車已經翻了過來,草上飛眼看著汽車快要蓋到自己頭頂上了,才閉著眼睛一鬆手往我這邊落了下來。我伸手抓住了草上飛胳膊,身子卻被他帶得往下一沉,我手裏抓著那顆小樹哢嚓一聲齊根折成了兩截。


    好在那是一顆新樹,樹幹沒有被一子完全折斷,我的身子在空中頓了一下,順著樹枝折斷的方向往山崖上靠了半米,那輛翻下來的汽車也帶著風聲從我眼前落了下去。


    我猛一撒手鬆開了樹枝,揚起來右手變掌為爪,對準山崖抓了過去,五根指頭直接插進岩石半寸,指尖扣住岩石縫隙貼著懸崖掛在半空。


    身子雖然是穩住了,但是一條右手從指尖到胳膊都疼得要命,左手上還拉著一個活人,想挪動一下都不行。


    我低頭向草上飛喊道:“你挪一挪摟住我的腰,我得想辦法上去。”


    “我……我不敢……”


    我差點沒被草上飛氣死,這貨不敢動彈不說,手指頭差點沒摳進我肉裏。弄得我整個左胳膊一點都動彈不了。


    我沒辦法隻能繼續嚇唬他:“趕緊動動,我手底下那塊石頭,快鬆了,再不往上爬,咱倆得一塊兒摔死。”


    那貨總算還知道害怕,哆哆嗦嗦的往上爬了兩下,使勁造我腰上一摟再不敢動彈了。


    我從百寶囊裏掏出兩支飛虎抓,扣住岩石縫開始一點一點的往山下滑。每滑一段距離,我都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不是因為我體力不支,而是在觀察附近的動靜,我現在掛在山崖上能借力的地方實在太少,萬一再冒出什麽東西來,我隻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人真是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還沒等我劃出多遠,就感到草上飛抱在我腰上的手變得越來越硬,指頭尖像是十把刀子透過衣服紮在我的肚皮上,指甲蓋直接扣進了肉裏,血順著他的手指頭潤過了衣服,把我前襟染的通紅。


    “糟了!再這麽下去他的手早晚會掏進我肚子裏。”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真氣運到腹部,擋住他的手指。


    草上飛嘿嘿一陣冷笑,順著我的脊背慢慢爬了上來,一手摟住我的脖子,一手掐住了我的肩甲。我隻覺得肩膀上一麻,伸向破魔銃的那隻手怎麽也抬不起來了。


    草上飛把臉靠在我肩膀頭上,一下一下的往我脖子上吹氣,一邊細聲細氣的說道:“本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怎麽就非要走這趟冤魂路呢?”


    “你是誰?”


    我的以一個反應就是草上飛被鬼上身了。或許,從他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被附體的傀儡,隻是我當時正在拚命,完全沒顧及其他的事情。


    “你別動啊!”


    草上飛可能是感到我正在往後背上運轉黃泉真氣,馬上陰森森的笑道:“我知道你有辦法把我震下去,最不濟用沾衣十八跌之類的功夫也能把我震飛,但是你別忘了,我現在趴在你身上的人還沒死。術士是不能隨便殺人的,你殺他,他損失的陽壽就會算到你身上,你就不怕一下折了自己麽?”


    我腦袋裏頓時嗡的一聲,師父以前真跟我說過。術士不受世俗的約束,卻要活在天地神明的規則當中。術士殺術士,天不懲,地不罰,因為我們從踏入術道那天開始,已經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就像我們棺材門,本來就是死人,別人殺我們,跟我們戮屍幾乎沒有分別。但是術士殺了凡人,就會被陰司諸神重重的記上一筆,早晚要找迴來,最普遍的就是把對方沒用完陽壽算到術士身上,如果一個術士一下被扣掉了六七十年陽壽,他的下場就是直接被鬼差抓進地府。


    就我們棺材門而論,想殺凡人也可以。隻要手裏有足夠的黃泉買路錢,買迴對方的壽數,你想殺幾個人,沒有人去管你。


    就像附身草上飛的鬼魂所說的那樣,如果我把草上飛震下去,我不用落地,鬼差就會找上門來,這跟自殺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那個鬼魂嗬嗬冷笑道:“我們玩個遊戲怎麽樣?你看上麵……”


    他勒著我的脖子,把我腦袋給抬了起來,我這才看見一個懸崖上吊下來一個人影。


    那人頭下腳上的懸在我眼前,一顆光禿禿的腦袋上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看上去就像被人在腦袋中間砍了一刀,他腦袋裏麵究竟還有沒有腦漿子我沒看清,卻看見他手裏拎著一把上了鏽的菜刀,刀刃就豎在我兩隻眼睛中間。


    鬼魂笑道:“再等一會,他就會拿刀劈你腦袋。放心,他不會一下劈過來。他會把刀刃豎著壓在你鼻梁上,一點點的往下拍!隻要三四下就能把刀拍進你腦袋裏,就跟砍南瓜差不多。”


    那個禿頭果然把刀豎了起來,那帶著血腥氣的刀刃按在了我腦門上,順著我眉心一直壓到了鼻尖,又抬起一隻手來,立著巴掌準備往刀上拍。


    鬼魂嬉笑著道:“你要是能下狠心,把我震下去,還有機會出手把他打下來。要不然,就等著被砍開腦殼吧!嘿嘿……,如果他下手輕點,說不定你能看見自己的腦漿子順著刀往下淌呢!我數一二三……”


    “一……”


    我眼看著禿鬼的巴掌高高的揚了起來,他按在我腦門上菜刀像是把不穩似的,來迴亂顫,刀刃頓時把我腦袋給磨開了一道口子,血順著我鼻梁一直淌進了眼睛裏,弄得眼前一片模糊。


    “二……”


    滴在我眼睛裏的血水忽然轉成了一個漩渦,如同波濤怒嘯般的聲音在耳中不停的迴蕩。


    “三……”


    “呔——”


    鬼魂尖銳的叫聲在我耳邊驟然響起的刹那間,我憋在嘴裏的一口真氣,也從舌根底下彈了出來。如同袖箭似的真氣在我嘴裏迸出的一瞬間直接切斷了禿鬼握刀的手腕。


    血淋淋的斷手越過我的頭頂之後落向山下,真氣仍勢不減的打進了禿鬼額頭上的裂口,在他腦袋裏轟然爆炸,他整個頭顱在我眼前一裂兩半,一左一右的崩飛了出去。


    沒等我身後那個鬼魂再有反應,我套在飛虎爪上的右手,飛快的在繩索上轉了兩圈,把繩子纏在手腕子上,騰開右手扣住了草上飛勒住我脖子的那條胳膊上,黃泉真氣順著我的指尖直接貫入了草上飛的經脈。


    我隻聽見身後傳出來一聲尖叫,草上飛纏在我脖子上的手臂立刻失去了力道,整個人軟綿綿的從我身上滑了下去。


    “不好!草上飛肯定是脫力了。”這個念頭剛剛從我腦袋裏閃過去,我立刻伸手抓住了草上飛的衣領把他拎在了空中:“快點醒醒,你醒不過來,咱倆一塊玩完。”


    我連搖帶晃的兩三分鍾,草上飛好不容易醒了過來,我才鬆了口氣:“趕緊上來,繼續抓著我別鬆手!”


    草上飛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因為被鬼上身之後陰氣入體臉上一點血色都看不見,兩隻眼睛像是剛睡醒似得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腦袋裏頓時就是嗡的一聲:“剛才附在他身上的鬼魂走沒有?萬一沒走,舌底箭可未必能就得了我第二迴。”


    我試探著喊道:“草上飛,說話……,說話啊!”


    草上飛勉強張開嘴:“兄弟,咱們還活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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