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東邊日出西邊雨


    薑河是個惜命的人,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可以活下去,他都不會放棄。所以,他選擇留下斷後,其實並非慷慨赴死。薑河很清楚,如果自己和路茜一同跑路,鐵定會被追兵趕上,這些人都是大兵哥,不像他們這些半吊子,人家可是正經的玩兒槍好手。天色雖然沉了下來,但野地很空曠,逃跑的時候會把草叢帶起一陣波浪似的搖擺。追兵隻需要遠遠開一槍,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自己有傷在身跑不快,所以必須留下來搗搗亂,拖延一點寶貴的時間。


    薑河俯身滑下土坑,從死去的大兵哥手中奪過五連發,小心翼翼地的爬了上去。一道昏黃的光束‘唰’的掃了過來,那邊的人一聲吆喝,幾團火光亮起,方才薑河探頭的地方便多了幾個彈坑。


    “好險!”薑河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虧得反應快,第一時間滾迴了土坑,否則哪裏還能有命在


    薑河突然有些後悔,這些大兵似乎還沒有發現逃離的路茜和黃牙小子,早知如此,自己跟著跑不就好了?正如是想著,又是一聲突兀的槍響,遠處似是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唿。


    皎月低垂,繁星黯淡,風聲卷雜著沙沙響動,有人靠近了土坑邊緣。


    塑料袋裏有幾十顆乒乓球,薑河先前沒來及問使用方法,隻記得曹良大吼一聲,揮手就是一聲炸響。薑河靠在土坑壁,右手抓著兩顆乒乓球炸彈當健身球玩兒,待聽得腳步聲漸近,豁然轉身,揚手甩出兩顆彈丸。


    ‘轟轟隆!!’


    火光一閃即逝,洋洋灑灑的黃土草根被氣浪卷起,伴隨著一聲慘叫,空中飛起一個黑乎乎的事物,劃過一道拋物線,‘咣當’掉落引擎蓋,彈了兩下掉進坑底。


    那是一截手指頭,末端還戴著一枚金燦燦的戒指。


    薑河暗歎一聲好大的威力,趁著上邊腳步聲淩亂,急忙鑽進車底空蕩,從另一邊爬了出去。借著黯淡的月色,後玻璃上清晰的映出幾團還在兀自閃動的火苗,距離土坑兩三米處,一個青年人栽倒在地,捂著手掌大聲慘叫著,雙筒獵槍扔在一邊。一個穿著迷彩服的青年朝土坑裏開了幾槍,緩緩靠近倒地不起的同伴。


    先前有四五個人朝這邊搜索,現在隻有兩個人,想來另外三個應該失去追路茜了。薑河低下頭,等到上邊射擊間歇,小心地踩著車沿探起身,揮手又是兩顆乒乓球扔了出去。


    那青年早有防備,屈膝蹲伏,抬手兩槍淩空打爆了乒乓球。空中炸開兩團絢麗的煙花,鋼珠玻璃渣在半空炸開,劈裏啪啦濺射在車頂。


    薑河捂著腦袋急忙鑽進了車裏,趁機將五連發的槍口探出窗戶,憑感覺開出兩槍。


    槍聲接連響起,青年人似乎比較忌憚丸子炸彈,沒有衝到坑邊火力覆蓋。薑河的兩槍隻打得煙塵四起,連人家一根寒毛都沒有碰到。


    上邊又吆喝了一聲,被炸飛手指的青年慘叫聲漸弱,窸窸窣窣低語一陣,似有拉拴上膛的聲響。


    薑河驚覺不妙,自己躲在這裏遲早得被包餃子,追路茜的三人還沒有迴來,自己若是想留得活命,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青年人一直沒有說話,他看不到薑河,薑河鑽進了車裏,也失去了玻璃反光的優勢。他猜測迷彩青年一定是等候在坑外,等著自己蹦出去挨槍子兒。


    薑河探手打開後蓋鎖,車後蓋‘吧嗒’一聲彈了起來,瞬間被子彈鑽了個眼兒。


    蒙對了,對方果然在守株待兔。


    薑河咂咂嘴,活動了一下肩膀,刺痛感漸弱,麻木劇增。剛才開槍倉促,後座力又震開了傷口,薑河能感覺到衣服和傷處粘在了一起,略一動便是撕扯的疼痛。


    “你把武器扔了,雙手抱頭上來,我不開槍。”或許是等得不耐煩了,青年人提出了接受投降。


    “好啊,你把槍扔下來我就上去,怎麽樣?”薑河迴了一聲,手腳並用從駕駛座中間爬了過去。他倒不擔心青年人用槍掃射,畢竟一上一下,視覺死角給他占了很大便宜,青年人如果想把整車掃成蜂窩煤,那就必須再靠近兩米左右,不過如此一來,他自己就會先暴露出來。


    “哥們兒,咱倆商量商量唄。”薑河腦袋貼著後車座,從開合著的車門裏瞅了出去,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暗色的天空,對方始終保持在安全距離,時不時敲出一顆子彈。


    “你說,怎麽商量。”對方迴應道。


    “咱倆無冤無仇,各走各的好不好?你朋友受傷了,再不醫治隻怕不死也得殘疾吧?我把他指頭還給你,你帶他迴去,怎麽樣?”薑河估摸這是個新手,雖然可以淩空點爆乒乓球,但似乎沒什麽射擊意識。如果換成白聿棟他們,早就兜著圈子把車給打爆了。


    當然了,薑河無限慶幸這是一個新手,否則這次隻怕真的要為自己的愚蠢買單了。


    青年人似乎真的在考慮薑河的建議,半晌沒有迴話,聽那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好像在和受傷的同伴商量。


    片刻後,青年人喊道:“你先把手指扔上來。”


    “好,你等著。”薑河腦門兒一陣暴汗,心說不會吧?這麽簡單就和談成功了?早知如此,剛才何必你來我往的喂子彈?


    薑河滑到駕駛座,從副駕駛一側車門溜了下去,直接鑽到了車底探手摸過那一截手指。


    “我扔了,你接著。”薑河躺在車底,隻露出一隻眼睛盯著坑邊。


    “扔吧。”上邊迴道。


    薑河調整了位置,使勁將手指頭拋了起來。他耍了個滑頭,並沒有扔拋物線,而是直直的拋了上去。


    如果上邊的人條件反射跑過來接住,薑河在下邊一槍就能給他開膛。


    手指頭飛了上去,在空中滯留了一瞬,又掉了下來。


    “你倒是接著啊!”薑河一陣失望,心想會不會是太暗了,對方沒看見?


    “你當我傻嗎?”對方冷哼一聲,一槍轟碎了車玻璃:“是你不配合的,別怪我了。”


    “停停停!!我重新扔!”薑河縮迴腦袋,避開迎頭灑下的玻璃渣。


    “別耍花樣,你要是敢扔土雷子,我就把這坑埋了。”青年人威脅道。


    薑河先是一愣,複又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青年人不提醒他還真忘了。乒乓球炸彈單個扔沒用,人家一槍一個淩空引爆不說,鋼珠和玻璃渣還會反濺迴來,正經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薑河還有一整袋呢!


    “瞧好!”薑河控製著力道,揮手將手指頭拋了上去,這次沒有使詐,手指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土坑外。隻不過薑河沒有使太大力氣,手指頭不會掉落太遠。


    青年人看得真切,手指頭掉在土坑邊的草叢裏,距離土坑不過一步之遙。青年人蹲下身子,獵槍指著坑邊,小心的挪了過去。


    正當他要用腳探勾手指時,坑邊忽然又飛上來一個塑料袋,和先前拋手指的路數一樣,直溜溜的扔了起來。沒等青年開槍,坑底的薑河先行一步,扣動了五連發的扳機。


    “轟隆隆隆!!”


    一串密集的爆炸聲起,幾十顆乒乓球接連爆開,瞬間映亮了黑夜的野地。


    青年人距離太近,躲閃不及被爆開的氣浪灼焰吞沒,許多乒乓球被炸飛老遠才轟然爆開,在空中炸出一朵火花。


    有幾顆乒乓球被炸迴坑洞,饒是薑河躲進了車底也沒能幸免於難,滾圓的鋼珠和稀碎的玻璃渣四處飛濺,除了炸得車身千瘡百孔,也給薑河身上嵌進去不少。氣浪揚起濃煙沙塵,嗆得人睜不開眼睛。薑河把頭埋在臂間,待爆炸聲徹底停止,這才咳嗽著滾出了車底。


    薑河感覺自己的疼痛神經一定是超過負荷了,這會兒居然沒感覺到多少疼痛,雖然隨手一抹就能摸到一灘濕乎乎的鮮血。


    他估摸著那個青年應該是廢了,如果這樣還炸不死他,薑河也隻能認栽。唯一讓他疑惑不解的是,他要那手指頭有什麽用?難不成還真的能接上?薑河暗歎自己命好,原本為了拖延時間隨口喊了一句,沒想到間接救了自己一命。要不是逃命要緊,薑河真想把那截手指撿迴來,完事以後給供起來。


    薑河躺在坑底喘息了片刻,強撐著身體爬上土坑,坑邊的草叢被氣浪掃平,青年人的身體炸成了好幾塊,下半身還在原地,其餘部位不知道飛去了哪裏。那個手指頭被炸飛的傷員也被波及,臉上釘滿了小鋼珠,鮮血糊了滿臉。


    薑河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肉香,他忍住嘔吐的衝動,拄著打空的五連發跌跌撞撞走向停在野地裏的黑色轎車,車燈還亮著,車門大開。


    遠處門牆那邊沒有動靜,看來程龍對自己派出去的人手很有信心。


    薑河鑽進車裏拉上車門,打起精神發動了車子。


    轎車汽油不多,不過足夠開迴大柳溝。薑河小心駕駛著車子,穿過土埂和草叢,臨近高速路的時候,他看到了另外三個搜捕人員。


    三個人站在草叢中央,圍成一個圈,似乎在討論著什麽,一個人看到轎車駛過,叫喊了一聲,揮了揮手臂。薑河扭過頭沒有理會,徑直開上了高速。他知道,那三個人中間一定倒著一個人,至於是路茜還是黃牙小子,薑河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猜測。


    從後視鏡裏看去,三個人沒有追來,原地站了一會兒,結伴朝著土坑方向走去。他們或許以為開車的是自己人,上高速是繼續追擊先前逃走的那輛車。


    薑河沒能開迴停車的地方查看,因為路麵上湧來了行屍,先前的槍聲和爆炸聲終究驚擾了這些“看門狗”。薑河坐在座位上思量了一陣,默默的倒車,掉頭,朝著大柳溝方向折返而去。


    來時是金博開車,他心急潘珞的傷勢,基本沒有記路。此刻更是失去了方向感,完全憑著一股求生本能踩死了油門。


    夜晚的高速蕭條又靜謐,沒有行車,沒有路燈,隻有薑河駕駛的這輛老款帕薩特在飛馳。


    薑河在土坑耽誤了許久,如果路茜或黃牙小子成功逃脫,應該已經開出一大段距離。追,肯定是追不上。


    帕薩特的速度漸緩,慢慢停靠在路邊。


    薑河從後座找到一個保溫杯,裏邊還有半杯水,涼的。


    清洗傷口還是解渴?薑河猶豫了一陣,仰脖灌進了嘴裏。水太少,傷口太多,還是喝掉比較劃算。


    先前麻木的痛覺神經再度複蘇,薑河覺得自己快要偏癱了,右側身體除了肩膀的傷,還有許多鋼珠和玻璃渣,他打開車內燈掃了一眼,簡直慘不忍睹,幸虧車底鋼板抵擋了多數爆炸物。


    薑河從肋間摳出幾個滑不丟手的鋼珠和碎玻璃,疼得冷汗唰唰直流,汗水浸透傷口,又疼出一陣熱汗。


    “媽了逼的。”薑河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也不知是在泄憤還是給自己壯膽。大概確認了傷口數量,薑河放棄了自我療傷,他這會兒分不清哪些是鋼珠,哪些是碎玻璃,更別提肩膀那裏還有鐵砂。


    帕薩特再次啟程,沿著空蕩蕩的高速一路前行。薑河想好了,如果這次僥幸不死,一定要搞一件防彈衣來穿。


    ……


    淩晨三點整,曹良、安貞一夥兒人返迴大柳溝煤礦,半路蘇醒的金博帶著眾人返迴地下防空洞。


    ……


    一個小時後,一輛切諾基駛迴翻倒的中巴車旁。


    ……


    又過了半個小時,老款帕薩特在高速路上熄火停車,車前站著兩排身著軍裝的士兵,一水的81式自動步槍。


    一名士兵端槍來到車旁,黑洞洞的槍口敲了敲車窗,做了個下移的動作。


    薑河眼前一陣發黑,按下了車玻璃。


    “雙手抱頭,下車。”士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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