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又是一夥兒大兵哥


    薑河愣愣地看著車外的一圈人,大腦陷入了短暫的停滯。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神智不清了?眼前這是幻覺嗎?


    端槍的士兵見他瞅著自己發呆,不言語,也沒有聽從指令照辦的意思,於是探手拉開了車門,打算把薑河拽下來。


    誰知車門剛打開,薑河便一頭栽了下去,趴倒在地一動不動。


    他的出場動作有些匪夷所思,兵哥哥們見過抵死反抗的、乖乖合作的,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種碰瓷的。


    士兵手中的槍一直對著薑河的腦袋,湊過來用腳踢了踢他,叫道:“喂!起來!”


    趴倒在地的薑河猶如死屍,你踢也好、叫也罷,我自巋然不動。


    一雙大手按在了士兵肩膀上,士兵迴過頭,見是自己的老大,乖乖退到了一邊。


    大手的主人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黑夜裏看不清長相,帽簷壓得很低,側臉輪廓很好看,耳後依附著一道彎彎曲曲的傷疤,一直延伸到了嘴角。


    男人走近蹲下,拍了拍薑河的肩膀,手在半空中滯了一下,翻過手心,手指撚了撚,揩幹了指尖的血跡。


    “他受傷了,喊老馬下來。”男人起身跨過薑河的身體,探身進車查看了一番,除了一杆打空的五連發和一個空保溫杯,別無他物。


    卡車裏跳下一個中年男人,頭戴醫生帽,身著白大褂,提溜著印有紅十字的藥箱,擠開大兵哥跑了過來。


    “騰開點,手電給我照點光。”老馬揮手趕開圍在薑河身周戒備的士兵,伸手探了探薑河的鼻息,問道:“能聽見我說話嗎?能聽見動一下腦袋。”


    薑河想迴答一聲,但似乎使不上力氣,話語就憋在喉間,可卻講不出去。聽他這麽一問,急忙努力蠕動了兩下,示意自己還活著。


    其實薑河是打算自己下車抱頭蹲下唱征服的,結果身體沒聽大腦指揮,愣是像根棒槌一樣栽了下去,本來半邊身子都疼麻了,這一摔差點暈了過去。薑河估摸著自己得救了,他老遠就看到了路麵上的人,當時薑河意識到自己應該是開岔路了,本想調頭迴去,但一琢磨,折返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路,還不如過來碰碰運氣。畢竟,薑河不想突然昏倒在方向盤上,然後連人帶車衝下高速,最後淪為某個饑餓行屍的口糧。


    乍一看到深綠色的著裝,薑河還以為自己又落到了南塘兵匪手裏,但開近了才發現不是這麽迴事。這批人首先很多,而且直觀感覺就和南塘那些穿軍裝的不一樣。南塘兵匪身上有股子匪氣,薑河也說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和白聿棟他們呆的久了,自然而然識別出來的。


    他恍惚的原因也在於此,這些人跟白聿棟那批人的感覺一樣,所以,薑河在某個瞬間覺得自己一定是碰到姍姍來遲的救援隊伍了。


    無論怎樣,隻要不是南塘的人,那就有活路。薑河如是想著,眼皮越來越沉。


    他聽到那個叫做老馬的人說了句什麽,然後自己被幾個士兵架了起來,身上的傷口被觸及,疼痛強行將他從昏睡的邊緣拉了迴來。


    薑河被抬到了卡車邊,平躺著放下,幾道手電光束齊刷刷的射了過來,刺得他睜不開眼。


    老馬唰唰兩下戴上pvc手套,還煞有其事的捂上了口罩,手電光束的照射下,不鏽鋼手術剪和鑷子閃著幽幽寒光。


    “忍著點,別嚷嚷。”老馬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薑河能看到他眼角的魚尾紋,估摸這人年齡應該比自己大不少,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聽懂了他的話,心裏忍不住腹誹:我都這逼樣了,還能嚷嚷的出來嗎?真是啊啊啊啊啊啊唔唔——


    薑河的痛叫被老馬一巴掌捂迴了肚子,老馬那雙比手術剪還要冰冷的眸子瞪著他,直等到薑河身體不再緊繃,這才鬆開了手。


    “跟你說了,別嚷嚷。”老馬語氣裏帶著不耐煩,勾勾手指喚來兩個士兵:“捂著他嘴。”


    “別別……”薑河可憐巴巴的哀求道:“鼻子進氣太慢,會捂死的。”


    “那就忍著,聽到沒?再嚷嚷我可不管你了。”老馬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說話,示意兩個兵哥哥哪來的迴哪去,低頭認真的看著薑河的眼睛,道:“你的衣服被血粘住了,我要撕開,然後檢查有沒有傷到要害,明白了嗎?”


    “明白。”薑河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斜眼瞄了瞄一圈士兵和先前查看他的那個男人,忍不住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等你活下來再問。”老馬迴絕了他的提問,輕輕揭開被血浸濕的衣服,用剪刀慢慢一點一點的剪開,沒一會兒,這件跟隨薑河月餘的破舊迷彩服變成了一縷一縷布條。


    薑河不心疼,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上次負傷醒來穿著白聿棟給的衣服,這次看樣子又能混一身新的軍裝。


    老馬手腳很利索,見薑河可以忍住傷口撕裂的疼痛,也就不再控製力道,沒一會兒就把他剝成了光豬。


    “水,酒精。”老馬很有白求恩的架勢,手上動作不停,嘴裏也沒閑著,時不時吩咐兩旁的戰士幫忙打下手,空地很快變成了簡易手術台。


    那個男人一直坐在帕薩特車頭,一言不發看了會兒,起身吩咐道:“崗哨戒備,其餘人原地休息。”說完走向露天手術台,蹲在了老馬對麵,居高臨下的看著薑河。


    薑河用盡最後一絲理智和力氣強行鎮壓疼痛,斜睨了男人一眼,繼續和劇痛做鬥爭。


    “我們沒有麻藥了,你忍著點。”男人語氣倒是很柔和,背著光,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薑河翻著白眼兒,發出兩聲豬哼哼,他能感覺到,老馬正在用酒精棉擦拭鋼珠和碎玻璃造成的傷口,那種刺痛,那種酸爽,簡直迴味無窮。


    “你叫什麽名字?”男人或許是想幫薑河轉移注意力,可薑河卻覺得這廝缺心眼兒,都這逼樣了,能迴答你問題嗎???


    “我叫邵山,給你手術的醫生是老馬。”見薑河不答話,疤臉男玩起了自問自答:“我們是軍人,你是什麽人?”


    薑河深吸了一口氣,哼哧哼哧半天,擠出倆字:“良民!”


    邵山顯然不滿意他的迴答,伸手將帽簷推倒腦後,露出了過分年輕的臉:“你是怎麽傷的?”


    “土,土槍打的。”薑河毫無氣勢的瞪了他一眼,臉上豆大的汗珠顆顆掉落,身下的路麵都濕了一片。


    邵山看了眼老馬,老馬舉起鑷子遞到他眼前,道:“是土槍,火藥裏壓了自行車軸承鋼珠,還有碎啤酒瓶和鐵砂。”


    “什麽人打的?在哪裏?就你一個人嗎?”邵山盤腿坐在地上,繼續發問。


    薑河閉上了眼,趁著換氣緩解疼痛的空蕩,腦子轉了轉,迴道:“在南塘鄉,沿著高速往前直走,我還有幾個同伴,跑散了。”


    “打傷你的人呢?”


    “還在那裏。”


    “是什麽人?”


    “不清楚,聽說是退伍兵,還有當地村民。”


    邵山眉頭動了動,老馬手上的動作也猛地一個停頓,鑷子深入肉裏,停滯的一下又讓薑河疼出一身冷汗。


    “退伍兵?”邵山猶疑的看了他兩眼,道:“你怎麽知道的?”


    “聽說的,他們穿著迷彩服。”


    “嗬。”邵山笑了:“你也穿著迷彩服。”


    “昂,你也穿著呢。”薑河原話奉還。


    “為什麽會打起來?”邵山不以為意,接過一個手電筒幫老馬照著薑河肋間的傷口,道:“這一片行屍不多嗎?”


    “多,不過都被集中起來了。”薑河摸不清這人是什麽路數,聽他問話也奇奇怪怪,像是盤問,又像是拉家常。


    邵山沒有繼續問話,起身到一旁點了根煙,望著漆黑夜色下的高速路,若有所思。


    “連長,有行屍過來了。”站在卡車頂放哨的一個士兵喊道。


    又是一個連長?薑河暗暗打量了邵山一眼,覺著跟白聿棟比起來,這廝更像一個排長。


    邵山掐掉剛抽了兩口的香煙,踩著輪胎跳進了車鬥,然後探頭出來問道:“老馬,還要多久?”


    “二十分鍾,玻璃渣太多了。”老馬揮汗如雨,頭也不抬,薑河偏頭看了眼他手邊,擺了一地染血的鋼珠和碎玻璃。


    “快一點,最多五分鍾。”邵山跳下卡車招唿了一聲,衝周圍的士兵道:“全部上車戒備。”說罷走到車頭處的吉普前,拉開車門打著了車子。


    “你們隻有兩輛車嗎?”薑河掃了一眼,除了這輛卸了帆布頂篷的運兵卡車,就隻有一輛軍綠色的吉普。


    “現在三輛了。”老馬衝著帕薩特努努嘴,道:“我們征用,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送你們了。”薑河長籲一口氣,老馬的取彈工作進入了尾聲,他能感覺到腿上腰上裹上了紗布,雖然陣痛依舊,但比起肉裏嵌著鋼珠的滋味,現在的疼痛跟容易讓人接受。


    “老馬,快!”


    行屍似乎近了,邵山的語氣有些急切。


    “過來幫把手。”老馬摘下手套,迅速整理好藥箱,道:“肩膀簡單消了毒,待會再處理,忍著點。”


    薑河沒有意見,道了聲謝,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之前他還能開車,還能走路,這會兒清理了身體裏的爆炸物,反到行動不便了。邵山瞅著著急,跑過來將他背起,塞進了吉普車後座,然後喊下來兩個士兵上了帕薩特。


    卡車被發動起來,先於吉普開動,老馬提著藥箱跑了過來,和薑河並排坐在了車後。薑河透過後窗望去,果然有一大片行屍烏央烏央晃蕩了過來,看那勢頭,不止高速路上,就連兩邊道路下數量都不少。


    客車和帕薩特相繼離開,邵山這才慢悠悠的發動了汽車,跟在兩車後追了上去。


    薑河沒吭聲,他發現車隊沒有朝著自己的來路開去,而是轉過一處岔口,從輔路鑽了下去。


    “這是去哪?”薑河問道。


    “你對這裏熟悉嗎?”邵山沒有迴答,反問了一句。


    “不熟,第一次來。”


    “高顯鎮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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